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的深秋,在漫天飞叶之间仍有一种别样的壮美。燕赵古地多慷慨悲歌之士,因着这样豪迈的渲染,这里的秋也变得雄浑起来。不知从哪一个日子开始,山上的高树开始木叶萧萧,一大片枫林,被涂染成殷红。
天高云淡,风朗气清,站在山顶远望下去,在一阵萧索之中,隐隐饱含生之期冀,那一大片枯黄的野草,在微风中拂动,滔滔滚滚,像是黄色的波浪,又像平铺在地上轻柔的锦缎,在其中,间或残留一丝绿意,兀自不肯凋去。
这是学校内的一座山,屹立在南苑之后,虽不高大,亦有险峻。山上遍植苍松,一眼望去郁郁葱葱,爬到最高处,远远还能望见山下的宿舍。
菠萝仔和林娃沿着山路爬到山顶,两人登高望远,天地间一片清气升腾而上,化作山岚。
菠萝仔站在一块突起的高石之上,翩翩临风,他感受到高处不胜寒的滋味不是因为站得高了才会觉得寒冷,而是因为站在高处,看到了自己往上行走的艰辛,心里顿觉凉意沁人。
“小林娃站在后面,微风吹动了他的头发,他浑然不顾,只是低声问:
波,你想什么呢?”
菠萝仔没有回答,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最近很不好,大家都在关心你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昨天宿舍里所有的人约好一起打你手机,看谁能第一个打通,结果谁也没打通,我只好给你发短信……其实,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重要,只是因为你自己看得重了,所以才不得解脱。”林娃在后面说着,菠萝仔看向远方的眼睛突然有“我没事,只是遇到了一些迷蒙,他抽一下鼻子,装作轻松地转过身来说:
点意外。”
“如果不是站在这里,我真的想不出你说‘意外’的样子,你是一个把意外当作了寻常的人。”林娃直直地盯着菠萝仔说道。
“或许吧,以前我总是觉得,生命本身就是一场意外,一个人能够生下来,就是最大的幸运,与这相比,其他的一切,还能算什么。可是,长大了我才发现,生命里真的会有意外。”遇到一个不应该遇到的人,明明想在一起却又不能,这样的事情,让人始料不及,我们总是碰触到成长的意外,而每一个意外,都是一阵疼痛,久而久之,愈结成疤。
“梦影和阿哲……真的在一起了?”林娃看着菠萝仔的苦涩,小心翼翼地疑问,但这话刚问出口,就反过来证明了他已知道答案,只不过想要一个确认。
“他们一个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好菠萝仔点点头,眼泪忍不住长流下来,兄弟,一个是我最为心仪的女孩,现在这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无论怎么做总有人受伤害,我不忍心见他们受伤……娃儿哥……”
“所以只能伤自己。”林娃补充一句,他像是能够深切感受那种切“可是,放手又何尝是肤的疼痛,幽幽地像是劝慰却又像自语一样说着:
一件容易的事,喜欢了一个人,就会在不知不觉之间,把她的微笑,她的眼神,她的每一个细微的举止,她说话时的语气,她的神态,她的所有一切,深刻至骨髓。喜欢成了习惯,就像穿衣吃饭,就像每晚临睡前要发短信互道‘晚安’,你感觉这世界只是平和与安详,不必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就觉得心满意足。”
菠萝仔傻傻地打量着眼前的林娃,感觉他像是无意间道破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如此真切,感同身受,说到动情处,两人眼泪横流。
菠萝仔只觉得林娃看穿了自己的心事,所以不再装作坚强,他从石上“可是,放手,也是如此让人痛不欲生,在跳下,看着林娃的眼睛说道:
一起的日子久了,我们慢慢变成彼此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依存,当有一天因了意外,我们不得不割舍的时候,就会感到难忍的疼痛,就像是眼看着生命里最为珍贵的美好被人劫掠,而我们无能为力,只好含泪相送,纵使不舍,但也希望她能有更好的将来……”
菠萝仔恍然察觉两人的对话就像两个身患绝症的病人惺惺相惜的临终“林娃哥,你遗言,他记起那晚看到小毕和玉儿的情景,于是犹疑地问:
咋了?玉儿……和小毕在一起了?”
“他们……林娃听到问话浑身一颤,菠萝仔却是垂死病中惊“跳”起,怎么会?”
“怎么不会?玉儿是一个相信感情可以培养的女孩,对她来讲,不一定要一见钟情,不一定要缘定三生,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慢慢培养,总会有至深的情意;小毕是一个锲而不舍的男生,你听二腾说,‘他每晚给玉儿打电话所用掉的电话卡,可以从地球排到月球,再绕回来,还余一张,那是留着今晚用的……’还记得上次课堂点名小毕未到的事吗?那是他跑出去给玉儿买生日礼物了,所以那天玉儿宿舍的女生也会帮他答到……其实,他们两人很合适,一个热情,一个沉静,一个活泼好动,一个冷静沉着,我听人说,小毕从第一次班会后就一直在追求玉儿……玉儿说过,‘伤害一个人,不一定要用多么沉重的打击,只要在他有所期待的时候,让他失望就可以,而关心一个人,一定要从最细微的地方做起。’小波,是我们自己不够好,我们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来好好地爱一个人,所谓的放手,只不过是给自己的伤痛找一个借口……”
同样的事情,只有看它在别人身上发生时,自己才看得清楚,当局者迷,菠萝仔听着林娃的话,心里像是新雨后的青山一般空灵。
“没事的,我们一定能够渡过这样的难关,青春,是一个可以任性但“这么高的山却难免伤痛的年纪……”林娃握住菠萝仔的手,他坚定地说:
我们都能爬上来,还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的脚步?”
“娃儿哥,你最近看现代诗看疯了吧?”毕竟是少年心性,两人道出了苦痛,便像打开了心结,菠萝仔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所有的事情,只要心里放得下,那便立地成佛。他斗胆拍一下林娃的头,两人嬉闹着。远处的太阳,缓缓行出,肃杀的秋天里有了一丝暖意。
林娃推开菠萝仔伸来挠痒的手,他一下跳到山石之上,对着山下的平阔,放声长啸,菠萝仔在后面呆愣一下,随即附和。昔时阮籍登苏门山偶“闻有声若鸾凤之音,响乎岩谷”,此时两人颇得古人遗遇孙登,登长啸,风,啸声悠远。
正在这时,躺在南苑宿舍床上的小宁酣睡未醒昨夜又去通宵打“谁他妈又失恋了,跑牌了,他迷蒙地睁开沉重的双眼,破口大骂一声:
到后山去学杨过,要跳就跳,穷喊个什么劲儿……”正骂着,手机声响,他抓过刚听到对方的话语,登时像酒鬼闻到酒香,老饕见到佳肴,整个人“蹭”地从床上蹿起,浑身只穿一条大花裤衩在宿舍四处找寻更换的衣服,他在匆忙之中还不忘拨通菠萝仔的手机。
正在山上和林娃“啸”傲松涛的菠萝仔听到手机声响,他刚按下接听“快,去好来屋,白老大和阿哲在那键就听话筒里传来小宁杀猪似的呼喊:
边跟人打架,双方开始叫人了……你他妈快点,好久没打架了……”
菠萝仔收起手机,他看看林娃,吐着舌头伸出双手做一个无奈的手“快去吧,就知道又是你们兄弟义气的事,别忘了今势,林娃看后笑笑说:
晚早点回来,小毕请我们吃饭,快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小波,菠萝仔提步往山下奔去,刚跑出几步,就听林娃在后面喊着:
你,没事了吧?”他一下转回身,伸出右手向天,握手成拳,像是大唐时觐见“天可汗”的外国使节行礼一样,在自己胸口“咚咚”拍两下,然后回问:
“你呢?”林娃同样伸手在胸前拍着。两人会心一笑,菠萝仔奔下山去。
这座学校占地面积广大,据说某位热爱骑行的同学立志骑遍校园,他骑上刚买的山地车,从西门出发,几个小时以后,骑到一座山旁,该同学“老师,这是哪里?”答曰:
停下,向着一位坐在山脚晒太阳的大爷问道:
“这是到哪里“XX大学。”该同学不气馁,又骑行数公里,停车问路人:
“XX大学。”革命尚未成功,该同学继续努力,最后身下的车了?”答曰:
“这是到哪儿了呀?”
都骑散了架,这时见到从远处走来的几位同学便问:
“XX大学。”据说该同学归来后,将自己骑行西藏的战略规划修改为答曰:
“四年内骑遍校园”。
为了适应如此广阔的校园面积以及众多学生的饮食需求,据说校方在多方勘察之后,在校园内设立九座非常具有战略意义的大型食堂,除此之外,为了活跃市场经济氛围,促进南北饮食文化交流,实现校园餐饮种类多样化,特此增开其他几家私人餐厅“好来屋”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占地并不宽广的小餐厅每一天迎来送往,客流不息,而且,精于谋利的老板娘甘冒世之大不韪地率先提出了“校园情侣桌”的经营策略,“好来屋”校这一举措极大刺激了饮食市场的虚假繁荣,一段时间之内,园情侣云集,饮食男女成对,但就像资本主义无法克服自身矛盾运动而必然导致经济危机一样,由于其商业本质的要求,出于追求利益最大化的考“好来屋”在笑迎前来送钱的校园情侣的同时,针对这一成功运营模式虑,被其他食堂毫无责任地复制滥用,它再次“推新出陈”,毫无新意地张罗“承接各种‘谢师宴’‘同学会’
、‘生日会’等”活动,同时开放一部分空、间,欢迎普通同学前来就餐,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
这一天,阿哲和桑梦影走进好来屋,两人在一处普通的桌前坐好,点了汤面,正在等待,一股极不自然而略带尴尬的气息在彼此间萦绕。
“梦影,我阿哲松一下衣领,他义无反顾地开口打破相顾无言的窘迫:
决定了,今晚就把一切告诉小波,你看他都难过成什么样子了,我们不要互相折磨了,这样的事,越是深爱的人越是受伤深重。”
桑梦影没有说话,她只是轻咬樱唇点一下头。
“你真的要去英国?”阿哲又问一句,梦影依旧用轻微的点头做出答复,她垂下的长发遮住了一大颗从眼里滚落而出的泪珠。
阿哲不再说话,他拿起手边的醋凶狠地加进服务员刚端上的面里,他吃一口,顺着食道滑下的酸液和心里的酸涩融合在一起,像是滴落在烧红的铁板上的水珠一样不停地发出“滋滋”声。
桑梦影装作毫不在意,她低头吃面,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狠狠地推她一把,整张椅子斜斜地滑了开去。
原来两人刚好坐在普通席与生日宴会席之间,这时背后正在喝酒狂欢的一个同学动作太大,撞到了桑梦影的椅背。
这位有些喝高的同学怒气冲冲地转过身,一脸的阴险狡诈,不是秦松是谁。
这时只见秦松充分发扬了自己一贯的恶劣作风,他站起身又推一把桑“你撞我干什么?哎呀……”
梦影坐着的椅子,带着满口的酒气说道:
秦松清晰地看到梦影眉目之间隐含的一丝不满,但这不满尚未有足够“长得还挺漂亮……但的力量让他觉醒问题的严重,只听他嚣张地说着:
是,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会揍你……”
这句话刚一出口就具备捅了马蜂窝的效力,而且还是在马蜂正生气的时候。这时早已满脸怒气的阿哲悄声站起身,他拉过梦影挡在身后,自己却向前跨出一步,迈步的同时他猛然挥出的拳头早已打在秦松脸上。
秦松尚未反应过来,踏实的拳头却像炮弹一样落下,每一拳都打得他龇牙咧嘴,阿哲是真的生了气,所以每一拳都打在对方脸上,有意让他龇牙咧嘴的更大一些。
秦松席上的男生见势纷纷涌来,他们打着“劝架”的名义强行将两人拉扯开,有一个同学好像生恐别人不了解他们的真实意图,特意操起一把空酒瓶作为注解,这就不像劝架的阵势了。
阿哲并不理会众人,他看着被打得头破血流的秦松一脸的狼狈,突然停下手来,按照他打架一贯“先动手教训,后理论教育”的指导原则,停“过去道歉。”
手后的他走向惊吓得用手护住脸的秦松,低声说道:
伟大的善于发动群众打群架的革命导师马克思早就指出了“武器的批判不能代替批判的武器”,但一直凭义气打架的阿哲并不知道打架已不再纯洁,这时秦松从指缝间见阿哲毫无防备地走近,他猛地挥拳打在阿哲脸上,热血登时从鼻子里长流而出。
阿哲擦一把脸上的血,他推开向前来的桑梦影,整个人像是一头愤怒已极的狮子,只见他顺手抄起近旁的一把椅子冲秦松劈头盖脸拍下,一下将这小人打趴在地上。
慷慨的阿哲在打架方面有着比小宁更为丰厚的回报利息,他握紧椅子靠背,继续向倒地的秦松打去,后面的男生想要向前却又深惧阿哲此时的威力,有一个愣头青握起酒瓶呼喊着冲上前来,但这小子显然是未受过良好的打架教育,既然偷袭就不要“嗷嗷”喊叫了,阿哲头也不回,听声辨位回身一脚,就将他踢倒在地,其他人再不敢动,有人拿出手机,用手遮“路飞,出事了……”
掩着低声说:
桑梦影像是受到了感召,她拿出手机,却不知该打给谁,最终想了想,拨通了王小宁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