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君怡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揉揉有点发酸的脖颈。抬起头来看着窗外,正是人间四月天的时候,天光正好,园子里姹紫嫣红,这个时节出门踏青最好不过,不冷也不热,真真好。君怡想着想着,嘴角就露出一个笑容来。正在这出神的时刻,就听到丫头秋眉在外面大声的叫道:“小姐,小姐,不好了……”
紧接着又听到在外间的守着的丫头秋叶低声呵斥道:“胡乱说什么,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有什么话不能慢慢说吗?”
君怡回过神来,起身去到外间,就看到秋眉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听着秋叶的教训。君怡暗自点头,秋叶还真是个会管事的。再看看,若真是个能干的,就多派点事情给她管管也好。秋叶看到君怡出来,连忙说道:“吵着小姐了,奴婢该死。”
秋眉也跟着秋叶连忙说道:“奴婢该死。”
君怡笑笑,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没事。秋眉,之前听你咋咋呼呼的,说说吧,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秋眉见君怡的确没有生气,便大着胆子说道:“小姐,太太说是要罚三爷了。三爷使了人来说是让小姐赶紧过去,要是去晚了,三爷就免不了一顿板子了。”
君怡挑眉,“三弟又做了什么,怎么母亲要打他?”
“奴婢也不晓得,只是听说太太见了两个客人。送走客人后,太太就让人行家法,要打三爷。”秋眉小心翼翼的说道。她们几个伺候小姐的二等丫头中,除了秋叶是跟着小姐将近一年多外,其他的都是到了京城才采买回来的。对小姐的脾气还不熟悉,平日里秋叶也管教很严,这让她们对小姐多少也有点畏惧。
君怡看了眼外面,又问道:“三弟身边的丫头呢?不是说使人来传话嘛,怎么没见到人?”
“是个小丫头,传了话就跑了。”秋眉低声说道。
君怡一听,心中便是不喜,连话都没说清楚就跑了,这传的什么话。还有秋眉也是,话也不问清楚,就咋咋呼呼的跑来传话。这些新采买的丫头个个都不顶事,看来需得让人好生调教一番才是。只是随着母亲回到京城不过才一两个月,连地头都还没熟悉,府中事情又繁多,很多事情看顾不过来也是有的。
君怡对秋叶说道:“你们跟着我一起到前面看看。”
“是,小姐!”
君怡带着丫头和婆子出了院子,来到上房。刚到上房院门口,就听到三弟的声音,还有母亲怒斥的声音。君怡暗自皱眉,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母亲火气这般大。难道这次三弟在外面闯了不得了的祸事吗?
君怡走进院子里,就看到三弟君宝跪在正堂,耷拉着头,显得很是委屈偏还做出甘愿受罚的样子。母亲则是坐在主位上,一脸怒气,显然是气得不轻。旁边已经有下人拿来了条凳和板子,就等着母亲一声令下,就要狠狠的打君宝一顿板子。
君怡走上前,只装作没事一般笑着问道:“三弟这是怎么了,你又做了什么事情惹得母亲发怒,怎么不知道长点记性。”
君宝见到君怡来了,顿时就跟见到了救星了一般,冲君怡拼命的眨眼,只盼望君怡能为他说几句好话,免了这顿责罚。君怡冲他点点头,又偷偷的往母亲那头努了努嘴,示意君宝乖觉一点。君宝顿是低下头,忏悔的说道:“母亲,儿子知错了。”
周家太太蒋氏十分恼怒的冷哼一声,说道:“这会知道错了,晚了。”然后又对君怡说道:“大丫头来了,可是为了君宝求情的。这回他实在是糊涂,大丫头你可不能跟着糊涂。这回定是要好生的教训老三一顿,让他好生知道点好歹。”
“母亲,女儿都还不曾说话,母亲就说女儿是来帮着三弟求情的,女儿可不依。”君怡笑着挨着蒋氏坐了下来。“母亲,三弟做了何事,惹得母亲这般恼怒?”
蒋氏顿时就笑了起来,在君怡额头上戳了下,“还说不是来求情的。不求情为何要问老三的事情?”
君怡笑着说道:“君宝是弟弟,我做姐姐的自然是要过问一二。若是他真的做错了,母亲要怎么罚他都不过分。可是若是这里面有甚误会,母亲不问缘由就狠狠打君宝一顿,要是将君宝打坏了,到时候母亲可是要心疼的。”
“瞧你这丫头,这嘴皮子可是一天比一天利索了。”蒋氏见了君怡后,这心情是明显好了起来。原本板着的脸也露出了笑容。不过在面对君宝的时候,依旧是一脸严肃,“君宝,别说母亲不讲道理,你给大伙说说看,你究竟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事?人家家里人可是来告状了。你瞧瞧你,这才到京城几天,你别的事情都没干,尽给家里惹事了。”
君宝一脸的不服,还有点不屑,显然是对告状的人不屑。君怡便笑着问道:“三弟,你和母亲说说,别人为何要到家里来告状,总归是有缘由的吧。”
君宝抬起头来,看着蒋氏还有君怡,最后咬牙一说,“母亲,这事可不能怨儿子,是那小子身子骨弱,亏得还是将门世家的子弟,那般不经打。要是儿子知道他跟个书生似地,儿子也不会和他一般见识了。”
“放肆。你打了人还敢狡辩。来人,给我行家法。”蒋氏一怒,就要行家法。君宝一见那暗红色的板子,这心头就颤起来。那板子的威力他可是知道的,打在身上,虽然不会伤了骨头,但是那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君怡见君宝一脸可怜相,赶紧对蒋氏说道:“母亲,请暂且息怒。三弟虽然爱玩乐,喜好打斗,但也并非是不知轻重的人。想来这里面定是有些缘由的。先让三弟将话说个明白后再行家法不迟。”
君宝不敢吭声,怕自己一开口就惹得蒋氏恼怒,只好可怜兮兮的看着蒋氏。
周家是将门世家,蒋氏娘家也是同样是武将家庭。蒋氏对儿子的要求向来严厉,男子汉就该顶天立地。瞧着君宝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顿时心中就有不喜。但是转念一想,自家回到京城也不过是一两个月的时间,之前也没得罪过什么人。最多也就是君宝在外面闯了点祸事罢了,但是这点事情却让对方巴巴的上门告状,蒋氏也是十分不满。晚辈之间的打斗实在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尤其是在将门世家。又没打出什么毛病来,就巴巴的上门告状,可想而知对方是如何的溺爱孩子,又是如何的嚣张。莫非是欺负咱们周家在京城没人?
蒋氏这么一想,这表情就松了点,点头说道:“君宝,你先将事情经过仔细说来。若是有一句虚言,定然严惩。”
“是,母亲。”君宝先是看了眼君怡,这才将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原来君宝自小练武,毕竟周家是武将世家,这武功定是不能落下的。君宝性子跳脱,是个坐不住的,回到京城一个多月,除了最初几日外,后来每日都要到外面走动一番。一方面是了解一下京城的风物人情,也好回来和君怡说说。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结识各府公子。昨日君宝和新结识的朋友去茶楼喝茶,为了助兴便叫了一个卖唱的女子。哪想到正听得入迷的时候,隔壁房间里走来一个小厮,不由分说的就要拉着卖唱的去到隔壁唱戏。
先不论对方究竟是真要听戏还是别的缘由,这么做无论如何都是没理的。君宝和他朋友都是有身份也是有脾气的人。这场子不找回来,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这后面的事情也就很明白了,无非就是先礼后兵,既然说不到一块,那就手上见真招了。哪想到对方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功勋世家的子弟,实际却是个花架子,学的都是些花拳绣腿。在君宝这样实打实练出来的人手里连一招半式都过不了。君宝这人也是个有脾气的,好好收拾了对方一顿,这才放了手。不光如此,君宝还很爷们的将自家的家门给报出来。这才有了今日一大早就有人上门告状的事情。
蒋氏听罢,沉着一张脸不说话,显然心里依旧恼怒着。君怡眨了下眼睛,对蒋氏笑道:“母亲,女儿听三弟这么说来,这事也不能全怪三弟。当然三弟手上失了轻重,将对方打伤了这自然是不对。但是归根结底这事的起因还是在对方。偏偏那家人好不知羞,竟然恶人先告状。要女儿说,这事就当没发生过罢了。至于三弟这顿罚就暂时记着,若是三弟将来再犯,再一并处罚不迟。”
蒋氏却摇头说道:“怡丫头,你说的母亲何尝不知道。只是如今咱们回到京城,毫无根基,贸然得罪了京城中的权贵,这可不好。君宝是个莽撞的,以前在边关倒是没关系,总归有你们父亲和大哥照看着。如今可不比从前,若是不给老三一点教训,就他那脾气定是不知好歹,将来说不定还要闯出祸事来。”蒋氏的意思是君宝无论如何都要挨这顿板子了。
君怡暗自皱了下眉头,问君宝:“三弟,你打的那人是哪家府上的?”
君宝低着声音说道:“那小子说他是海宁候府的少爷。”
君怡又看着蒋氏,蒋氏也点点头,说道:“正是海宁候府的人。”
君怡听罢后,低着头想了好一会,也没一点有关于海宁候府的消息。她脑子里有着两辈子的记忆,上辈子是皇朝百年前,这辈子一睁眼却是百年后。一切都变了,曾经熟悉的那些高门大户,那些勋贵世家,能够繁荣到百年后的寥寥无几。反倒是在数次大变动中涌现出一批批的新贵,比如这头次听闻的海宁候府,还有她未来的婆家武宁候府。
君怡并没有犹豫多久,接着蒋氏的话说道:“母亲,女儿心头有点别的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蒋氏慈爱的看着君怡,“乖女儿,你说来听听,看看是否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