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不会……在吃醋吧。
难道四爷你……暗恋我?她忍住不让自己问出这种毫无营养的问题。筱离不安地飞瞟着如冰山似屹立不倒的某人。
难道就像那些耽美小说一样,在冥冥之中,小攻就无缘无故地被或傻或蠢或单纯或狡猾或平凡的小受所吸引,不能自拔……因为!主角无敌啊呀嘿。所以!吸引不需要理由啊呀嘿。
对上的是一双深邃有神的黑眸,似乎感受到他一贯毫无温度的视线。
不对不对,自己的想法太愚蠢了。他的表情明显就是在传达:“你是个花痴,你离我远点”的讯息。
好吧,其实要她相信大冰山在为她而打翻醋坛,那她宁可相信年珂瑶对她一见倾心。当然,这两者就正常思维方式而言,都是属于不可能的行为。
既然不是因为她,那……
回想她看过如此众多的小说中,那些个腹黑攻可个个醋意十足,还死不承认。吃起醋来后的脾气可就直接达到到了鬼畜水平诶!见鬼杀鬼,遇神弑神呐!怎么就好惹不惹地碰上这种危险BOSS呢。
额……钱筱离顿时感到脑子发涨。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爷,您放心。奴婢明白,您和年大哥的事情……您真的放心!奴婢的嘴巴真的很紧!”
胤禛狐疑地看了看筱离难得摆出的认真表情——这丫头又在胡扯些什么?
看吧看吧……他还是在怀疑我。
筱离苦思冥想,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他们啊!
每当四爷咳嗽或是按按太阳穴,狐狸就会忙不及地伸出他温暖的小手——替他把把脉;每当四爷瞪着那些折子公务吹鼻子瞪眼睛的时候,狐狸就会端上一杯热茶——还轻声地在他耳边细语;深更半夜,书房里的烛光倒影出两个人忙碌的身影——虽然是真的在忙碌公事。
来,让我们鞠一把感动的小眼泪!
虽然,这些只能说明“妾有意”,但是凭着钱筱离多年的腐女的观察力,她还是轻而易举地发现了“郎有情”的证据:你见过有这么形影不离的两人么?虽然狐狸口口声声地说“爷是主子,凡事都是他应尽的责任”,但这明明就是借——口!这分明就是四爷希望狐狸能够一直陪伴在左右啊。
你说高福儿作为管事,时时跟在四爷身边,那还真无可厚非。但狐狸这么一个年轻帅气温柔的侍卫就这么跟着四爷,在筱离眼中,原因也只有一个——Pink!
熊熊烈火再次点燃起某人的小宇宙。腐女的最大成就感是什么?不就是可以唤起身边男性同胞的勇于投入耽美世界的细胞嘛!某人所谓的“正义感”和“胆量”被同时唤醒:
“爷,奴婢知道您的难处。可是,您要相信,风雨之后总可以见彩虹。有些事情,即使世俗不能接受,只要两个人之间有爱,就一定可以克服眼前重重困难!您放心,别说奴婢对年大哥没有非分之想;就算真有人打年大哥的主意,您也要相信他啊!”信任万岁!理解万岁!小声地贴着四爷的耳边说完,筱离还踮起脚,非常有义气地拍拍他的肩膀。
听到四爷大口倒吸气的声音。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耳边一贯沉如潭水的声音有颤抖的感觉——很好,冰山有融化的迹象。
筱离长长呼了口气,这些年轻的人感情事哟,真让她这个年长几百年的人操心。这种时候一定要给予他们爱的鼓励:“爷,您放心。奴婢一定是站在您和年大哥这边的!”
下一秒。
——钱筱离才明白,原来,刚才并是不是冰山融化的迹象,而是冰山崩裂的前兆。
不过很不幸,她没有接受到冰山快要崩裂的讯息,还不怕死地去加速崩裂速度。
当然,她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始终还是觉得,那一幕只是腹黑攻死不承认自己深爱小受的老戏码,并没有意识到其实他们的主子是标准的BG向者,也没有意识到那天胤禛菜色的表情只是面对某人的表情——某人不是她,更不是年希尧。更不是什么打翻醋坛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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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的晚风吹得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昏昏沉沉的头脑也似乎清醒了许多。
已经在这里跪了多久了呢?筱离想不起来了。刚刚还饿得咕咕乱叫的肚子此刻也很安分地停止了抗议。
远处的转角已经出现第N个有意或无意路过的老妈子或小厮或丫头,在吃惊地发现她的存在后,再不无遗憾地抛去或而同情或而无助的纯洁老眼神或是小眼神,以表达他们对她万分的同情之意——却没见一个人上前搭话或是去找四爷求情。
长这么大,这是筱离第一次被罚跪。
青石板铺成的小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不平整,夹杂着五月带有凉意的晚风。接触着湿冷石板的膝盖已经痛得渐渐有些麻木。就算换成跪坐姿势,小腿也因为长时间的压迫而有些充血的迹象。筱离顿时产生了种凄凄惨惨戚戚的感觉。
气休吾也!
就算他不肯承认也好恼羞成怒也罢。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惩罚一个弱女子呢。她愤愤地使劲地用手指抠着石板的坑坑洼洼。夜露寒重,早知道他脾气那么古怪,她就会好好在他面前充当一个哑巴。
回头,书房的烛光已熄。也不见四爷从里面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筱离气呼呼地故意假咳起来:死冰山不会就这样心安理得的睡了吧。难道真要她在这里跪一整晚么?
咳咳咳咳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筱离感觉喉咙快要咳破的时候。
门吱呀地一声在身后响起。
回首,一个熟悉的冷清的身影倚在门边。
“四爷……奴婢知错了……”还未等筱离说完。
胤禛看着单薄的她一脸期待地回头,还瞬间止住了咳声——仿佛一切都在她预料中发生。心里就莫名地升起一团火。就该让这丫头好好在这跪着反省,还不到两个时辰就咳成那样,果然是在骗他出去!而他竟然还会中这个圈套!
冷冷毫无音调的声音响起:“知错?哼……我看你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在主子面前还谎话连篇!好吧,既然你这么爱咳,那你就在这好好咳着。不过,多咳一下,爷就让你多跪一个时辰。刚刚咳的那几下,爷就算你这一夜可好?还有,你给好好记着。不要仗着允恭对你的另眼相待,就不知天高地厚。今天,你就给爷在这好好反省反省!”
筱离愣愣地看着他铁青地脸消失在黑暗中,听见门被狠狠甩上的声音。心里隐隐抽痛起来。
他的话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她最想遗忘的那部分。她自我催眠似的地不断告诉自己,在这里也不坏。
这里有一个可以容忍自己小聪明的冰山主子,有一个眼中总是带着温暖微笑和关心的狐狸大哥,还有一群时常让自己忍俊不禁的八卦老妈妈分队,还有一个看着自己就会脸红的温柔佳人。这里不愁吃不愁穿。是的,一切并没有没有坏到自己无法接受的地步。一切,只不过是她换了种生存方式。
但是,她一直都没有考虑过这个对自己完全陌生的社会会有怎样的问题等待着自己。而今,她似乎有些明白了:这里没有她的家人,没有她的楠楠,更没有将人人平等当做自然法则对待的人们。即使,之前没有意识到,但是两者的区别却是天壤之别。在这里,人与人是不同的,地位的不同导致命运的不同。在这里,有些人如同神一般有着生杀大权,即使不是皇帝,他也有他的权力范围。而她的命运恰恰落在他的手里。
苦笑溢出嘴角。
一切,其实不好。不是吗?钻进沙堆的鸵鸟,被迫面对现实。
楠楠,如果被你知道了,一定又会大骂“白痴筱离”了对不对。
白痴筱离真是白痴,别人故作姿态对你和颜悦色点,你便蹬鼻子上脸。你以为这还是你熟悉的那个世界么?
在几声沉闷的雷鸣声后,本就是漆黑一片的天空骤然下起了大雨。雨势很大,片刻便把她浑身淋个湿透。又重又大的雨滴砸在她身上感觉像是被一颗颗小石子砸中。
不一会,她已经被彻底冻麻掉了:感觉不到手的温度,刚刚还疼痛不已的膝盖已经没有了知觉。不过,这样也挺好。她宁可麻木,也不想痛得跪也不是,坐也不是。
整个身体像是浮萍般在风雨中刮得摇摇晃晃。眼前一片模糊,大雨砸得她睁不开眼睛。这么大的水势,连楠楠家的莲蓬头也要自叹不如了吧。
忽然,筱离咯咯笑了起来:完了完了,自己该不是被他气疯了吧。思维跳跃得如此活泼不说,还在这种时候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咳咳咳咳咳……她用力地咳了起来——不过这次她真的是被灌进嘴里的雨水给呛到了。
混杂在如此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和雨声之中,应该不会被他听到吧。
勉强地靠着仅剩下的一些意志撑着,耳边泛起的是千军万马的怒吼声似是从天际传来。她觉得一切都模糊了。在恍惚中,她看到了她和楠楠曾经灿烂的笑容,那天灰蒙蒙的天空,以及后来在狂风中,她紧紧地拥住她的感觉。
……
一个身影奔向了她。
冰冷的身体碰触到了温暖的源头,她苦苦隐藏在深处的委屈一泻千里。
楠楠终于找到她了。温热的泪水一下子涌出,划过已经被冻僵了的脸颊,留下灼热的痕迹。
“楠楠,我好想念你们……”
“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我好难过,我已经支撑不起每天的笑容了,我真的好难过……”
“回家的路,我找不到了,你们可不可以来找我?我怕我走着走着,就再也找不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