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航捋着花白的胡须,闭目静心诊脉,我也按奈下慌乱的心神,佯装得镇定自若,不一会儿陈航离开我的手,躬身向皇后道:“宓妃娘娘胎象平稳,只是时日尚浅,再加上娘娘身子虚寒,还须多加调养固胎才是。”
听罢此话,我在心底轻吁一口气,璇玑给我那服了能让人产生孕象的药果然有效,我暗自得意,敛下眉睫,却将皇后与陈航二人的目光交流尽收眼底。
皇后的不置信,陈航的笃定,都让我在心下笑得更加欢快,他们此番前来的目的落空,回去怕是要恼好长一段时间了。
皇后直起身子,一身貂皮裘衣的她傲慢的盯着我,似乎在向我宣示,哪怕我怀有龙裔,她亦是**之主,我却依旧装得谦卑,只听皇后冷冷地道:“圣上至今膝下尚无子嗣,妹妹进宫不久便闻喜乃我天晏的福气,妹妹可要好好照顾自己,九月之后为圣上诞下一个健健康康的皇子或公主。”
几句话说得不甘不愿,我则表现得更加谦逊,垂首道:“皇后娘娘关切,嫔妾定当小心谨慎。”
说着又各怀心思地寒暄了几句,皇后起身回宫,我恭送至殿门口,她又忽地回过身来,面上依旧是没有表情的冰冷:“对了,今日起,宓妃的安胎药就让本宫宫里的人熬煎了配送过来罢,这样本宫才放心,毕竟是第一胎,总要万分小心。”
我听闻此话稍作一怔,她见状不屑地瞟了我一眼:“怎么?难道你担心本宫会害你?”
我连忙摇头:“不不不,皇后娘娘悉心照拂,嫔妾感激不尽,只是皇后娘娘处理六宫事宜已是繁忙,嫔妾再这般叨扰,传出去了不知情的人却说嫔妾侍宠而娇,白白浪费了娘娘一番心意。”
“果真是个伶牙俐齿的,本宫一句话你就说了一大串。”皇后冷哼一声:“无妨,这**还是本宫做主,谁敢嚼舌根子,本宫先狡了他的舌头。”
我只得应是,目送她渐行渐远。
雪倒是停了,冷冽的北风刮起地上残雪纷飞,我站在原处缩着肩哈气,人怔怔的没了思绪,青桐在身后为我披上风麾:“娘娘,还是进去吧,仔细冻着了。”
“你说,她是不是很聪明?安胎药从她宫中配送,倘若药里有点什么,谁会去质疑她敢那么明目张胆在给我的安胎药里动手脚,指不定还让她反咬一口,说我诬陷于她,她是既得了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又可以随时结束我的性命哪!”
“她这一步走得的确出乎咱们的意料,娘娘可有对策?”青桐轻声询问。
我摇头不语,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如今该烦忧的并非此件,而是羽泽,自有孕的消息传出至今我未曾见他,尽管他的赏赐也依例到来,没有亲眼见到他,我竟感到莫名的不安。
静夜无眠,闻得更漏沙沙作响,突然殿门吱呀一声,隔着竹帘我看到羽泽缓缓步入,我顿时内心一片惶急,不知该以何面目去对他,索性翻身向内假寐。
我听得羽泽在我的床榻边坐下,经久没有动静,诺大的内殿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他幽幽地叹息让我骤然心一紧,“你想怎么做就放手去做罢,不必顾虑我,我们不过都是任人摆布的傀儡戏子,而这深严皇宫就是一个大的戏台,我们总要顺着观众乐于见到的结果演完这出戏。”
一番话说得深奥难懂,我鄂然,渐渐方悟解,他的确什么都知道,但他却不怪我,不怪我藐视他的隐疾,不怪我胆大妄为制造这起假孕,竟是让我去做自己想做的。
那是他结发五年的妻,我想他也并非对她毫无感情吧,只是就如他所说,我们都是任人摆布的傀儡戏子,我们的人生该如何上演早是书写好的,我们无可奈何,亦身不由己。
终于,听见他步履缓缓离去,我悄然起身,隔着纱幔看他萧索的白色背影隐隐约约,竟是不真实。
拥被而坐,将双足裸露在外,试图靠寒冷来让自己麻木,可依然无济于事,甚至开始歇斯底里的想念玉郎。
玉郎,如今的你在做什么呢?是否也在想念我?
我默默抬手拨弄悬挂在床头的铃铛,美妙的清脆回荡在静谧的墨黑里激起回忆。
“小倾城,为何又蔫着一张脸,可是又挨你娘责罚了?”
“嗯,她让我背《虞美人》,我一时背不不出,她便罚我抄写一百遍。”
“那现在可背出了?不若背一遍我听听?”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不是一字不差背出来了吗?喏,这个就奖励与你了。”
“是铃铛啊?”
“嗯,以后若是有何烦心事,就听听这枚铃铛的声音,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知道吗?”
“倾城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