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时,雅塔也要走了。
水阵来找过他,但他只是很委婉又很平淡的拒绝。在天师镇郊外,他将右手贴在左胸胸口,微俯下身作最后一次行礼。
所有的任务已经达成,他的生活不再有什么追求。深蓝的头发闲散的滑落在肩后,印着无血色的脸,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
“将阿九也带走吧。”奈岚说,眼里的光暗敛,随后又扬起头来笑,“养了两个手下,但终究都不是我的人……你们是我的骄傲。”
我无措的倚在奈岚肩下,只是小声说,“我想留下来。”
雅塔将眼睑垂下,最后闭眼,再睁开表示应允。他距我们有五米,更远处的煌走上来接他。
“那么,再见了。”奈岚微笑,“还会再见。”
煌的脚下变化出金色的移送阵。
春日的暖意,不再似从前。
奈岚见我表情木然,安慰道:“不用担心,煌会给他好好治疗……”
“会打起来么。”我说。
他呼出一口气。“肯定会。”
红色薄纱缓缓地从上空飘落,我伸手,红纱垂在我手腕上,尾部落在手心里。
我打开纸盒子将红纱取出来,捂在怀里嗅着上面残留的气味。
“你一天要看三次。”奈岚说。我白他一眼,依旧抱着纱巾搂着,念叨:“要你管。”
“话说……你留下来做什么。”
“你在这里啊。”我说,“要是奈岚一个人在这里住会很无聊吧……”
“确实是呐。”他坐在床沿上,随后将上身倒下来把头靠在我腿上,“很想找人说话,但很多时候就怕人家嫌我烦,然而有时想表达些什么,他们又不理解,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恩,是哪里受委屈了吗?”我揉他的头发。
“是……关于朔。他们对我有些不满,照他们的想法,我应该在发现他的身份的时候就应该杀了他,或者是一开始就不该救他……但,阿九,你觉得呢,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在意别人的想法干什么呢。只要不后悔就行了呀。”
他将眼闭上,“不后悔……确实是。我很喜欢他……”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发出闷响,连响三声后奈岚抓起手机接收短讯,很平静的过了五秒,他做出唯一的反应:“这样。”
总部会议。
话说这是我第一次以打酱油的姿态在会议席上占了个坑,在诸多人怪异的目光下坐的我像针扎。“那个……我出去。”我对奈岚说,他用手指敲了两下桌面示意我继续留着打酱油。
传说中二十年没来开过会的社最后一个到场,于是所有人都把怪异的眼光转向他……他全然不介意的拉开我旁边的椅子坐下来倒头就睡……我刚想说奈岚啊这家伙被你传染了,转头看见奈岚睡得比他更早。
最为会议最高领导人的勾暮开始对局势做出新一轮的规划……老年人主持会议的过程是慢性他杀,在他还在宣扬人生哲学的时候底下的精英人士已经哈欠连连,意志消沉的纷纷对奈岚和社投去羡慕的目光。
“我说,奈岚,”老不死终于对这个睡觉也就作罢竟然还打鼾的某人说,几乎是哀求的,“你给我点面子成不成?听我的讲话也有十多场了你总不能场场都睡吧?”
奈岚中途睁眼醒了一遭,“你讲完了?”
“没有,但……”
“等你讲完。”奈岚极为和蔼可亲的再度趴下。
社是在会议的中后程醒的,将桌上的玻璃杯微抬起来在桌上轻轻敲击三下。极其细微的响动,却足够惊醒一只桌上趴着的睡眠生物,于是奈岚醒过来,右手揉太阳穴。
老不死演讲完毕,底下疲惫不堪。奈岚走上主台欢送老不死下台后坐在台上,突然就说:“方才所有结论我全部推翻。”
底下传来群众性的“喔”一声,老不死很受伤的软在座位上。
“战争一旦展开,天师没有任何胜算……眼下工作是如何将损失减到最低。”
“怎么知道没有胜算。”弦刀说,“如果能将……”
在奈岚要打断他之前已经先有人打断奈岚,在一系列打断与被打断之间卢肖天站起来,“照我的话说,奈岚,事实上你与我们天师是没有任何联系的,在这种最终决定面前还是我们内部决定的好……若是你说出让我们撤离的话,我们是不答应的。”
“这正是我今天要澄清的一点,我的利益与你们的利益相一致,所以这个决定你们得听我的……不要说我与你们不同种族我不了解你们之类,,我比谁都了解天师这百年来的发展……我曾经就是这里的人。”我和社都不敢相信他竟然能决心说出这个事实,他还是没有表情的,站起来右手按在前台上,在底下一片吸气声中双眼转化为红色。“这就是证明,我是个天师,你们请我来的时候界王已经死了三十余年,他是我的导师……”
渐渐地没有了声音,全是呆滞的面孔,半晌才有人问一句,“那么,你是谁?”
“我叫颜时。”奈岚微笑,“下面是我的安排……愿意服从的举手……”
想必颜时曾经是轰动一时的人物,所有人的表情都夹杂着不可思议,却没人敢说话,零散的有五六个人举手,再过五秒所有人举手。
“那好,今晚七点就下达命令,转正年龄为十年以上的人留下,其余的……”
“奈岚!”老不死站起来气抖的拍桌,“怎么能放弃这个镇……”
“喔,那就再补上一条,”奈岚将他按回椅子,“转正年龄五十年以上也滚得越远越好……今晚就撤离,妇女小孩阿猫阿狗一律距镇子一公里之外。”
卢肖天终于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什么,抬头推了黑框眼镜:“你怎么知道是明天?”
奈岚将手机放在桌上,用手一推手机滑至会议桌中央。“这是朔为天师提供的最后一个情报。”
发件人:朔明日亡灵军队
总部以地下煤气管道年老失修爆破导致煤气泄漏需要维修为名迅速将所有不相干的人送至另外一个镇上。同时被莫名其妙送过去的还有实习生们和一些年轻的天师,同时以老不死为代表的顽固的老头子们也被强行拖走。
“至少,总能保存下来吧。老年人有经验,有他们教育年轻的……很快就能恢复兴盛的。”
奈岚在房顶上同我说着话,我只是听着,弦刀也坐着闷闷地抽烟。
“想什么呐。”奈岚笑他,他沉吟一声应道:“想女人。”
“是……两个月后要结婚了吧?”
“恩,还真不想死,虽说三十出头了可到底还没结婚呐……”他自嘲起来,将烟蒂按在瓦缝上熄灭,“说回来,你叫我住这里是因为……你姓颜?”
“你也姓颜。”
“亲戚?”
“恩,天师镇里姓颜的只有一家。”
两个身影跳上房顶,相继坐在旁边。“呀呀呀,都在呐。”罡玘嚷嚷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