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公子!"无梦忍不住叫了一声,嗔道:"你这是想害死我么?"
风满楼笑了笑,道:"我开个玩笑而已!"
无梦叹息了声,神色萧索,抓起一枝枯枝,扔进柴火里,发出"啪"的一声,蹿起一簇火苗:"其实,你当初就问过我,为什么要做杀手?"
风满楼回忆了下,应道:"一个馒头!"
"对,一个馒头!"无梦点了点头,道:"我记得,那一年,我七岁!当时下了好大好大的雪!足足下了好几个月!我出生的村庄,条件并不好,好多人都被冻死,连我父母也是!我父母死后,我成了孤儿,那些叔叔伯伯,婶婶阿姨,自顾不暇,没人肯来搭理我。我就一个人在外流浪,偷这家的鸡,偷那家的鸭,又时候去小店偷吃客人吃剩的饭菜,这样有一餐没一餐地过着。"
"就这样,大概过了四个多月,有一天,我病倒了!发了高烧!别说是看大夫,我当时最担心的,是我没饭吃了!因为生病没力气,我偷不成了!不过当时我也想不出办法,我也只能哭,哭完了后,随手往地上一抓,不管抓上来的是草是花还是土,直接往嘴里塞!风公子,你知不知道,其实,泥土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哦!"
无梦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只是风满楼听得却很不是滋味。他很清楚,这一分平静,代表的不是看开了,或是想通了。而是,已经麻木了!
"那后来呢?"风满楼开口问道。
"后来啊,"无梦回忆了下,声音依旧平静,继续道:"当时,我真以为我快死了!就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我住的那间荒废破屋,来了两个黑衣人!我记得很清楚,他们一个是中年妇女,一个是中年男子,他们看见我,给我吃了一个热乎乎的馒头,还有神奇的办法,把我的病治好了!"
"神奇的办法?"风满楼疑惑地沉吟了声。无梦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其实一点也不神奇,就是普通的推功过血而已!那两人治好我之后,问了我一个问题。他们问我"想不想每天,都吃到热乎乎的馒头?"想的话,就和他们一起走!"
"你答应了?"风满楼明知故问。
"当然,"无梦笑了笑:"每天都能吃到热乎乎的馒头啊!你知道,这对当时的我来说,是多么蛊惑的条件么?"
风满楼接着问道:"那跟他们走了之后呢?"
无梦不知觉地脑袋一倾,斜靠在风满楼肩膀上。风满楼躯壳顿时一僵,片刻后微微爬动了下,见无梦没有起来的意思,便任由她去了。心中满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自己觉得这样,挺不错的!
顿了一下,无梦靠在风满楼肩膀上,续道:"然后,他们带我去了一座很大很大的房子!那房子里,有很多跟我一样的孩子,有的比我大,倒是没比我小的。毕竟四五岁的孩子也做不来什么。带我到房子里之后,那两个人就离开了,把我留下,然后,我见到了花婆婆。她算是我的师父,我的功夫都是她教给我的。我记得,她见了我之后,就送给了我一只小猫,那只猫好可爱,我当时开心极了!还给它取了个名字!之后的三个月时间,我几乎每天都在养猫,花婆婆也很用心地教我怎么照顾小猫,同时,还有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他们也养着一只宠物,我们几人住在一起,经常比较谁的宠物更美,更漂亮。"
"可惜,三个月后,当我们再见到花婆婆的时候,她却要我们做一件可怕的事!"
风满楼脑筋一动,明白道:"她要你们,把自己的宠物杀了!对吧?"
"你真的很聪明呢!"无梦轻声一笑,平静的语气,微微变得黯然起来:"当时,她给我们两个选择,要么,把自己的宠物杀了!要么,把自己的手斩下来!我当时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把小猫给杀了!当时,我哭了很久,哭得眼睛都发肿了!可是最后,花婆婆却下了一个更可怕的命令!她要我把自己的宠物给吃了!而且是生吃!"
双拳一紧,风满楼脸色献出一丝愤然,不过他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当下伸起右手,想要拍拍无梦的肩膀,不料位置一偏,却是摸上了无梦的脸颊,细腻的皮肤上,还带着湿的感觉。
风满楼心种生起一阵不忍,右手顺势擦上眼角,抹去无梦的泪水,柔声笑道:"好了,别哭了!女孩子,哭了就不漂亮了!"
无梦笑哼了声,忽然道:"风公子,你能不能,抱着我?"
"嗯!"风满楼心头一跳,迟疑了一会,左手一挽,将无梦揽进怀里,鼻间嗅着那清幽的女子香气,右手抚过那光滑的青丝。无梦的躯壳僵了一下,随即软了下去,整个人瘫在风满楼怀里,惬意的闭上眼睛。有生以来,她所能依靠的,都是那冰冷的墙壁!何曾有时?能让她享受到这温暖的怀抱?
抱着无梦,风满楼心里很不是滋味。回想起自己,虽然家破人亡,但运气却是好多了!自己遇上了师父,十年来,虽然过得有些单调,但却吃喝不愁!风雨不忧!还学得一身好功夫!而无梦,她从七岁开始,就过着地狱般的生活啊!
"无梦,我们来打个赌如何?"风满楼忽然道。
"打赌?"无梦皱了皱眉,微微睁开眼,靠着风满楼,疑道:"什么意思?"
风满楼微笑道:"我们来打赌,如果我的眼睛能恢复,你就离开那个杀手组织!"
无梦脸色骤然一变,心跳一阵加速,忍不住想要动起来,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组织的庞大势力,那股火热登时又被浇灭:"如果,只是如果啊!风公子,你的眼睛恢复不了呢?"
"那就没办法了!"风满楼耸了耸肩,笑道:"那就只好麻烦你这个看护,照顾我一辈子了!"
无梦噗嗤一笑道:"我这根本没得选嘛!"
"你说对了!你没得选!"风满楼呵呵一笑,问道:"那你赌不赌?"
"我赌!"无梦笑了声,展开双手抱住风满楼,把头贴在他的胸口上,脸色却显得很是凄然,内心暗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赌!但是我不敢赌!
无梦如今在组织里的地位,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但却是了解一点组织内部的机密的!她很清楚,像她这样的人,组织是不可能放任她离开的!想要离开,只有一条路死路!
就算风满楼实力再强,但组织里,实力比他更强的,无梦也不是没见过。
"如果,他肯跟自己一起加入组织呢!"无梦心中猛地生出一阵悸动。只是随即,便又被自己打消了下去。自己与风满楼萍水相逢,在一起的日子不过两三天,想来他对自己的温柔,不过是出于同情,怎么可能跟自己一起加入组织?再者说,加入组织,便会失去没约束,一切行动都受到组织的约束!这样的日子,自己已经受够了,怎么还能让他也一起经受?
"你在想什么?"风满楼忽地开口。无梦猛地一颤,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顿时湮灭下去:"我,我没想什么?"顿了顿,无梦忽地叫了声,道:"风公子,说了半天,我对你的事还一无所知呢!你耍我!"
"你真想知道?"风满楼笑问道。
"嗯!"无梦当即点头。
"嗯,"风满楼微笑道:"其实我的事,很俗套的!权力斗争,血海深仇,就是这一类了!"
无梦放开心,干脆地躺倒在风满楼怀中,轻声问道:"你的仇人,是欧阳冥?"
"不错!"风满楼道:"不知道,你可曾听过,神算军师,风天行?"
"听过啊!他是当年星月护国大将军"凌绝峰"的妹婿。更是凌绝峰的智囊!他的名号,在当年可是响当当的!可惜,听说他后来因为欧阳冥篡位,他被杀掉了"脸色骤然一变,无梦惊讶地瞧向风满楼:"风满楼!风天行!风公子,你难道是"
"风天行,正是我父亲!"风满楼淡淡地说道,语气明显带着一丝哀伤。
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提过自己的父母了!可是此刻说起来,风满楼还是觉得一阵心痛。这是他心中永远的伤痕!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两天过去。
凌云静坐在大厅里,看着关于铁石门最新的文件,只是眼神却显得有些涣散,样子心不在焉。
这几天他过得很沉闷,风满楼迟迟没有消息,使他的心情越来越差。自己的右手,那黑色也又深了许多。
"谁!"忽地,半发呆状态的凌云目光一凛,豁然看向门口处。
为了方便,凌云住处的门一向不关,方便属下通报。凌云一眼看去,目中的凛色顿时一消,转变成一丝温柔:"安心!你怎么在这?"
此刻,门口处站着的一道小身影,赫然正是安心!凌云随手放下文件,走了过去,将她抱了起来,奇怪地道:"小家伙,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安心看见凌云,开心地笑了笑,双手比划了一阵,可惜,凌云一点没看明白。便在这时,又见四道人影匆匆跑了进来。前面的是杨屹和黄中柱,后面来的却是两名女子,正是慕容雪和蔡冰冰。
"你们干什么?"凌云奇怪地看了看几人:"跑得这么急?"说着目光瞥向两名女子,打量片刻,一笑道:"如果我没猜错,两位就是前段日子,风靡海州的蔡冰冰和慕容雪了!"
两女子连忙行了一礼:"见过凌门主!"
饶是慕容雪平日显得有些桀骜,此刻却也是一脸正容,显得紧张而小心。毕竟,她是第一次见到凌云。而凌云,现在可以说是海州的大龙头人物!容不得她乱来!当然,这些只是慕容雪心里自己想的。
蔡冰冰看了看凌云,又看了看被他抱着的安心,道歉道:"对不起了凌门主!安心她就喜欢乱跑!打扰到你,真对不起了!"
"嗯?"凌云疑惑地一皱眉,瞧了眼安心,又看向蔡冰冰:"她是你的...孩子?"
"对!"蔡冰冰下意识地应道,随即俊脸一红:"哦不是!她不是我孩子,也不是,她"单纯的家伙一时却是结舌了起来。
一旁的几人好笑地摇了下头。杨屹道:"安心是当初二哥从洪帮分舵救回来的!后来交给两位姑娘照顾!"
凌云听得心头一动,诧异地看了眼安心,脑中回想起当初的情景,又想起当初风满楼对自己说一个小女孩子被吓得失声!顿时心中忍不住生起一阵复杂的感觉。
如此说来,安心的悲剧,还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几人见凌云神色有异,心中也猜想出了几分,默然不语。片刻后,凌云微微一笑,只是明显笑得有些苦涩。随即瞧了瞧安心,笑道:"嘿,小安心,哥哥带你参观一下铁石门要不要?"
小安心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好,走吧!"凌云笑了一声,当先抱着安心走了出去,心中却是暗叹一声。
身后的几人相视一眼,脸色奇异,说不明白。但却是纷纷跟了上去。
城外,破庙内。一堆柴火上,架着个崭新的铁锅,锅里盛着汤水,在热火灼烧下,浓汤翻滚,青烟袅袅,香气四溢。
锅边的无梦拿起手中的勺子,舀了半勺汤,浅尝一口,脸上献出满意的神色。随即拿起一旁的锅盖,微笑着自语道:"嗯!再等半刻时间就好了!"
这是她最拿手的鲑鱼汤。无梦早已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但是,这一次,却是她有生以来,做得最开心的一次。
会心一笑,无梦站起身来,走出庙门,一眼看去。就瞧见风满楼正在门前空地上,舞着他的风神剑。
经过三天的适应,风满楼的动作虽然还有些僵硬,但明显流畅了不少,一招一式,比先前有样子多了!
"嗯!"忽地,风满楼动作一顿,回过身,做出倾听的样子,试探道:"无梦,你出来了是么?"
"嗯!"无梦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挽起手袖来擦了擦风满楼额头上的汗水,真心笑着:"风公子,你的耳力,灵敏了不少呢!"
风满楼笑了笑,道:"是你正好踩到了门前的石子,我才听出声音的!瞎子的路,不好走啊!"
无梦微微一笑,声如细蚊,下意识地喃喃道:"就算路难走,我也会陪你的!"
她的声音虽然小,但却还是被风满楼听了去,心中微微一动,一丝莫名的情愫由心而起。无梦也知道他听到了自己的话,当即脸色泛红。两人一时却是僵在了那里。
沉默半晌,风满楼嗅了嗅鼻子,疑惑道:"这是什么味道?"
无梦闻言,猛然回神,失声叫了一声:"糟了!我的汤!"说着豁然转身,朝破庙里奔了进去。
风满楼奇怪地皱了下眉,收剑回鞘。身影一闪,也进了破庙。生活了几天,风满楼对破庙附近的环境已经熟悉,就算双眼看不到,行动起来也很自如。
一进门来,风满楼就听到无梦一阵抱怨的声音。鼻子间,闻得一股清香的味道,只是清香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焦味!
"你在煮什么?"风满楼来到无梦身旁坐下,微笑问道。
"鲑鱼汤!"无梦哼了哼,幽怨地道:"我早上特地买的!这东西对眼睛有好处!现在都焦了!啊!"忍不住发泄地叫了一声。
"不会啊!还是挺香的!"风满楼笑了笑:"应该还能喝的!你盛一碗给我吧!"
"不要了!"无梦道:"锅底已经焦了!"
"你不给,我自己来!"风满楼微笑着,伸手拿起一旁的碗筷勺子,无梦总是将这些东西放在固定的位置,风满楼一下便能找到。
拿上手后,风满楼倾听了一下,那汤水翻滚的声音还未消停,风满楼寻声伸出手,舀了一勺子汤水到碗中,仔细地品尝了一口。甜美的鱼汤,夹杂着些许焦灼的苦味:"味道很好啊!"
无梦笑哼道:"你少唬我了!我又不是第一做焦掉,是不是有点苦!"
"没苦哪来的甜啊!"风满楼又喝了几口,笑着道:"正因为有焦灼的苦,才会有汤水的甜!恩,这就是鱼汤的哲学!"
无梦被逗得呵呵一笑:"你还真会掰!"
"什么掰?"风满楼神色一正:"我可是很认真的!这绝对是我,喝过的,最甜美的汤!我可以用生命做担保的啊!"
闻言,无梦脸色不禁变了变:"你真这么觉得?"
"我没必要骗你啊!"风满楼笑了笑,喝光了碗里的汤,又伸手舀了一勺,津津有味地喝着。
无梦静静地看着,双眼却是忍不住一湿,眼前这男子,从第一次见面,就带给自己前所未有的感觉。无梦心中忽然觉得很害怕。
害怕那别离的到来!
"嗯?"风满楼动作忽然一顿,侧过头去,皱眉道:"无梦,你哭了?"
"没有。"无梦笑了声,一手擦过双眼,接过风满楼手的勺子笑道:"风公子,你既然喜欢喝,那我给你多盛点吧!"
风满楼明显感觉到无梦的声音有些不对,不过也不多说什么,微微一笑道:"无梦,你别叫我风公子了,感觉挺生分的!"
"恩,"无梦想了想,应道:"那不如,我叫你风大哥!"
风满楼微微沉吟了下,这称呼倒也可以,但他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喜欢,似乎这称呼太通俗了点。
"你怎么了?"见风满楼不说话,无梦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风满楼笑了下,又是思索了一会,笑道:"不如,你叫我"风"好了!这样很简单啊!"
无梦听得心中猛然一跳。单字的称呼,一般都是在相熟的两人间才会这么称呼。而在男女之间,一般只会出现在情侣之间!
不过风满楼倒是没想那么多。毕竟他在悬崖下生活了十来年,当时才十岁出头,哪晓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风!"踌躇了一阵,无梦轻声唤了一声,语气显得有些抖栗。毕竟她心思不单纯。
"嗯。"风满楼点了点头,沉吟道:"还行啊!挺好听的!"
无梦脸色顿时浮起一层绯红,不过风满楼是瞧不见了。只听得无梦轻声轻气地道:"那,风,你以后,就叫我"梦"好了!"
风满楼喝了口汤,沉吟片刻,笑道:"好啊!梦!嗯,比无梦好听多了!人生,就是要有梦才能活得精彩啊!"
他这话只是随口而说,无梦听着,却是误解了其中的意思,顿时心跳速度成几何倍数增长,脸色红得渗血,连脑袋都觉得有些发晕起来
明月当空,夜色沉静。
凌云静静地坐在大厅里,闭着双眼,心中思绪一阵混乱。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是错的!但是今天陪着小安心逛了一圈。小安心笑得很开心。但凌云看着却很不是滋味。就是因为自己,才使得这个单纯天真的小孩子,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声音!失去了家!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凌云心中烦闷不已,听着屋子里不时传来的脚步声,皱了皱眉,睁眼道:"水若芯,我正式警告你啊!你给我安静一点!"
正四处翻腾的水若芯闻言动作一停,瞥了眼座位上凌云,满不在乎地哼一声,继续她的游走大业,嘴中喃喃着:"你这怎么什么吃的都没有?我肚子好饿!"
凌云听得目光一亮,这水若芯一进铁石门后,一直就赖在自己这里,说是这屋子环境好!不过毕竟对方有恩于自己,凌云也不好说什么,问题是,这水若芯实在太好动,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她最多消停个四五个时辰那是睡觉时间!
此刻听得水若芯说饿,凌云连忙一指门口,微笑道:"饭堂里有吃的!"
水若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满含深意地道:"凌门主,你似乎很不欢迎我啊!"
"有么?"凌云耸了耸肩,道:"不过,我倒真希望你静一静!对了,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一直呆在铁石门?你自己没事做么?"
水若芯在凌云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伸展了下筋骨,脸色显得有些不自然:"其实这一次,我是偷跑出来的!"
"哦。"凌云淡淡地应了声,神色如常。水若芯见状登时撅起嘴巴,哼道:"你就这点反应?"
凌云好笑地道:"不然呢?还要我呼天抢地不成?"
水若芯闻言一窒,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凌云心中有事,也懒得理她。就在屋内气氛刚刚安静下来之时,忽地又响起了敲门的声音:"砰砰!"
好动的水若芯呼一下站起来,上前开门。随即就瞧见一身紫衣的东方来施施然走了进来,对着水若芯微微点头,径直行到凌云身旁,右手一沉,将手中的瓷碗放到桌上。碗中盛着一些发黑的汤液,透着一股古怪的味道。
一道行来的水若芯登时眉头一皱。凌云脸色平淡,瞧了瞧那汤液,随即瞥向东方来:"东方先生,这是"
"解药!"东方来微微一叹,在凌云边上的空位坐下:"这是我两天来研制的结果,我只能说,希望老天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运气一向不错!"凌云呵呵一笑,也不迟疑,捧起碗来,屏一口气,一鼓脑地喝了个干净。瞧着他那干脆利落的决然。就是东方来也忍不住微微动容。一旁的水若芯在凌云仰头喝药之时,更是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啊!"
"蓬!"长出口气,凌云紧皱着眉头,放下瓷碗,深呼吸了几下,连道:"真苦啊!"
东方来笑道:"药都是这样的了。"顿了顿,东方来接道:"今天晚上,恐怕我要叨唠凌兄整夜了!"
"嗯?"凌云愣了愣,随即恍然:"东方先生,是担心这药不对么?"
东方来点了点头:"我没百分百的把握,保险起见,我陪你一晚,有什么不对的话,我也能立刻做出应对!想来,过了整夜,凌兄也就过关了!"
"那就麻烦先生了!"凌云拱了拱手。
东方来回应一笑,沉默片刻,开口问道:"凌兄,风兄他,还没消息么?"
凌云脸色顿时一沉,黯然地一叹:"是啊!已经三天了!过了今晚,就四天了!看来,表弟真的出事了!"脑筋一动,凌云猛地想起东方来那过人的机智,忍不住接问道:"不知道东方先生,对这事有何看法?你觉得,我表弟现在情况,是喜是忧?"
"喜是不可能的。"东方来应道:"现在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风兄受了重伤,行动不便,所以无法立即回来。二是,他已经死了!不过这不太可能,如果风兄真的死了,这些天凌兄弟几乎将整个海州都给翻了过来,应该也能找到尸体!"
凌云叹了叹气,双拳不禁相握了下,低声恨道:"欧阳冥!"
"欧阳冥?"东方来眉头一皱,却是叹息一声:"果然是他!"
闻言,凌云顿时疑惑地瞧向他。就听得东方来说道:"其实,我这次来海州,就是因为察觉到铁血卫有异动!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具体行动,但当时凌兄一统海州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我猜想,铁血卫可能是针对你们而来!没想到,我还是晚了一步!"
一旁的水若芯见两人几乎都忘怯了自己,忍不住心生不快,呆了一会,越发觉得没意思,当即独自行出。两人听到动静,这才回神,望了一眼,水若芯早已经不见身影了。
凌云却是长舒口气:"终于走了!"
东方来闻言一笑,道:"凌兄还真奇特,如此佳人与你共处一室,你竟然巴不得她走!"
凌云苦笑道:"我现在哪有这心思?"顿了顿,忽地心中一奇:"东方先生,她蒙着面,你怎么知道她是佳人?"
东方来道:"美,不是一定要用看的!"
"深奥!"沉吟片刻,凌云耸肩笑道。目光不经意瞥过案桌上的一堆文书,不禁心头一动,看向东方来问道:"东方先生,你机智过人,不知道可不可以请教你些问题?"
东方来笑应道:"但说无妨。"
凌云也不矫情,立时道:"不知道东方先生,认为我铁石门今后,该如何发展?"
东方来皱了皱眉,瞧了瞧凌云,轻声道:"你问我这个的话,我倒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不知道凌兄的心,有多大?"目光骤然深邃,东方来神色一凛,直盯着凌云。凌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的心被他看了个通透似的!
"我想报仇!"两人沉默半晌,凌云终于开口。东方来闻言轻声一笑,靠了靠椅背,看着凌云神色诡秘:"真的,只是这样而已么?"
凌云眉头顿时一皱:"东方先生,此话何意?"
东方来笑了笑,道:"神龙欲飞腾,岂在方寸之地?凌兄,我在你身上看到的,可不止有仇恨,还有野心!志在天下的野心!"
呼!凌云陡然挺直了腰杆,双拳相握,双眼死盯着东方来,东方来只是微笑着。
两人沉默了半晌。凌云又是呼了口气,躯壳往椅背上一靠,笑道:"东方先生,你太看得起我了!"
"你自己怎么想的,你自己最清楚!"东方来微微一笑,沉吟了下,道:"你问我铁石门今后该如何发展,我就告诉你一句话:欲成万丈高楼,必先稳其根基!"
凌云听得眉头一皱:"东方先生,你说我铁石门,根基不稳?"
"不是不稳,是很不稳!"东方来神色一正,道:"凌兄,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灭了洪帮和震天帮,统一海州。但我敢肯定,你能做到这点,绝对不是靠实力,而是靠运气!"
凌云心头猛地一跳。却是被东方来一语惊醒。一统海州,他原本还有些自得,此刻仔细想来,确如东方来所说,的确是靠运!
如果没有文禾突然拿出来的散功粉?
如果没有黄中柱那离奇的身世?
如果不是这些事情凑巧都挤到了一块?苏震北根本不会突然失去功力!黄中柱也根本不会做自己的内应!自己想要一统海州,根本就是做梦!
顿了顿,只听得东方来继续道:"凌兄以风雷之势平定海州,只是如今洪帮与震天帮的余下弟子,对铁石门心存怨念,这是不稳因素之一!另外,这两天我看了看,铁石门的管理制度,将势力范围区域化,分由三大堂主管理,这样一来,使得本门弟子也跟着分为三方阵营,这是不稳因素之二!再者,凌兄成事太快,已然受到周边,甚至是八大势力的关注,我想近来海州,一定涌进了不少其他势力的探子,在摸你铁石门的虚实!这些暗在的威胁,则是不稳因素之三!"
凌云听得一阵苦笑:"东方先生,你是特地来打击我的么?"
"你也不必这样,"东方来微微一笑:"这些问题说大也不大。人生在世,就求一个温饱,那些两帮余下弟子,只要凌兄真心想待,不偏帮,给他们一个安稳,恩威并重,他们迟早会真心归顺。至于铁石门的管理制度,拟订一个可行的新制度即可!至于那些暗地里想要动的家伙,以静制动者,方为上策!总之一句话,铁石门要发展,必须先在"稳"字上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