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台伯河出海口约十四英里处,平缓的山丘自两岸升起,右岸者较高,左岸者较低。较低的群山,至少两千五百余年来即已与“罗马人”(Romans)一词密切相关。当然我们无法确定此名究系何时及如何产生;惟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区域的栖息者最早的称谓不是Romans而是“罗姆尼安人”,Ramnians(Ramnes):这个名称表示了它从不可记忆的古代即已留传,其字渊及演变吾人知之不详;Ramnes可能意谓“森林人”或“丛林人”。
但台伯河岸的栖居者并不止这一种人。罗马自由市民最早的区分即显示出这个整体是由三部分组成,这三部分可能原先是各自独立的,即罗姆尼安人,泰提人(Tities)与鲁塞尔人(Luccres)。这种三部分共组的团体之久远性,最佳的证据或许是罗马人在法律事务上的一种用语,即是当他们提到“分”和“部分”的时候,总是一成不变的用tribuere(“分为三份”)和tribus(“三分之一”)。
很可能,在台伯河沿岸有城市形成之前,这些罗姆尼安人,泰提人与鲁塞尔人早已在罗马山丘有了据点,构成村落,耕田种植,起先各自独立,后来则结为一体。昆提氏族在巴拉丁山举行的“牧羊神节”可能即是这些原始岁月的传统之一——这是村民与牧羊人的节日。他们比别人更稳固地保存了族长时代的单纯消遣方式,尤其特殊的是在罗马基督教化以后,异教的其它节庆均已消失,而牧羊神节却仍旧流传下来。
后来的罗马就是由这些栖息地兴起的。传说中那种从无中创建的城市,当然是不可能的,因“罗马非一日所建”。然而史学家却必然会追问,为什么会在一个物质环境如此不宜于建城的地方建城,而此城竟又在这么早的时期就在拉丁据有如此重要的政治地位?罗马的城址比之于拉丁大部分其它老镇都既不健康又不肥沃。在其近郊,葡萄与无花果均不富饶,而泉水亦不充沛,另一项缺陷便是台伯河涨水次数频繁,往往淹没两岸。此河落差极小,雨季大量雨水从山区下灌,往往将谷间低地变为沼泽。这个地方绝不适于久居。即使在古代,就有人认为最早的移民很不可能以这片不健康而又不富饶的地方为适合的居所,因而,在此建城,必然是有其必要性,或有某种特殊动机。就连传说亦曾透露此事:罗马是由从阿尔巴逃亡出来的两个人所建,他们是阿尔巴王子的儿子罗慕拉斯和黎慕斯。这个传说惟一的目的就是企图说明何以在这样一个不相宜的地方建城,同时又想把罗马的起源跟拉丁的一般城市拉上关系。这些传说,当然是史学家不予采信的,但他在衡量过地理位置之后,便有义务做一个积极的猜测,以解释何以在此建城并如此之快,又何以能在拉丁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
我们首先看看罗马领土最早的边界。向东不远,是安亭奈,费登奈,凯尼纳,科拉西亚和伽比,其中有些距塞尔维亚罗马城的城门不及五英里;因此,其边界必在城门附近。向南,在十四英里之处,我们发现了强有力的突斯卡勒人和阿尔巴人社团;而罗马的领土在此方向似乎未超过离罗马五英里远的克勒利亚壕沟。同样,向西南,罗马与拉维尼阿姆之间的界线在六英里的里程碑上即已存在。陆地方面罗马固然处处受限,沿台伯河两岸伸向海洋的方向却未有任何阻碍。罗马与海岸之间未曾见过任何古代地区中心,也无任何古代边界之痕迹。
台伯河是拉丁的自然大通衢;它的出海口,在那港口极少的海岸间,成为航海者必要的栖泊处。再者,从古代开始,台伯河就成为拉丁居民的天然屏障,防范北方部族。没有一个地方比罗马更适于做拉丁河海商业的中心,更适于做拉丁地区的海防堡垒。它既易于防守,又临近河边;它掌握台伯河的两岸,直至出海口;它既适于沿台伯河或安尼欧河而下的内河航运,又宜于当时的小海船进港;再者,它比海边的城镇更能防范海盗的侵袭。罗马即使并非因此等商业与战略优点而建,也必因之而兴盛。也就是由于这个原因,它与凯尔自古以来就有密切关系,两者不仅为近邻,而且为商业联盟。因之,台伯河上的桥梁就具有了极大的重要性,而一般言之,罗马共和国的桥梁建筑乃是极重要的事实。也由此,在城市战备中产生了长船;在奥斯提亚港产生了缴纳进出口货物税的规定,这种税从最初就只加于买卖的货物上,而不加于船员自用的物品上,因之是一种通商税。也因此在不久以后罗马出现了硬币,以及跟海外国家的通商条约。从这种意义而言,罗马并非不可能如传说所说,是一种创造物,而非逐渐成长的城市,它是拉丁诸城中最年轻城市,而非最古老的。无疑,当拉丁的中心市镇在台伯河岸崛起的时候,这个国家已经有了某种程度的文明与农耕,而阿尔巴山以及坎巴纳的其它高地上也已有了许多要塞。至于罗马城之产生是出于拉丁联盟的决定,或起于某个创建者远大的眼光,或由于交通的自然发展而成,则已无法考证。但关于罗马在拉丁的中心地位方面,还有另一件事可做参考:在历史开始向我们透露曙光的时期,罗马已呈现出联合城市的面貌,这跟拉丁社区的联盟结构并不一致。拉丁人民习惯于住在空旷的村庄,只有在庆典或集会,或特殊需要的情况下才运用公有的要塞,这个习惯久远以来就已成形,而或许在罗马地区比拉丁其他地区都要更早。罗马人并不疏于亲自耕种,也把这个地方当做他们的家园;但坎巴纳不利于健康的空气使罗马人不得不尽量住到山上,因为山上的空气清新干爽;在农耕者的周围自然还有许多其它行业的人,有些是外国人,有些是本土人,可能从极早的时期就在此处定居。这个事实,就某种程度,可以说明旧罗马领域人口何以密集!面积至多为一百一十五平方英里,其中有些部分是沼泽与沙土,而人口即使在建城早期,自由民即有三千三百名,因此自由居民至少有一万人。但进一步说,凡熟悉罗马人及其历史者,都知道他们的公私生活中,有不同于其他拉丁民族和意大利人之处,这便是他们的城市性和商业性。确实,罗马和哥林多或迦太基不同,不是商业城,因为拉提阿姆基本上是农业区,而罗马从最初就主要是一座拉丁城。但罗马和许多其它拉丁城镇的区别,必须追溯到它的商业地位,以及因为这个地位而造成的市民性格。若说罗马是拉丁各区的商业中心,那么,我们就可以了解,何以在农业之外,其城市生活会如此有力而迅速的发展,因此为其前程奠定了基础。
追踪罗马城在商业与战略方面的发展,要比分析原始时期的社区情况更为重要。这种发展的过程可以从罗马的护城河与堡垒的相继扩充看出,因为它们必然跟罗马共和国的成长亦步亦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