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先前已经有了足够的睡眠,风满楼躺在榻上磨蹭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这才微微地开始有些睡意。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木屋中清新的空气使得风满楼精神抖擞。目光一转,榻头处一碗稀粥散发着清香的味道,边上还有两跟金灿灿的油条。
"屋外左边有个水缸,先出去洗把脸。"风满楼刚刚起身,萧风扬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风满楼闻声看去。萧风扬正站在屋里那张木桌后面,脸色正经,右手中提着一杆毛笔,看那动作,好像是在画画。风满楼忍不住好奇地走了过去。
萧风扬的确是在画画。桌面的宣纸上,黑色毛笔勾划出的线条仿佛活了一般,将一个美丽的女子面容刻画得入木三分,宛如活物。那一双眼眸传神,直让风满楼觉得画中人似乎正直直地瞧着自己。
"师母真的好美啊!"风满楼情不自禁地道:"师父,您画的真是太传神了!简直就跟真的一样!"
"跟真的一样,但终究不是真的。"萧风扬停下笔来,神色显得有些黯然:"死了的人,终究是活不过来的!"
风满楼脸色一变,低了低头,歉然道:"对不起师父,徒儿多话了。"
萧风扬微微一笑:"没事,都过去很久了,我也看开了,每天画上一幅画,权当个寄托吧。"
风满楼道:"师父,您一定很爱师母吧!不然的话,您也不会画这堪称神作的画。"
萧风扬神色复杂地一笑:"爱!我当然爱她!可惜啊,我知道得太晚了!想当年,我一剑在手,江湖无敌,未曾一败!我的全部心思,都在剑上!为了剑,我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甚至,我还抛弃了我的妻子!"
"啊!"风满楼不禁惊呼了一声。
萧风扬似乎回忆起往昔的事情,神情显得很是落寞:"天下第一剑!呵,就为了这无聊的五个字,我竟然神经错乱,一纸修书修了月牙!一个人出去闯荡江湖,挑战天下高手。我没有想到,在我离开之后,我的妻子,竟然也跟着我离开了!她一路跟着我,我到哪里,她就到哪里!可笑啊,当初我全部心思都放在剑道之上,她跟了我那么久,我竟然全无发觉!最后,我赢了!我成功了!我成为了武林神话!我成为了不败剑神!但那又怎么样?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当年,当我发现月牙一直跟着我的时候,她已经积劳成疾,一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为了个无情的丈夫,活生生地给自己惹来了一身病痛!咳咳"
或许因为往事积压了多年,萧风扬的语气越说越激动,说到这里忽地剧烈咳嗽起来,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涨红了几分,一丝血迹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师父!"风满楼顿时双眼一瞪,赶紧上前,扶着萧风扬坐到椅子上,小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师父,您没事吧?您也别太伤心了,我想,师母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子。"
萧风扬淡然一笑:"没事,多年的老毛病了,咳嗽几下就好了。"
"可是您的脸色很差啊!"风满楼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去看看大夫?"
"不用麻烦了。"萧风扬脸色稍稍一沉:"出去洗把脸!吃完饭还有事情做呢!"
"师父,您真的没事么?"风满楼有些踌躇不定。
萧风扬不耐地轻喝道:"说了没事,你小子怎么这么烦人?做你自己的事情去,磨蹭什么?"
"是!师父!"风满楼毕竟年纪还小,见萧风扬沉下脸来,本能地有些害怕,赶紧恭敬地回道一声,乖乖地开门出去,用清水洗了把脸,整个人顿时都清醒了起来。
回屋吃完早餐后。萧风扬也将画画的桌子收拾整齐,从厨房里拿出一柄小号的斧头和两个木桶,丢给风满楼,跟着带他离开了木屋,往远处的林子走去。
风满楼将斧头别在腰间,双手各自提着一个木桶,静静地跟在萧风扬后面。如此走了一阵,风满楼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挑水。"淡淡地回答了一句,萧风扬加快了脚步:"走快点,就快到了。"
"哦。"风满楼直接小跑了起来,紧跟着萧风扬。
走了不一会,两人穿过一片小树林,来到了一个湖泊前。湖泊很大,足有不到百来丈的宽长,水质非常清澈,目光直视到水底,湖底那一粒粒碎石子清晰可见。
萧风扬道:"好了,去装水吧,量力而行就可,不需要完全装满。这片湖泊,是这里唯一的水源,以后每天,你都要来这里挑水,带回木屋。"
"每天?"风满楼愣了一下,疑惑道:"可是我早上洗脸的时候,那四个大水缸里都是满满的啊!为什么要每天都来挑水啊?"
萧风扬却是道:"你这么聪明,这种问题自己去想。"
""风满楼无语,只好乖乖地到湖边,将水装进木桶里,当两个木桶都装了三分之二的水后,风满楼感觉自己有些拿不动了,这才提着水桶,走了上来。
萧风扬又是道:"把水挑回去,然后再回到这里来。"
"啊?知道了!"风满楼认命地叹气一声,提着两个木桶,往木屋的方向走了回去,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风满楼才再次回到了湖边。
萧风扬看着有些气喘的风满楼,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快点。"
风满楼喘了几下,问道:"师父,你是想训练我的体质么?"
"不错,"萧风扬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想学好武功,就必须要有一个好的躯体做基础,体质不好,其他的都是白搭。"
风满楼点头道:"我明白了!师父,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萧风扬瞥了一眼他腰间的斧头,道:"砍柴,砍到你筋疲力尽为止。这也是你今后每天的功课之一。"
"明白!"风满楼二话不说,抄起腰间的斧头,来到身后林子中的一棵树木前,双手握斧一挥,直接砍了起来。
"啪啦!"风满楼毕竟自小习武,底子还是有一些的。这棵树木不算太高大,三斧下来,顿时拦腰而断,倒了下来。风满楼满意地看了一眼断木,随即来到另一棵树木前,继续他的砍柴大业。
"啪啦!""啪啦!""啪啦!"连续不断地,风满楼连连砍了十来棵树木,只是他心中忽地生起一种怪异地感觉,迟疑了片刻,他再次站到了一棵树木前。
这一次,风满楼改用单手握斧,左脚为轴,拧身一转跃起,右手上的斧头划过一道圆弧,烈烈生风,躯体丹田的内力也随之而发。
"蓬!"锋利的斧头一砸在树木上,顿时一声爆响,整棵树木应声爆裂,折成了四五段。
湖边的萧风扬瞧着这一切,双眸中陡然闪过一道精芒,身影一闪,瞬间来到了风满楼身前。
风满楼看见萧风扬,却是欢呼着道:"师父,你看我厉不厉害?一斧头就把树砍裂了耶!"
"是很厉害!"萧风扬淡漠地道,目光直视着风满楼:"你用的是卷云刀法!大将军凌绝峰,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舅舅。"风满楼这次没有隐瞒,也不需要隐瞒。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父亲就是风天行喽!"萧风扬了然地点了下头。
风满楼道:"师父也认识我父亲?"
萧风扬笑了笑道:"护过第一将。神算军师。我想不认识的人应该很少!恩,小风,我问你,除了卷云刀,你还学过什么别的武功没有?"
风满楼回答道:"我还跟我爹学过轻功。"
"哦,还有没有其他的?"
"没有了。"
"嗯,好,"萧风扬脸色微微一正,道:"小风啊,我现在给你一个任务,将你以前学过的武功,全部忘掉!忘地干干净净。"
"啊?"风满楼先是一愣,随即脑筋一动:"师父的意思是,让一切回归起点,从零开始!"
萧风扬哈哈一笑:"跟聪明的人说话,就是很省事啊!"
"我明白了。"风满楼应了一声,提着斧头继续砍柴,只是之后,再没使用过卷云刀法了。
足足两个时辰之后,风满楼终于连走步的力气都没有了,总算达到了师父的要求......筋疲力尽!
此刻的他,正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着。而萧风扬,则将他砍倒在地的木柴集中到一处,掏出一条粗大的绳索圈紧,随即背到了背上。两个时辰,砍倒的木柴大大小小几百根,全部都堆到萧风扬背上,仿佛一个土山包一般。
萧风扬的动作很快,收拾好木材后直接道:"好了,回去。"
风满楼还是倒在地上,可怜西西地道:"师父,休息一下好么?"
"好啊,"萧风扬淡笑一声:"休息好之后,这些木柴就由你背回家。"
风满楼瞥了眼萧风扬背上山包似的木柴,顿时浑身一个激灵,鲤鱼打滚般地跳了起来:"不用休息了师父,我们回去吧。"
萧风扬淡淡一笑,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朝木屋走了回去,只是脚步走得有些快了,后面的风满楼连连小跑才不至于跟不上。
就这样,一路小跑回到木屋,风满楼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萧风扬却又是丢给了风满楼一件东西。
一把铲子!
风满楼看着手里微微有些生锈的铁铲,疑惑道:"师父,你给我这个干吗?"
萧风扬指着屋前的几亩农田,道:"废话,铲子能干吗?自然是让你耕田用的!先去把土翻一翻吧。"
风满楼看着那几乎没有任何植物的农田:"师父,现在还不到耕作的季节啊!不然,先让我休息一下吧。"
"如果你不想报仇,那就随便你。"萧风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听了这句话,风满楼顿时就像打了一剂兴奋剂,扛着铲子来到农田上,奋力地铲着,每一铲下去,都似乎要将田地劈裂开来。
风满楼在耕田。萧风扬则是在一旁做起了木工,敲敲打打,不一会儿,就做出了一张崭新的木榻来,毕竟现在多了个人,总不能一直打地铺下去。
如此这般,太阳渐渐升高,到了正午,跟着又渐渐落下,到了傍晚。
这一天,是风满楼有生以来最累的一天!耕完田之后,萧风扬又给他布置了新的任务,抱着两个大石敦,做深蹲一百下!午饭的时候,终于能稍稍休息一下,短暂的一个时辰过后,训练继续。
仰卧起坐,虎握撑等等,五花八门,风满楼不禁想起了几年前去参观舅舅军营时的情景。当初,自己还有些同情那些被操练地半死的军士,没想到现在,自己的训练量竟是比他们还要多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