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潭之战的胜利消息传到京师,引起咸丰皇帝对曾国藩和湘军的真正重视。清军与太平军作战,几乎每战必败,像湘军在湘潭之战上的胜利,实在太罕见了。自此之后,清政府对湘军刮目相看了。黎庶昌《拙尊园丛稿》记载:“湘军初练,某大学士言于朝,以为曾氏回籍自练军队,一呼数万,志不在小,非朝廷之福。而湘潭战后,皇帝特召编修袁方英(湘潭人)问所破贼状,皇帝听了大悦,当日授袁为松江知府,曾国藩之志方得以明。”遂后,咸丰发出一系列上谕,嘉奖湘潭大捷。同时下旨严责鲍起豹失城丧土之咎,革职拿办;培齐布被任命为湖南水陆提督。尤让曾国藩感到高兴的是,准他单衔奏事,湖南省文武百官,除巡抚一人之外,曾国藩视军务需要皆有权调遣。
这些上谕从根本上转变了曾国藩在湖南的政治地位。上谕先发至巡抚衙门,骆秉章接旨后,立即带着藩、臬两司等一班官员,拥着一抬绿呢空轿,亲自来接一直住在城外船上的曾国藩,对他百般赞誉,硬是把曾国藩请人轿内,住进省抚衙门。曾国藩再三推辞,带着郭嵩焘、刘蓉、陈士杰等一班参谋住进原来的湖南审案局里。骂他最凶的徐有壬当晚单独拜会曾国藩,恳切检讨过去的态度,主动提出湘军在衡州向陆知府借的十万两白银,由省库拨还,还答应湘军以后的粮饷,“鄙人尽力筹措”。曾国藩脚跟站稳后,立即着手总结岳州、靖港、湘潭三次作战的经验教训。他认为一年来编练的湘军,到实战之中有的敢战、有的一触即溃,要在湘军中树立“不怕死”的精神,现在正是该严厉整顿的时候。经过调查,三次战斗,塔齐布、彭玉麟、杨载福所率之营能战能防,临败不溃,于是嘉奖了这些有功的官兵。而那些溃败之营,尤其是靖港之战不听指挥,拼命逃跑的官兵,上自营官,下至伍卒,一律裁撤。第一个拿来开刀的是曾国葆的一营,在靖港战役中最先逃跑,除去最后跟着曾国藩撤退的一些官兵外,一律撤去不用。曾国葆本人也被撤去营官,开缺回籍。曾国葆哭着找曾国藩要求留下。曾国藩认为正人必先正己,军令已出,不能再行收回,让他回家告诉曾国荃与曾国华,在籍各招五百壮丁,用心操练,储备待用。
曾国葆先被撤职,其他各营整顿顺利,共裁团丁三千余人。塔、彭、罗、杨四部则大量增募,仅塔齐布一军即达七千人,罗泽南部增至一千余人。整顿后的湘军共有陆师二十营、水师二十营。水陆师各设统领二人,陆师由塔齐布、罗泽南充任:水师由彭玉麟、杨载福充任。将战斗中表现勇敢的两员猛将,鲍超和申名标,提拔为营官。
这次整顿,在湘军史上称为“长沙整军”,是极重要的一次事件。湘军以后的能战,同这次整军有极大关系。每天清晨,长沙城外的演武场上,陆师在塔、罗的指挥下认真训练;水陆洲畔的江面上,彭、杨指挥水师演练攻守。
曾国藩每天穿戴整齐,亲临检视、训话。还亲自编写了《得胜歌》,请人谱曲,让官兵每天演唱,鼓舞士气。
励精图治整军务
靖港失败后,曾国藩把自己关在长沙城外,七昼夜不与人说一句话,陷入深刻的反省与思考中。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但此次失败成为曾国藩“咬牙立志”的关键一次。曾国藩后来说,他平生有“四大惭”,即四大耻辱,而靖港之败是其一,他说:“甲寅年岳州、靖港败后,栖于高峰寺,为通省官绅所鄙夷”,但他经历“此一磨折”,后来才有成功。他还说,他一生“打脱牙之时多矣,无一次不和血吞之”,靖港之败亦是“打脱牙之时”。而“打脱牙和血吞”不是目的,“生平咬牙立志,徐图自强”才是目的。
曾国藩善于从失败中总结教训。他认识到,此次失败,也在于水军未经操练,军纪不严。不但打败仗时溃不成军,即使彭玉麟统帅打湘潭取胜时,部下也大肆抢掠。
湘军始建之初,水陆师不仅缺乏实战经验,组织指挥系统上也未能做到层层节制。而临阵作战时,论胆量技勇,兵不如勇,论纪律则勇不如兵。因此曾国藩认识到,必须有得力人员协同管带,加强文武官员的层层节制,才能相互维系。过去,湘军每营仅有一二绅士主持,故纪纲不密,维系不固。靖港之役,就错在“但知轻进之利,不预为退步之地”。而水师之弊,在于没有经战阵之兵勇,全是招募船户水手,编组成军,训练未满一月就拉上前线,故临阵胆怯。因此,曾国藩此后很重视老兵的作用,水陆兵勇编组时,务须新老兵勇互相搭配。
在指挥系统方面,重要的变化是增加统领一级。过去,湘军陆师的编制最高为营一级,由曾国藩直接统辖调遣。营以上设立统领,统率二营或数营。陆师以罗泽南、塔齐布等为统领,水师以杨岳斌、彭玉麟等为统领,由统领指挥营官,曾国藩则指挥统领。这样,在湘军中便出现了旅、团一级的编制,而在实战中,指挥也确实灵便,兵力使用相对集中,比较能适应战争形势的变化。在水师方面,一方面咨札李孟群招募两广水勇一千名,于五月抵达长沙;另外,咨调陈辉龙率广东水师四百名前来参加湘军水师。这支水师配用湖南舵工、水手,以利控制。尤其是在装备上多加洋炮,现在只来六百尊,不足分配。因此,曾国藩又奏请清廷让两广总督购买夷炮数百尊解来长沙。长沙整军后的湘军水陆师,共计一万五千名左右,其战斗力远较衡:州出师时强大。曾国藩还认识到,此次靖港之败,也由于赏罚机制没有建立起来。他感到,古人用兵,都是先明功罪,但今天多是患难之交,投奔大营来并非是为利禄驱使,因此所订法条难于施行,所以“两次致败,盖由于此”。有鉴于此,这次他驻扎在长沙城南门外的妙高峰上整顿营务。规定:凡是临阵脱逃的将领,不再录用。湘乡团练最早的组织者原湘乡知县朱孙诒,因在宁乡、岳州战役中临阵脱逃,被曾国藩断然逐出湘军。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葆也在被裁之列。
经过长沙整军,湘军实力大增。“规模重整,军容复壮矣”。咸丰帝的上谕又称“肃清江面之举,仍借此一军,以资得力”。因此,湘军士气也受到鼓舞。六月,修造战船的工作已经完成,广东总兵陈辉龙也到达长沙,添造浅水拖罟二号,李孟群到广西招募的水手一千余名也回到长沙,与曾国藩所募水勇日夜操练。
转败为胜城陵矶
靖港之战和湘潭之战,让曾国藩吸取了不少经验,同时也得到了许多教训,对湘军进行了重新的整顿,用有生气的兵员代替素质较差的兵卒,同时赏功罚罪,使湘军又焕发出原有的生机。恰巧在这个时候,曾国藩接到咸丰帝的谕旨:“曾国藩添募水陆兵勇及新造、重修战船,既据奏称已可集事,则肃清江面之举,仍借此一军,以资得力。塔齐布胆识俱壮,堪膺剿贼之任。著骆秉章即饬统领弁(bian)兵迅速出境。曾国藩与该署提督共办一事,尤应谋定后战,务期确有把握,万不可徒事孟浪,再致挫失也。”
于是,曾国藩便遵照咸丰帝的命令,带兵出征。
经过曾国藩的整顿,湘军的战斗力有了相当大的提高。加上曾国藩在打了两次败仗之后也摸索出了一些用兵之道,所以此次出征可以说是非常地顺心遂意。自咸丰四年五月曾国藩带兵从长沙出征以后,至七月一日,接连攻克了常德、澧州,并再次攻占了岳州城,曾国藩为此感到一些欣慰。这次胜利让咸丰帝也极为高兴,他在上谕中称:“此次克复岳州,大获胜仗,湖南逆踪业就肃清,江路已通,重湖无阻。即著塔齐布、曾国藩会督水陆兵勇,乘此声威,迅速东下。力捣武汉贼巢,以冀荡平群丑。”
曾国藩见水师接连获胜,便带领手下战将陈辉龙到了岳州。这时太平军虽然屡次遭到失败,但仍盘踞在城陵矶下游一带,又在汉口布置了数千只战船,连缴数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