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绝望的怒吼,透出的竟然是恐惧,从骨子里生出的恐惧——就这样被抛下了吗?她又这样离开自己了吗?而且是永远的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她怎么可以,走得如此潇洒!
痛!
全身都痛!
从头到脚!从眼到心!全都是刺骨的痛、刺心的痛、刺入灵魂的痛!
“惜遥!”童御风猛的坐起,却发觉一切都是一场梦。
宿醉的原因,此刻他的头,真的是裂开一般的痛。
难怪梦里的痛,会如此真实。
梦?
比现实还要残酷呵!
曼珠沙华,一生花不见叶,叶不见花。
这,是预言,还是诅咒?
环视四周,此刻的他,置身一处茅屋。昨夜的发生的事情一幕一幕回到他的眼前。
“天使折断翅膀了!”小果一阵旋风似的跑进来。
“醒了吗,公子?”他的身后,跟着一脸慈祥的冯寡妇。“从梦里,醒来了吗?”
梦?她知道自己做梦了?
“庄子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醒来后就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在梦里变成了蝴蝶,还是那只蝴蝶变成了自己醒来。公子,你呢?你醒来了吗?”
醒来了吗?还是依然在梦里?
他真的不知道。
该醒来了啊!他要这样自暴自弃到什么时候呢?没有了惜遥,他肩上却还有卸不掉的责任!临行前,师父交代,要为百姓做事,要为百姓谋福,那才是习武之人真正应该做的事情。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多么深刻的教导!多么沉重的责任!
他不能再这样醉生梦死。
想通了,童御风迅速爬起,一个抱拳,道:“多谢冯夫人收留!昨夜之事,童御风惭愧不已,打扰之处,还望多多包涵!在下就此告辞!”
“哦?你要去哪里呢?”
“在下想通了,要继续完成师父交代之事,继续为百姓奔走!”白月国虽然渐渐富强,但是近年来,天灾处处,兵荒马乱,各地都有许多难民,这淼城情况就更加严重。这里虽是南宫世家一家独大,但是眼看南宫家族争名夺利,怎会在意百姓死活?何况这里毕竟仍是白月国辖内,最可行的办法,还是找官府。
看来,他的任务还很重啊。童御风再次抱拳:“在下告辞。”
“凡事要分清先后,不要颠倒了因果。是不是,小因?”冯寡妇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
小因?童御风环视四周,昨夜那个脏兮兮的孩子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如今看来十分干净,虽与昨日有些不同,但可以看出,仍是同一个人。
他不是叫小果?
童御风突然想起那日小二所说,冯寡妇一会儿将孩子叫做“小因”,一会儿又叫作“小果”的事,不由得猜想,难道冯寡妇又疯了?
抬头看时,那温柔慈爱的脸上,闪着一双清澈无比,又似乎充满智慧的眼睛!那眼睛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茅屋。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此刻,童御风终于清楚的感到什么叫做“蓬荜生辉”,有了这样一双眼睛,这个简陋的茅屋,竟然比南宫家的豪宅更加吸引人!
“一夜之间,公子就能醒来,真是不容易啊!一路走好。”冯寡妇不再多说,童御风也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呵呵,真的醒来了吗?”童御风走远,冯寡妇突然笑了。
哪个是真,哪个是梦?
哪个是虚幻,哪个是现实?
哪个是因,哪个又是果?
可怜的人们啊,你们真的醒来了吗?
快速走向“如归客栈”,童御风真的好像获得了新生。
当你曾经沉浸在一种痛苦中不可自拔,当你曾在黑暗中转来转去不得解脱,一道光芒从天而降,一霎那间照亮你眼前的路,你顿悟,人生其实很简单,未来其实很明朗。
似乎,在那一刻,自己真的已经把握了人生的真谛,自己真的已经找到了未来的方向。似乎,从那一刻开始,自己就是一个全新的自己,可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再也不会被旧事牵绊,再也不会为旧日的苦恼打扰。
就像一个小学生在每一个新学年准备好新的文具,以为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就像一个小青年在痛苦的夜里强迫自己睡着,以为明天会是新的一天。
可是,当太阳升起,竟然发现一切如故。
自己还是昨天那个自己,似乎没什么不同,但仔细想来,似乎又有点不同。
究竟哪一个感觉才是真的?
究竟哪一天自己才能做新的自己?
童御风快速走回“如归客栈”,摩拳擦掌,准备向着自己的目标迈进,准备向着“正轨”上的自己进军。却发现,掌柜的和小二,甚至一些来喝早茶的客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仿佛他是从地上冒出来的怪物。
童御风暗暗皱眉,却不允许自己发火。
一个习武之人,在不会武功的百姓面前显示自己的脾气,难免有点威胁的味道。
“童公子,回来了?”掌柜的毕竟是掌柜的,经验老道,主动开腔。
“是啊。”童御风轻轻点头,微微一笑。“今日就退房,先把早饭送来,待会连房钱一起结。”
“送上来?”掌柜的都有点吃惊,随即又平静下来,满脸堆笑道:“是。好、好。”
童御风心中有些纳罕,却什么话都没说,径自上了楼。
打开房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掌柜的会那么惊讶——满地狼藉,几个柜门也都是打开的,几件衣服都落在地上,床上的被子也被翻得乱七八糟!难道是遭了贼吗?
“掌柜的,这是怎么回事?”他难掩心中的不爽。才刚刚决定了要重新开始,为什么迎面就是这样一个混乱的状况?
“童公子息怒!”掌柜的满脸堆着笑,走上楼梯,道:“那日公子走之后,这房间就是这个样子。小二怕公子丢了东西,所以都不敢收拾房间,一直就摆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