约好一起去参加太皇太后寿宴的,现在都快午时了,槿王府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凌雀在外边等不及了,于是直接杀了进去“我说你怎么这般没有分寸啊?估计这会父皇都已经到了,你还不动身?”
“慌什么?”屋里,楠凌泣自顾自整理着自己头上的玉冠也不看她“你去早了也是跟着行礼,咱们赶在太奶奶过去之前去就行了。”
“你……你哪有点做兄长的样子?”楠凌雀觉得跟他多说也是无济于事,于是扭头就走“你慢慢弄吧!”
楠凌泣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她真走了,于是马上就追了出来。若是真要等他弄完,也不知是猴年马月了。不过他倒是机灵,直接带着楠凌雀去给老人家请安了,三言两语就把老人家哄得乐呵呵的,也没有人发现他二人来迟。
当今朝中,似乎所有人都巴不得看她笑话,似乎只有老人对孩子的喜爱未变,还赏了她最爱吃的绿豆糕。寿宴上王公大臣们,无不对皇祖母是奉承有加,老人乐得合不拢嘴,为此圣上也是龙颜大悦。楠凌雀呆呆望着他,自那以后,好像再没有见过父皇笑过了吧?她独自坐在大殿的一角,看着这笙歌艳舞的酒席,似乎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角落。
就在她愣神之余,楠凌泣举着酒樽过来了,见她在出神便推了她一下“哎……上将军镇守玉门数月,劳苦功高。来,本王请你一杯!”
“皇兄?”楠凌雀忽然间有些精神恍惚。
见她不动,凌泣自觉的端起她的杯子碰了下“干了!”说罢,便一饮而尽了,随即他打了个嗝道“咋的,将军不打算赏脸?”
闻言那人无奈笑了“哥……”
听着她有些颤抖的声音,楠凌泣挑眉“别……别别别!要是把您给弄哭了,您的千军万马还不得从我着面门上踏过去?”
楠凌雀抿了抿嘴唇,未答。在这个人心叵测的深宫里,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疼你,照顾你。记得母妃死后,自己便一个人住在蓬莱宫里,宫中没有奴婢伺候,那时太小,自己又不会弄吃的,凌泣便天天跑过来送吃的。记得小时候,跟大家一起在花园里玩,自己总是跟不上兄长们的步子,他就一个人走得很慢等着自己。他一直都说他说自己是哥哥,会保护你。如果不是为了你屡次顶撞父皇,凭他的智谋跟野心,又怎么可能只是个三品亲王了?
楠凌雀垂眸轻叹,她忽然记起平顶一战,是他徒手扒开三千多具尸体,找到奄奄一息的自己,颤抖着说“凌雀,哥哥找到你了!”那时他眼中含泪的样子,到现在依旧还真真切切啊。
想着楠凌雀抓过桌上的酒便一口倒进了嘴里,她情不自禁的抓住了他散下的衣角,因为她始终低着头,眼中泛起的点点泪光,始终没人看见。
楠凌泣倒是跟没事人一样,若无其事的抓了把瓜子嗑着,不时跟她说哪个妞儿长得漂亮!宴会就这样顺利进行着,再呆一会便可以各自回家了。
“父皇你看!”忽然传出的童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泱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阁楼第三层的檐边上,手里提着阁楼边上挂着的红灯笼。殊不知自己已经进退两难了,稍有不慎随时都可能会从阁楼边上跌下来。
闻言楠凌雀和楠弦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正当楠弦发了疯似的叫人时候,楠凌雀已经冲了上去。凌泣心中一惊,本想抓住她的,可是那人已经跑远了。
“泱泱别动,皇兄过来!”楠凌雀心都悬到了嗓子眼,那孩子却嘻嘻笑着,浑然不知知道已经陷入危机之中,见楠凌雀过来,那孩子也同时向她伸出手,就在她伸手的那一刹,她也从阁楼上掉了下来。
楠凌雀惊得大喊,她不断催促自己快些,但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就在她抓住她那一瞬间,孩子砸在了地上,不过好在自己替她挡了一下,虽然没有接住,但也减少了下落的冲力。
楠凌雀抱着她轻轻摇晃着“泱泱醒醒……泱泱……”她伸手去探这孩子的脉门,还好,还有心跳。
然后便是楠弦发疯似的冲过来,一把便将自己怀中的孩子抢了去,发疯似的喊着“太医……快宣太医!”
想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楠凌雀不经意咬了下嘴唇,鼻子略发的酸楚了。
因为泱泱受伤的事,她被罚跪在重华宫门前,鞭打到泱泱醒过来为止。而楠凌泣为了求替自己求情,冒雨在殿外跪了一整天。到他回来时,自己也已经快不行了。当时,如果不是他不顾一切从冲上来替自己挡鞭子,如果不是他想尽办法救你,只怕……就没有如今的宵让了吧!
可是兄长,我真没想到你会追我到这里,如果不替我求情,你也不会惹怒父皇被派去槿阳。好好待在京城做你的逍遥王爷不好吗,哥?
外面雨下得很大,透过东墙上的天窗刚好能看见外面的天空。铁锁寒窗,昏暗的烛火不停的闪动,牢中受刑的人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小孩抱着膝盖蜷缩在牢房的一角,怯生生的窥视着这一切。
想来也是,一直被养尊处优的孩子忽然到了这又脏有小的黑屋子里,身旁还不停有人发出各式凄惨的叫声,换做谁都会害怕吧!
离当日事发已经十多日了,楠弦在这幽暗的天牢门前站了许久,终究还是决定去看看那个不属于他的孩子。传话太监刚想高呼,却被他拦住,他走了进去。见那孩子孤寂的缩在角落里,上次自己盛怒之下在她手臂上砍的伤,已经有人替她包扎好了。
也不知道在哪儿站了多久,那孩子终于发现自己了。
“父皇!”
一见他,那孩子便跑了过来,伸着小手想去拉他。
这次楠弦并没有再把手递给她。既然已经知道一切,又怎能让他装作什么都过没发生一样了?楠弦叹了口气,刚扭头想走,那孩子便一路贴着牢门跟了上来“父皇……父皇……”一声比一声焦急的呼唤着。
听着,楠弦站住了脚步,他眼中有些难以抉择和不忍。他回头盯着那孩子,看了好一阵,最终还是道“把门打开!”
牢门刚打开,那孩子一下便钻了出来。
“父皇?”她嘻嘻的笑着,把脸贴在他的身上,她站着还不到他腿根的高度。
而楠弦目光始终是平视在前方,没有看她。
“父皇你怎么了?怎么不理宵儿?”孩子摇了摇他的衣袍,楠弦依旧未理她,却由她抱着。见状那孩子又轻轻晃了晃她的手“父皇……母妃了?”
闻言楠弦活了过来,一把将那孩子推了出去。
小孩摔在地上。她有些不明白,自己一向温和的父皇,近日是怎么了?她揉了揉摔疼的地方又走了过来,虽是疑迟了一下,但还是将他抱住了“父皇,是不是宵儿做错事惹你不高兴了?宵儿以后听话……”
男子没有说话,但他紧握的拳头都已经捏的发白。
“父皇?”
“你不要叫朕!”
随着他一声爆呵,那孩子也跟着抖了一下。她呆呆的望着男子离去的身影,忽然间哭着追了上去“父皇……母妃死了……你别再不要宵儿啊……”
闻言楠弦愣住了,他低下头看那个孩子“原来你知道啊?”
丧母之痛本压于心,请原谅幼小的她再不能保持着微笑了,她放声哭了出来。幼小的她或许还不能明白事情的缘由,可就是止不住眼泪往外掉啊!
楠弦冷冷的说着“放开!”
那孩子拼命摇头,紧紧的抱着他的裤腿。
“你别逼我!”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但对于一个年仅四岁的孩子来说,她根本听不明白啊!那孩子依旧拼命摇晃这脑袋。见状楠弦咬牙,他抄起刑架上的鞭子往她身后便是一阵狠抽。
“啊……父皇……疼……父皇……疼了……”那孩子疼得哇哇直叫,可是手上却依旧不肯松开。
紫檀雕制腾龙软榻上散发着暗香。楠弦半卧在上面翻看奏折,看着看着他忽然把折子往桌子上一摔,吓得四周的宫婢纷纷跪了下来。
这几****不管做什么脑子里总是有那个孩子挥之不去的影子,搅得他心神不宁的。他挥手退去了奴婢。撑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大殿门口,痴痴的望着天空,一副很生苦恼的样子。
过了好一阵,他忽然长舒了口气道“离莺,你倒是走了,却留下这么个孩子折磨来朕。”那人笑了笑,眼中满是心酸和无奈“你那孩子太粘人了,所以朕就打她,现在她可不敢再来粘着朕了!”说着他脑中突然浮现了,自己趁她受伤昏睡时去看她,她惊醒后便翻身起来行礼的画面,楠弦自嘲的笑了笑“呵呵,是不是因为朕对她不好,所以你连朕的梦里也不肯来啊?”说着他靠着门框坐了下来“不是朕不肯将她还你,而是你这孩子命太硬啊!她七岁杀狼,九岁刺杀,十一岁从军,哪一次朕不是希望她去了就不要再回来,可她就是偏偏不肯跟你走啊!”说完楠弦沉默了一阵“其实……宵儿倒是个好孩子啊,朕……挺喜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