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接过牛奶,将他的左脸轻轻地蹭在我的右脸上。他的双手搂住我的腰,这时窗边掠过一道黑影……他将手松开,有些粗鲁的揉着我的头。
“刚才有人飘过去了。”我说,一边理头发。
“我知道。”他的笑忽然就冷冷的,插入吸管一口气将牛奶吸走一半。
诡异的阴影笼罩开。
我和朔下着五子棋,连输十三局后我不干了。“你就让让我嘛。”我说。“我都让你先下三个子了啊。”他觉得好笑。
“那你就先让我下四个子。”
这时一个鬼族慌慌张张跑进来,喘着气,“奈……那个奈什么的,他……出事了。”
奈岚把社送回房间后说他想出去走走,而现在他已经离开俩小时了。我们愣了一愣,朔反应过来就拎起我打开窗户往下跳。
奈岚遭到了攻击,但是情况又不是如此……因为他还清醒着。
发现他的是一个吃饱了撑着的鬼族,大半夜的约了女友去外面调情,调着调着发现草地上躺着一个人……情节确实够诡异。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鬼族已经将他护起来,但是胸口的刀还不敢拔出,毕竟可能伤了内脏,妄动也许会致命。
“奈岚。”朔将他上半身抱起来,抚着他的脸,“怎么了?”
“看见他了……”
奈岚不是在说胡话,但说出来的却是不能理解。
“看见谁?”
“他……是他……”
朔不再往下问,用布条裹在刀口周围,右手握住刀柄。“忍一下就好的。”他将刀子轻轻提出,奈岚呻吟一声,缓了几口气后又渐渐把眼睁开,始终平静。
朔按着他的胸口不至于使血过快的溢出,将他抱回房间,往伤口上擦了药,用干毛巾捂住。
“还好么?”我不安的搅着衣摆问朔。
“不致命。”朔露出温和的神色,往他耳边说了些安慰的话,给他盖好被子,“休息几日就能好的。”
朔显得很不安,晃来晃去像鬼一样。“你消停一点。”连奈岚都觉得眼花了。
“我要去找伏灵谈谈。”他背对着我们,微微侧过头,我可以看见他僵硬的表情,“晚些回来。”
没等我应一声,他便走了。闹钟的滴答声响起来,奈岚轻微的喘着气,像是开玩笑的,“他的主见真是越来越强了呀。”
白天听不见闹钟在响,此时竟觉得震耳。
“你该休息一下了。”我说,露出笑容来。其实不想笑的。
“睡不着。”
这个是我们都知道的。“为什么会睡不着呢?”我还真是头一次问原因。
“遗传病吧……”他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摇头,“能活下来便好了,还计较这个干什么呢……”
“你母亲是狼,是么。”
“恩,父亲是天师……所以后代成活率很低,毕竟,不同的种族基因组合……总会有缺陷的。有时候我会脾气很暴躁,好希望你们不要太介意。”
我沉默一会儿。“这件事有谁知道?”
“你,我,社……朔也应当知道的,他心眼密得很。”他露出无奈的笑,“不要说出去。”
“那么你真的不是守护种族。”
“不是……守护种族不管怎么说都是血统纯正的贵族,哪像我……呵,界王,他死了几十年了……某种程度上说,他是我的导师。”
“因为他死了,所以他把职位留给你?”
“恩,一切都是他在安排,死了也让我不安生……他知道我身份低贱,死前说要我代替他,他要给我一个合适的身份……”
他闭上眼,无力的喘着气,又淡淡说道,“我就按着他的方式演下去,倒也无人怀疑。只是……尽管我学习了他所有的技能,还是无法超越他……我终究是个半妖,我比不过他,我觉得自己很没用,真的,对不起他……而现在天师又对我抱很大期望,希望我能解决冲突……”
“如果你每天怎么发愁的话,睡的着才怪。”
我并不觉得出人意料,仅是同情,渐渐能明白他向来的一些忧愁的神色。抓起他的左手扶着他的掌心,是发热的,还出着汗。“所以伏灵变成的模样……是他对不对。”
“恩。虽说我知道不是他……他死了……但很想看看他,哪怕再看一眼也好,死在他手里也好,至少别让我清醒……”
他沉默下来,我把手贴在他脸上拍了拍,“难过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但我也想起以前的事来,那颗雪白的树,风吹过咔嚓咔嚓的响,到了半夜明月高悬的时候我母亲总喜欢学老狼在树下嗷嗷的乱叫。她说只要叫的响一点,让我父亲听见了,他就会回来看我们……她至死也没再见到我父亲。
确实是回忆了,只是越念痛越深。
“还是不舒服吗?”我见他神色并不好,走到床头柜下打开抽屉翻着东西。“我记得他把止痛药放在这里的……啊,这个是吗?”
我把药名报了一遍想确认,他始终是半眯着眼平静的看着我。“不用了,不是很严重,明天就好的……我说,你觉得他怎么样?”
“朔?”
“恩。”
“很好啊,”我望着天花板想一会儿,舔舔嘴唇又说道,“找不到比他性格更好更能照顾人的吧……”
“除了这些。”
“还有别的吗?”
“奥,没什么的,”他笑了笑,拉起被子掩住半张脸,“如果……如果他做的一些事让你接受不了……不要怪他,他的本意不是这样。”
“恩?”
奈岚却不再吭声了,终于又把眼睛闭上,大概是真的要睡了。我也不想吵他,这时听见玻璃的一声闷响,有颗小石子砸在上面,留下一点白白的痕渍。
嘣。嘣。又一颗。再一颗。
我打开窗把头探出去,骂一声“缺不缺德”,一颗石子飞上来嘣在我脑门上。
……太过分了!
我气冲冲的关好窗,对已经睁眼似笑非笑的奈岚说一声“你继续睡我出去揍人”,虚掩上门冲下楼梯。
然而到了下面,却是什么人都没有。
……应当有人在这里站了许久,草筋已经折断,映出一个凹陷的脚印来。将我的脚伸下去比了比,还要更小一点。
“小姐。”
我转身看见了毛毛妖精的首领,他在对我微笑,向我鞠一个躬,“在下有一件事要与小姐谈谈。”
“明天吧,现在晚了。”下意识的我要推脱,此时月黑风高的容易生事。
“不打紧。”他笑的却是很诚恳,我不忍心拒绝了,“事后定会送小姐回来。”
风很凉,我不得不与一只意向不明的毛毛妖精在草原上闲逛。我还穿着拖鞋,走起来啪嗒啪嗒响。他终于开口说起一件事,“我们困在这里几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