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杯白酒下肚,风满楼满腹惆怅地一叹:"表哥,你带我来这里,不会是带我来找女人的吧?"
"那倒不是,"凌云笑了笑:"只是想让你知道,才女背后的真正景象,当然,如果你有意向,我也可以介绍几个给你!"说着嘴角扬起一抹坏笑。
淡漠一笑,风满楼没理会凌云的调笑,脸色比出门前更加深沉:"你让我知道这些,又有何意义?"
凌云干了杯酒,笑道:"这就要你自己想了!走吧,我再带你去个地方!那个地方,保证更刺激!"
"还有!"风满楼疑惑地皱了下眉,却也没反对。他已经隐隐地猜出了凌云想做什么。
今晚天际无云,月光胶结明亮,直在地上洒下一层银霜,给这漆黑的荒郊野外带来些许光亮。
此刻夜下无人,周围一片沉寂,偶尔传来几声昆虫的嘶鸣,或野兽的低吼。
风满楼在凌云的带领下,径直出了海州城,来到这空旷的郊区。知道风满楼正心情烦闷,凌云一路上也没再和他搭话。风满楼也只是静静地跟着凌云的脚步。两人一路无语。
如此这般,两人行了约莫半个时辰。一路走着,风满楼隐隐觉得一股血腥与恶臭扑鼻而来,越往前走,味道便越发地浓烈。
"我们到了!"低沉的一笑,凌云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去。却见风满楼已在两米开外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此刻,一向沉稳冷静的风满楼,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面目苍白,到最后,甚至连身躯都微微抖栗了起来。
凌云淡淡一笑,神色坦然,仿佛早料到了风满楼会有此反应,当下只是平淡地说了句:"这里,就是乱葬岗!"
...
只见在那皎洁的月光下,四下的荒地上,竟是呈现暗红色彩,地面上,随处可见,那一具具冰冷而发白,甚至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一眼看去,尸体数量成千上万!如此数量的尸体堆积在一起,使得这块地上,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道!
那些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好一点的,挖个坟,立个碑;随便点的,随便挖个坑埋了就算,甚至连埋都没埋;更直接的,就往那地上一丢,放着就不管了!直让那些尸体自己腐烂,或是成为荒郊野兽们的口粮。
风满楼就看见,不少的尸体,都是缺胳膊少腿的!
"这是!"目光再一瞥,风满楼猛地顿住了!视线直凝视着左边一侧的地面上,那里,数千具尸体堆积在一起,每一具尸体上,都穿着红色的制式服装那正是洪帮弟子们的装戴打扮!这些尸体,正是原本留守洪帮城北分舵的人!
很令人嘘唏不已!不是么?这些人,前一天,还是海州第一帮的弟子!个个飞扬跋扈!傲气铁骨!然而现在,他们却成了郊外荒地里的一具死尸,任凭自己的躯壳,成为野兽们的粮食!最终,化为虚无,不留一点痕迹!
饶是风满楼坚韧的心境,在这乱葬岗景象的刺激下,也不禁激荡起一阵涟漪!
目光扫视下,看着那一具具抛弃荒野的尸身,风满楼心中一阵莫名的堵塞:这,还算是人么?
"怎么样?够刺激吧!"缓步行到风满楼身旁,凌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淡漠地道。
风满楼深深地呼吸了好一阵,这才勉强平定下心神,声音显得森冷:"你们就是这样处理尸体的?"四下瞧了瞧,却是没有发现铁石门弟子们的尸身,这让风满楼稍稍松了口气。
"不这样处理,那还能怎么处理?"凌云淡淡地道:"这么多人,成千上万!你到哪里买几千几万副棺材?就算你找到,这么多棺材,你有地方埋么?就算现在有,那以后呢?你觉得,以后都不会死人了么?"
风满楼紧了紧双拳:"至少,该挖个坟,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我是这么吩咐的!今天早上,我亲自,将昨晚战死的兄弟,埋了!"凌云看了看那些洪帮弟子的尸身,平淡地道:"不过洪帮似乎死得太多人,连挖坑都觉得麻烦,就这么随便没了!"
沧桑地一笑,凌云淡漠道:"其实,就这样没了也没什么。反正,我们这些出来闯的,大多都是孤身一人,一人饱,全家不饿。现在死了,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拜祭!那些拖家带口的,尸体已经被家里人领回去了!躺在这里的,都是单身一人的主。"
风满楼仰天一叹,幽幽道:"表哥,你知道你昨晚夜袭的决定,让多少孩子,在整夜之间成为孤儿,让多少女人,在整夜之间成为无丈夫的女人么?"
"不清楚,"凌云平淡地道:"不过我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
"何止呢!"风满楼的语气也平静了下来,但却静得有些阴沉:"你还记得,我昨天晚上抱了个小女孩回来么?我今天去城北找了找,最后的结果,他父母都死了!她才五六岁大啊!更可悲的,她竟然被昨晚的景象,吓得失声!说不定,这辈子都无法开口说话了!"
神色微微一动,凌云看了他一眼,最终叹息一声:"是么!"
看着那语气平淡,一脸不在意的凌云。风满楼终于忍不住心头一火,双手猛一把逮住凌云衣领,怒声道:"表哥,你为什么要变成这样?你别忘了,我们也是失去父母的孤儿!你我,都很清楚其中的痛楚!那比死还难受!可是为什么?现在看到同样的情景发生,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难道,你就不会想起,当初你失去舅父和舅母时的感受么?"
凌云任由风满楼拉着,平静的看着他,语气依旧平淡如水:"表弟,你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孤儿么?那是不计其数,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瞧着脸色阴沉得发青的风满楼,凌云淡淡一笑,轻轻弄开了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悠悠问道:"生如草芥,三餐不饱,为了钱连命都可以不要的贫民乞丐;表面风华,其实不过是富贵之士泄欲的歌女;还有这里,人死之后,最后归宿!看了这些,不知道表弟,有何感想啊?"
风满楼一声长叹,他已经不知道这是他今夜第几次叹气了,想来从出生以来的叹息加起来,恐怕都不及今夜!回想着这几趟下来的所见所闻,风满楼忽地裂嘴一笑,只是笑得有些苍凉:"弱肉强食!人命贱如草!"
"说得好!弱肉强食!人命贱如草!"凌云笑两声,又是问道:"表弟,你觉得,我不打洪帮,洪帮会与我们铁石门和平共处么?"
风满楼漠然一笑:"不会!"
"你也说了,不会!"凌云一手搭在风满楼肩膀上,深沉笑道:"乱世啊!就是人吃人!你不招惹别人,别人照样想杀你!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没有朝廷,没有衙门,人死了,连个告状的地方都没有!这就是乱世!你想活着!想风光地活着!想不受人摆布的活着!你就必须拥有深厚的实力!而深厚的实力,则是需要无数鲜血生命,才能堆积起来的!"
风满楼听得脸色一沉。凌云瞧着,也不理他,自顾着道:"或许,你不认同我的说法。但是,这就是现实!黑暗而残酷的现实!而我们,就生活在这现实之中!"顿了顿,凌云轻声一笑:"表弟,你还记得么?当天铁门主发召集令,事先我们并不知道他要传位,那时我还思索着,若是他是要对付我,那我就要跟他拼个到底,自己夺位!当时,我问过你会不会帮我?你问我何必这么做?还记得我是怎么回答你的么?"
心头一动,风满楼猛地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道:"我记得,你当时回答说,因为,你想保护你所在乎的东西!"
"不错,我想保护我所在乎的东西!"凌云神色决然:"在这乱世,人命贱如草!你想保护自己在乎的东西,就必须,拥有可以抹杀敌人的实力!"顿了顿,凌云蓦地冷然一笑,目光凝注着风满楼:"表弟,乱世就是这样!死人,那是家常便饭!所以我想,既然一定要有人死那就我的敌人们去死吧!"
心头猛跳了几下,风满楼惊诧地看了看凌云,过了一会,才长长舒出口气,脸色渐渐平静下来,良久后,又是深长地叹息一声。
这一刻,风满楼知道,凌云的心性,已经变了!他真地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率直天真的小孩子!
这样的变化,风满楼也说不清是好是坏。正如凌云所说的,这就是现实!而人,生活于现实之中!
人没办法改变现实!
所以,只好由现实改变人!
两人回到铁石门,夜色已深。
出去一趟,风满楼的心情没有得到丝毫缓解,反而变得更加郁结。脸色远比出门前更为深沉,一回到铁石门,他便带着满腹的心事,径直回房去了。
凌云也知道自己的言论过于偏激。风满楼一时无法接受。故此也不拦他,任由他去了。只是看着风满楼落寞的背影,凌云的心中也颇觉得不是滋味。
深呼吸了下,就在凌云也打算回房休息的时候。忽地传来脚步声,只见得李杰与罗炎匆匆行来,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太对劲。看着情形,似乎是知道凌云回来便第一时间赶来的。
瞧着两人,凌云心头,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两人同时点头。
凌云脸色微沉,最后望了眼风满楼的房间处,随即转身而走,同时说道:"到书房来!"
凌云的书房,布置得很简单。
一张厚实精致的大书桌,上面摆满了文书稿件,五张造型精美的红木椅子,摆在房内,外加上一架摆满书籍的书柜,还有书桌后挂着的一张大号的华夏大陆地图。除此之外,再无旁物。
不过那张地图,却是惹眼得很!整张地图上,涂绘着花花绿绿等八种各不相同的颜色,这些不同的颜色区域组合起来,正是当今实力最为雄厚的八方豪雄势力分布图!而地图上每个颜色区域内,也都分别写着八个家喻户晓的名字!
"中原霸主"欧阳冥!"东北王"林高!"西南王"陆锷!"汉中王"朱俊豪!"蒙州王"铁世言!"新州王"元冲烈!"含州王"斯古托达!当然,最后还有如今声望最大的"刀皇"皇甫震!
另外,这地图上海州的位置,还特别用朱红的墨迹,书着三个字:第一步!
淡淡瞥了眼地图,凌云径直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李杰和罗炎也早已不是第一次来凌云书房,毫无拘谨,凌云一坐,两人便也寻了个位置坐下。只是脸色也来时一样,显得很不自然。
凌云看了看他们,直接问道:"你们这么晚了还赶来,想来是出事了!说吧,怎么回事?"
罗李两人相视一眼,李杰摆手道:"罗炎,你先说吧!"
罗炎微微颔首,也不再做无谓的谦让:"大哥,从接到你的命令开始,这一整天,我都跟着文禾,想看看他到底又要玩什么把戏?"
"哦!"凌云眼神一动:"你发现什么了?"
微微呼了口气,罗炎的语气带着些许凝重:"大哥,我知道文禾,拿什么与洪帮达成协议了!"
闻言,凌云与李杰不由地都神色一动。
罗炎没等两人发问,直接道:"是散功粉!"
虽然早知道,文禾能搭上洪帮,想来他这底牌的分量,绝对不轻!但此刻听到罗炎的答案。凌云与李杰还是忍不住骤然色变!
双瞳陡然一缩,李杰难以置信地道:"散功粉!他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普天之下,懂得炼制散功粉的人,一万个里也揪不出一个!再说就算懂,也没什么人会冒着被全天下武者追杀的危险炼制!散功粉,这绝对是凤毛麟角的东西!你说文禾他有!我,我真地不相信!"
罗炎微微一叹,也不说话。凌云深呼吸了一阵,缓过神来,语气深沉地道:"炎,你敢保证,你的消息,是正确的么?"
罗炎回道:"我从接到命令,就一直跟着文禾,这是他今晚一个人在房里,喝醉酒后自己说的!"
听着这话,李杰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然而,凌云沉吟了一阵之后,却是噗嗤一声,发出几声轻笑,接着,笑声渐大,最终变成了张狂的大笑:"哈哈哈"
罗李两人皆是一愣。稍稍一顿,李杰试探着道:"老大,你怎么了?散功粉而已,不用气成这样吧?"
"气?"最后笑了一声,凌云眸中神采陡现:"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罗李两人再次一愣。凌云笑着看向两人,道:"文禾,呵,想不到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今次倒是做了件好事!"
"好事?"两人已然一头雾水。
"你们真是被散功粉的名头吓呆了!"凌云往椅背上一靠,淡笑道:"他就算有散功粉有怎样?我们都已经知道了!然道还会傻傻地让他下毒么?这家伙,说他傻他还真呆!有这么好的东西,就应该早点拿出来嘛!"
两人听着心头猛然一动,瞬间反应过来,相视着都是自嘲地一笑。是啊!管他文禾的招数多厉害?只要知道了他的路数,然道还会站着让他打么?
凌云当即道:"罗炎,你从现在开始,寸步不离,给我看紧文禾,一旦他动手,立刻把散功粉给我抢过来!"顿了顿,凌云目光闪过一丝寒意,接着又道:"得手之后,顺便把他,给我杀了!"
闻言,两人眉头一皱,却是没多大表情,文禾,与他们是敌非友,而敌人,本就是用来杀的!
只是微微思索了下,李杰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大,我们之前灭了文禾所有亲信,单独放过了他!你那时候不杀他,为什么现在要杀?"
凌云冷漠地笑道:"之前不杀他,是因为他与铁门主交情非浅,虽然没有血缘,但却是铁门主一手养大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若把事情做得太绝,难免惹人非议,但是现在,是他要害我,我杀他,天经地义!我说过了,就算是只蝼蚁,只要它是我的敌人,我就绝对不会手软!"说着长长舒出口气,目光浮起一阵复杂之色,暗自叹息:这就是乱世!人吃人的现实!表弟,你可明白?
瞧着凌云脸色有异。罗李两人微微皱眉,相互看了一眼。在他们眼里,凌云一直是个果决的人,像此刻这种深沉至极的神情,那是很少出现在他脸上的。
罗炎皱眉问道:"大哥,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啊!"
"没什么,"微微一笑,凌云整理了下心绪,脸色重新变得稳实刚毅。随即看了眼李杰,淡笑问道:"嗯,小炎的事说了,阿杰,你那边出了什么事?"
李杰道:"老大,说来真巧,我今天傍晚刚跟你说的,那个洪帮前帮主的老仆人,我今天回去一看,他竟然醒了!"
"醒了,"凌云神色一疑,奇道:"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值得你这么晚了还匆匆赶来?"
"别急嘛老大,先听我说完,"李杰道:"我今天回去,发现那老仆已经醒了!不过他的神情很激动,我安抚了他一阵,才知道,原来周方为了灭口,把他一家,全部都杀了!"
凌云脸色不变,淡淡地道:"照你这么说,那周泉,真地是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上了!"
"这是百分之百的事!"李杰显得诡秘的一笑,悠悠道:"可是你知道嘛,我从那个老仆的嘴里,得知了一个天大的,超级暴料的消息!"说着故意一顿,目光来回看着凌云和罗炎。
罗炎不耐地道:"好了,别卖关子了!有什么事就说!"
"你这人真没情趣,以后一定娶不到老婆!"李杰随口玩笑了句,跟着脸色微微一正,开口诉说了一件令凌云与罗炎都听得呆若木鸡的,石破天惊的事情!
李杰说完之后。
整个书房内,陡然间沉寂了下去,三人面面相觑,脸上犹是带着愕然惊诧之色,久久不散
良久,凌云深深呼吸了一下,脸色稍稍平和,随即,一阵低沉的笑声自他嘴中发出,笑声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直成了狂笑!这一阵笑声,比先前的,却是更为张狂!更加兴奋!
"哈哈哈"笑声忽顿,凌云猛地一掌拍案起身,双眸中一阵精光爆发而出,透着慑人的威势:"这一下,真是连老天爷,都站在我这边了!"
房内,风满楼坐在椅上,目光凝视着桌面,但焦距却显得涣散。
那桌面上,正摆着两个小木牌,正是风天行等人的灵位!
"爹!娘!舅父!舅母!"目光扫过灵牌,风满楼神色深沉凝重,只觉得心头一阵发堵:"你们知道么?我真的很担心,表哥经历家变,这些年来,又看得太多人性的黑暗面,心性已然大变!甚至连他的武功,都受心境影响,隐现杀道!我很担心,他这样下去,到底会成什么样子?呵,不过,他这个人,一旦决定了,真是谁都拉不回来!我想,就算我劝他,他也是决然不会回头的!"越是了解凌云的性格,风满楼越是觉得无奈:"爹,娘,舅父舅母,师父,你们告诉我,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做?"
可惜,牌位只是牌位,只能给活着的人一个寄托,却无法给出任何回答!
苦思无果,风满楼脸色还是一如既往地深沉,良久,也只得再一次,发出一声深长地,却没有丝毫用处的叹息:"唉~~"
翌日,骄阳当空,万里无云,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朗朗的读书声,从私塾里传扬而出。
风满楼站在窗边,与正在教课的蔡冰冰微微打了招呼,随即看着屋内正学习着的孩子们,原本忧郁的脸色,总算是稍稍放松了下,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微笑。
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风满楼心头一动,只觉这脚步声动静轻盈,但却沉稳有力,明显是个武功不弱的人!寻声一见,却见一身便服的黄中柱正缓缓行来。
黄中柱一眼瞧见风满楼,神色微微一动,很快又恢复正常,稍稍点了下头:"风堂主!来得挺早啊!"
"黄兄弟不也是么?"微微一笑,风满楼瞥了眼私塾内的蔡冰冰。此刻蔡冰冰正好和黄中柱目光相对,脸色顿时有些绯红。
风满楼转身走到一旁的石桌前坐下,淡笑道:"按照时间,蔡姑娘的课,还要半个时辰才能结束!黄兄似乎来得早了点!"
黄中柱与蔡冰冰无声得打了个招呼,顿了顿,正好听到风满楼的话,也便来到石桌旁坐下,微笑道:"没关系,反正我现在在洪帮里,空有头衔,没有实权,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
淡淡一笑,风满楼也知道一些洪帮内部的情况,当下也不多言。
黄中柱看了看他,又环视了这私塾一阵,微笑道:"真想不到,风堂主竟然想得出这等招数!开办私塾,不仅造福百姓,还令两位姑娘找到个好生计!我在此,多谢了!"
"为了蔡姑娘是么?"风满楼一笑道。
黄中柱也不否认:"没错!"
"我只是,做我觉得该做的事。"道了一句,风满楼目光又是望向私塾,静静聆听着那孩子们的朗诵声。只是黄中柱瞧着他,却是眉头微皱,疑惑道:"风堂主,你脸色不太对,有什么心事么?"
看了看他,风满楼深沉一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很羡慕他们。"
黄中柱闻言一愣:"羡慕他们?"
风满楼道:"不是么?这个年龄段,是最随意,最美好的!只要能上学,能吃上一根鸡腿,能买到一件自己喜欢的玩物,就能开心得连觉都睡不着!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可是现在,这些事对我来说,轻而易举,但我却不会因此而感到欢乐!"
黄中柱面露思考之色,随即叹息一笑:"或许,就是因为这些事对我们来说,太轻易了吧!"
"呵,也许吧,"风满楼笑了笑,又是问道:"黄兄弟,我想问你,在你看来,什么是乱世?"
"乱世?"黄中柱想了想,"战火频繁,百姓凄苦,大概就是吧。"
风满楼淡淡一笑,叹息道:"有个朋友跟我说,所谓乱世,就是人吃人!弱肉强食!不知道黄兄弟,以为如何?"
黄中柱沉吟了下,摇头一笑,却是点了点头:"你这朋友说得很贴切啊!乱世之下,可不就是这样子?"
风满楼苦笑一声:"你也认可这说法?"
黄中柱呼了口气,道:"这是事实!也是现实!"
"是啊!这是现实!黑暗而残酷的现实!"风满楼满是无奈地笑了笑,随即便是起身,对着黄中柱拱手道:"黄兄弟,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慢走!"黄中柱拱手还礼。
目送着风满楼离开。黄中柱随即又看向私塾之内,那道美丽的身影。瞧着蔡冰冰偶然的回眸一笑,黄中柱只觉得心中一阵甜蜜与满足。
其实,黄中柱与风满楼挺像,他们对权利之事,都看得很淡。无奈的是,他从小便在争夺的环境下长大,就算再不喜欢,他也得面对这一切。或许正是如此,天真无邪,毫无算计的蔡冰冰,才能一下走进他的心中。
耳朵一动,黄中柱心头立时警觉,下意识地一手握住背上的金锏,同时猛然回身。待看清来人之时,神色微微一松,淡笑道:"原来是罗队长!"
来人正是罗炎!
罗炎微微裂嘴,抱拳道:"黄堂主!"
"说实话,我现在的情况,也算不得什么堂主了!"满不在乎地一笑,黄中柱看着罗炎:"罗队长方才的气息,直逼在下而来!莫非阁下是专程来找我的!"
"不错!"罗炎直接回答:"我大哥想见你!"
黄中柱微微皱眉,淡笑道:"你大哥?是凌云么?我与他,似乎没多少交情!他找我有何事?"
罗炎道:"这你去了自会知道!黄堂主,我保证这一趟,你去了一定不会后悔!而不去,你一定会抱憾终生!"
"哦?"心头一动,虽然双方交情不深,但毕竟同在海州生活了数年,黄中柱对罗炎的为人还是有点了解的!知道他性格直爽,有话说话!他既然都这样说了,想来这事可大可小,而且定然与自己有关!否则他不会特地来找自己!
微微思索了下,黄中柱淡笑道:"罗队长说得如此肯定,我倒真是有点好奇了!"
罗炎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微微侧过身,摆手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吧,黄堂主!"
迟疑片刻,黄中柱转头看想私塾,正好瞧见蔡冰冰正脸带忧色地看着他们两人。
微微一笑,黄中柱对她使了个"放心"的眼神,随即看了眼罗炎:"罗队长,烦请你带路。"
摘星楼,某间装潢典雅尊贵的包间之内。
凌云端坐一张红木椅上,神情淡定。在他身旁的李杰正井井有条地弄着桌上的茶具,从烧水开始,放茶叶,泡茶,倒茶,一个个步骤,做得一丝不苟,井然有序。
如此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炮制出了橙黄的茶汤。李杰当先给凌云倒了一杯。
"谢谢。"凌云笑着接过茶杯,轻轻抿了口,品位了下。
李杰好奇地问道:"怎么老大?这茶还行吧?"
凌云微微思索了下,淡然道:"可以吧?其实我也不懂!感觉跟茶楼里的也没什么不同!"
一听这话,李杰的脸色顿时垮下来了!凌云瞧得一笑,悠悠道:"怎么?是不是又想说,早知道这样,就随便拿些次货出来招待我,不用上这等高级货了!"
李杰讪讪一笑:"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老大也!"
"这海州知道你的人多了去了!"凌云嗤笑道:"整个海州,谁不知道你李杰李老爹,只出了名的抠门!一毛不拔!实实的铁公鸡!"
李杰听得连声笑道:"唉,这海州百姓的赞美,我真是受之有愧啊!我离这一毛不拔的境界,还差得远哩!"
凌云懒得跟他斗嘴,当然,也是因为知道说不过他。
李杰撇了撇嘴,心中无趣,顿了下道:"老大,你说,那黄中柱,会和我们合作么?"
凌云笑了笑,反问道:"如果是你,你会么?"
李杰皱了皱眉,还未回答,门外忽地传来罗炎的声音:"大哥,黄堂主来了!"
"进来吧!"随着凌云的声音,开门的摩擦声也跟着响起。罗炎与黄中柱双双行入。罗炎径直来到李杰身旁坐下。黄中柱则走到凌云对面,淡笑着抱拳答:"凌门主!"
"黄兄弟客气了,"凌云回礼,随即摆手道:"坐吧!"
稍稍迟疑了下,黄中柱便是在凌云对面坐了下来。凌云笑着拿起茶壶,给黄中柱倒了杯茶,微笑道:"素闻黄兄弟忠爱茶道。听阿杰说,这茶叶挺高级的!希望黄兄弟会喜欢!"
黄中柱看了看身前的茶杯,却是没有动作,淡笑道:"凌门主,你有话,不妨直说!我们说实话并没什么交情,你这样对我,我感觉有些不自在!"
"好!痛快!"凌云笑了两声,忽地目光一凛,凝视着黄中柱。黄中柱登时觉得心中一紧,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裂嘴一笑,凌云语气淡然,却充满了凛冽的味道:"这一趟找黄堂主前来,只是有件事,想与黄兄合作!"
黄中柱呼吸了下,神色小心地道:"何事?"
凌云满含深意地一笑,惊诧四座地道:"我想请黄兄与我合作,当我的内应,同你我二人之力,一起,"说着顿了一顿,语气平淡中却带着一股森然之意:"覆灭洪帮!"
"蓬!"闻言,黄中柱登时脸色大变,猛地一掌拍在桌上,直在桌面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掌印!虽然早猜到凌云所说之话,定会是惊人之语。但黄中柱万万没想到,他说的话,竟然如此的石破天惊!
与他合作!覆灭洪帮!黄中柱直觉得凌云有些疯了!
就连罗炎与李杰都是豁然变色,满眼诧异地看向凌云。他们虽然早知道凌云要做什么?但也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做得如此干脆!
倒是说话的凌云,一言之后,仍是神情自若,微笑地看了眼黄中柱,随即瞥了眼桌上的掌印,淡笑道:"黄兄,好功夫!"
黄中柱哪有心思理会他的客套话?深呼吸了一阵,方才稳定下心神,随即目光直视着凌云:"凌门主,你这玩笑,开得大了点吧!"
凌云淡淡一笑:"你觉得我像开玩笑么?"
黄中柱顿了顿,哼笑一声,拱手道:"如果凌门主想说的就是这些,那黄某就先告辞了!"说着便是站起身来。
凌云也不拦他,自顾着喝了口茶,悠悠笑道:"如果你就这么走了,我保证,周泉在九泉之下,一定死不瞑目!"
此话一出,黄中柱动作立顿,回身看向凌云:"你这话什么意思?"停了一下,又是冷冷笑道:"莫非要我与凌门主合作,毁了我养父辛苦创建的洪帮,才能让我养父含笑九泉么?凌云,你不觉得这话很可笑么?"
"不觉得!"凌云淡淡道。
迟疑了一阵,黄中柱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地坐了回去,瞧着凌云:"凌门主,我很好奇,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与你合作?"
"很简单!"凌云笑了笑:"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共同的敌人?"黄中柱稍稍一愣,随即淡然笑道:"如果你说的是周方,那我可以告诉你,你打错心思了!我根本没有与他争位的意思!"
"我也没说要帮你争位!"凌云笑道:"你刚才没听清楚么?我要覆灭洪帮!帮派都没了,你争什么位?"
黄中柱听得一头雾水,越发觉得凌云话语疯狂。
"怎么?觉得我是个疯子!"凌云一下看透了黄中柱的心思,淡淡一笑,忽地叹息一声:"黄兄,我问你,你知道周泉周帮主,是怎么死的么?"
黄中柱听得心头猛然一跳,隐隐知道了凌云的意思,周泉死得突然,虽然说是练功走火入魔,但也有传闻是周方亲手轼父!虽然没有实质的证据,但说实话,周泉在死之前,确实没和任何外人碰过!也没人亲眼看到他走火入魔!黄中柱也曾经怀疑过,但因为没有证据,便打消了这想法:"凌门主,如果你是想用那些莫须有的谣言,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
"是谣言么?"凌云又是深深一笑:"如果我有人证呢?"
"什么!"闻言,黄中柱登时有如晴天霹雳,一时竟是呆住了!
凌云对李杰使了眼色。后者会意地一点头,径直离开,不到片刻,便又返回,与此同时,还带回了个人来。
李杰带回来的人,是一个年近七旬的老者,虽然穿着锦缎衣装,但皮肤干瘪,脸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皱纹,双手上满是老茧,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黄中柱看到这人,更是神色剧震,一下跳了起来,上前一把扶住那老者,浑身一颤,一时间竟是失态得难以自控,憋了良久,方才从嘴中吐出一声:"陈伯!"
那老者见到黄中柱,也是激动得全身抖栗,一时仿佛连站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直接倒靠在黄中柱身上,但一双干瘪且布满老茧的手,却是紧紧抓着黄中柱,嘴唇狂颤,声泪泣下,声音激动得沙哑非常:"黄,黄少爷!你,你要为,为老爹报仇啊!呜~~黄少爷啊~~"
老者不受控制地痛哭起来,黄中柱连忙好生安慰,但心中亦是震惊得无以复加:"福伯!你,你怎么会在这?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死了!"闻言,那老者却是止住了哭声,转而变成一阵疯狂的大笑:"是啊!我本该死了!可惜老天有眼!让我活下来了!哈哈哈,"他这笑声,却比哭声更加难听:"黄少爷,老天有眼啊!连它都看不过去啊!是老天爷,是它要你为老爹报仇啊!少爷!"
凌云三人相视一眼,都知道事情的发展已经进入了他们预想的轨道。当即微微一笑,凌云当先起身离开,罗炎与李杰紧随其后。
大门一关,屋内便只剩下黄中柱与陈伯二人。
黄中柱见凌云三人离开,心觉有异,但却没心思多想:"陈伯,你冷静点!有什么事,慢慢说啊!"
好言安慰了一阵,陈伯的情绪总算稍稍稳定了下来。但听着他先前的话,黄中柱已经是双眉紧锁:"陈伯,你刚才说,要我为养父报仇!到底什么意思?"顿了顿,黄中柱有些迟疑地道:"莫非,养父他,真是被周方害死的!"
"就是他!就是他这个杀千刀的无赖!"听到"周方"的名字,陈伯猛地全身一绷,目光瞬间充斥起仇恨之色:"那几日,老爹闭关!原本终日游手好闲的周方,忽然变得殷勤起来,每日端茶送水,好不孝顺!我是个乡下人,也没你们那些心思,还以为周少爷体会老爹辛苦,故此了表孝心,我当时,还真是挺为老爹开心的啊!"猛地咬了咬牙,陈伯恨恨地道:"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周方竟然会如此大逆不道!他竟然,在老爹的茶水里下毒!"
"你说什么!"黄中柱猛然双拳一握,震声道:"你说他向养父下毒!"
"不错!"陈伯道:"我刚开始也不知道!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他在老爹的茶水里撒药粉,当时他对我说,那是安神的人参粉,我也就信了!只是后来,老爹突然死了!我当时其实也没多大怀疑,毕竟练武之人,一时不慎走火入魔,是很正常的!老爹死了,我虽然很伤心,但也只当他命不好。可我万万没想到,就在数天前,我打扫大堂,路过帮主房间的时候,竟然不小心听到了他和孙堂主的说话!我当时才知道,原来老爹,是被他们两人设计害死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黄中柱只觉得数道惊雷劈下,直欲令他灰飞烟灭:"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他们,他们可是养父的儿子和姨子啊!"
"哼,还能为什么?不就因为老爹先前,有意传位于你么?没想到,竟然被他们知道了!"陈伯嘲笑地道了句。
黄中柱看了看他:"这么说,你也是因为发现了这事,才被周方灭口的!"
陈伯点了点头,恨声道:"周方这个混蛋,杀了我还不够,竟然连我的家人都不放过!"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声泪泣下,陈伯又一把拽住黄中柱,嘶声道:"少爷,你要为我做主啊!老爹死得冤枉,你,你不能不替他报仇啊!"
黄中柱连连安慰着陈伯,心中也是一阵愤恨,养父周泉,乃是他最敬爱的人,如此大仇,他怎能不报?可转念又是一想,不禁苦声道:"可是,他是养父的儿子啊!"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周方这混蛋,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来,人人得而诛之!"陈伯忽地脸露异色,直直瞧着黄中柱:"黄少爷,你可是老爹带大的!与你有恩的,是老爹!不是周方!再者说,再者说,你,你可是老爹的亲生儿子啊!"
轰......
听着这话,黄中柱登时觉得自己脑中轰然一声巨响!随即大脑一片空白:"陈伯,你,你说什么?我是养父的,亲生儿子!"
"没错!"陈伯幽幽道:"我很早就跟着老爹了!他当时,是北方一个落魄的武学世家子弟。老爹的天赋很好,二十岁,就自创出了伏龙锏法!后来老爹的家人死了,他便南下到海州,凭他的伏龙双锏,很快便在在海州打出了名声!后来更是创建了洪帮!又与海州当地的大族孙家结了亲!但老爹与孙家,只是相互利益,他与孙夫人,并没有多少感情!而且孙家姑娘任性跋扈,刁蛮无礼,就是婚后,老爹与她的感情也不深!后来,一次偶尔的机会,老爹认识了你母亲,黄秀莲!"
"蓬!"黄中柱仿佛全身的力气在瞬间被抽离,一把跌坐在地,神色恍惚,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忽地双眼一睁:"等等!我是在五岁的时候,才第一次见到养父的啊!"
"不要急,先听我说,"陈伯叹息道:"老爹与你母亲的事,后来被孙夫人知道了!其实以老爹的地位,纳一房小妾,也没什么不行。可是没想到,孙夫人心胸狭隘,容不下你母亲!她竟然,派人去暗杀你母亲!"
"什么!"黄中柱双目陡然一缩。
陈伯接着道:"那一晚,孙夫人,在你母亲的住所放了一把火,想要烧死你母亲!可惜天不从她愿,你母亲逃过一劫!烧死的,是照顾你母亲的婢女!但是,你母亲也因此,被毁了半边脸!同时她也被吓住了!她意识到,豪门深似海,到处都是明枪暗箭,当时的她,已经怀上了你!她害怕,所以她选择了逃避,从此消失。而老爹,也误把烧死的婢女当作你母亲,一怒之下,杀了孙夫人!"
"本来事情到这里算告一段落,只是没想到,在你五岁那年,你发了一次高烧!久久不退!你母亲心急如焚,走投无路下,她又回来了!找到老爹,求他出手帮忙!而后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老爹收你为义子,亲授你武功!连伏龙锏都传给了你!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真的认为,他只当你是义子么?"
"你刚才说,"黄中柱的声音忽然平静了下来,但平静得令人觉得可怕:"我母亲被毁的那半边脸,是拜孙夫人所赐!"黄中柱不由地想起母亲的样子,他的母亲很美,每次看她右侧的脸,都觉得美若天仙!可她左边的脸,却满是烧伤,结着一层狰狞而丑陋的疙瘩!
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黄中柱曾经看见母亲,照着镜子,低声地哭泣着就连当年去世前,她最后一次照镜子,都哭得肝肠寸断!
黄中柱声音平静,缓缓地道:"陈伯,你敢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
陈伯当即道:"这个自然!我十岁就跟着老爹,他的事,我都知道啊!"
沉默片刻,黄中柱幽幽长出口气,神情恍惚,看不出喜怒:"我知道了。"
摘星楼,某间包间内。
凌云正惬意地吃着桌上的食物,罗炎与李杰,则都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忽地,一阵摩擦声起,包间大门被一把拉开,黄中柱径直行入,反手又将门关了起来。他此刻的脸色很平静,但像他这样的人,越是平静,就越说明他心中早已是波涛汹涌!平静的脸色,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凌云看了看他,一笑道:"黄兄弟,你来得真是时候!菜才刚上来而已,一起吧!"
黄中柱来到凌云对面坐下,目光由始至终都锁定着凌云,落座后稍稍一顿,便是直接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凌门主,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是夜,秋高气爽,气候怡人。
文禾缓步而行,脸色阴沉。一路走来,看着那些铁石门弟子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态度,再想起从前身局堂主之位时的风光,心中忍不住一阵烦躁恼怒。
转过一过道,行入一扇宽大的木门,文禾来到了铁石门的厨房。偌大的厨房里摆满了锅碗瓢盆,此刻晚饭时间已过了老久,厨房里的人都已歇下,间内空荡荡的不见一人。
文禾径直走到一个灶台前,伸手拿起一个磁碗,另一手揭开碗口上盖着的纱布,顿时,一股奶香气自碗内冒起。
嘴角一扬,文禾阴沉的脸上,献出一抹森然的笑意。同在屋檐下,文禾对凌云自然也有所了解,知道他每天睡前,习惯先喝一碗牛奶:"凌云啊凌云!我告诉你,能笑的最后的,才是赢家!"
冷笑着道了一句,文禾放下瓷碗,右手自袖中掏出一小纸包展开,纸包内,包着一小团白色粉末。
这一笑团看似平平无奇的白色粉末,却是江湖上令人闻之色变的散功粉!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武者,一生的努力,就毁在了这看似普通的白色粉末上!
阴冷地一笑,文禾便要将散功粉撒入瓷碗内的牛奶中。但却在这时,忽地心头一警,而下一刻,一道淡淡的,熟悉的声音便由身后传来:"文禾,你想做什么?"
文禾猛然一吓,脸色大变,犹如惊雷当耳!手一抖,丝丝粉末飘洒落地。
"罗炎!"文禾听出了声音,豁然回身,果见罗炎手持烈焰枪,站在三米外的地方,神色淡漠,嘴角上带着一丝冷冷的笑意:"文禾,你终于肯出手了么!"
文禾听得心头剧颤,面色一阵愕然。罗炎却是二话不说,挺枪直接刺来。凌云要杀文禾,缺的就是个借口!如今证据具全!借口有了,罗炎怎会再迟疑!
走入书房,凌云在常坐椅子坐下,闭上双眼,静静地似在闭目养神。
李杰跟在他身后,也寻了个位置坐下,顿了顿,一笑道:"老大,现在连黄中柱都被我们拉进来了!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就等着收网了!"
"没那么简单!"叹了口气,凌云依旧闭着双眼:"黄中柱的确是招很好的暗棋,但仅仅靠他,就算能灭得了洪帮,我们也会损失不少!这一次,老天送了这么多优势给我们,我们要好好利用!处理得好,不止损失少,还能顺带着,解决掉震天帮!"
李杰闻言脸色一变:"一次性解决!这,这可能么?"
长出口气,凌云轻声道:"可不可能,有一个最最关键的人物!"
李杰皱眉思索了一阵,脑筋一动,试探着道:"老大说的是,风公子!"
微微点了点头,凌云道:"放眼整个洪帮,最厉害的,无疑就是"冷血剑"公孙绝!而我们铁石门之内,有实力与他一战的,就只有表弟!可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对了,他今天在做什么?我一整天都没见到他!"
李杰应道:"风公子今天一早便去了私塾,在那里呆了片刻,又离开了!至于去哪,我也不知道,我没派人去跟他!当然,就算派了,如果风公子有心避开,也是轻而易举!"
凌云微微一叹:"他应该是出去逛逛吧,以前一遇到烦心的事,他都喜欢满大街乱走!"
李杰迟疑了下,轻声道:"其实老大,只要你开口,想来风公子,应该不会"
"够了!"凌云猛地脸色一沉,双目陡睁,瞬间划过一丝犀利的光芒:"不管表弟他认不认可我的说法,我都不会强迫他!我凌云,绝对不会把心思打到自己兄弟身上!包括你们!以后,别再说这种话!"
李杰顿了顿,微微摇头一笑:"老大啊老大,你真地很让人看不透啊!"
凌云微微皱眉,淡笑道:"什么意思?"
李杰正要回答。忽地外面传来一阵骚乱,声势浩大,点点火光将白色的窗纸映成橙红之色。
凌李两人相互看了下,脸色一疑。
"好像出事了!去看看!"凌云当先起身,开门离开书房,径直朝大门而去。
打开门,凌云一眼便见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前方十米开外之地打成一团。正是罗炎与文禾二人。在他们身边,还围凑着一群铁石门弟子,个个手握火把,将四下照得光亮。
原来在厨房内,罗炎欲杀文禾,一时忘记文禾善使暗器,一个不小心,竟是让他给跑了!罗炎立马直追,也因此惹得出了这么一群巡逻弟子。
"门主!"
"李管事!"李杰在铁石门内分管财政,故此人以"管事"称之。
凌云看了正打斗中的两人,明知故问道:"搞什么?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一个弟子脸色微变,低声应道:"听说,文公子在厨房里,对门主要喝的牛奶下毒!正好被罗队长看到了!"
"什么!"凌云神色佯装一怒,但心中却是暗笑:只要文禾下毒的事传开了!那自己杀他,就是名正言顺!别无顾忌!
"发生什么事了?"忽地一道女声响起,却见秦池夫妇也闻声赶了过来,见到正在打斗的两人,也是神色一变。询问了下原因,脸色更是难看。铁青青下意识地瞧向凌云。凌云顿有所感,却是有意不去看她,心中隐隐发苦:虽然铁青青也看不惯文禾的作为,但两人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加上因为铁光虎的死,铁青青对自己心存芥蒂。如果她开口为文禾说情,那该怎么做?
凌云是一点也不想放过文禾,敌者,格杀勿论!这是他处事的一大原则!
这时候,罗炎手中长枪一甩,赫赫威势,直取文禾心口而去。文禾却好似在这生死关头,爆发出了超水平的实力,躯体诡异地一扭,竟是贴着烈焰枪杆滑了过去,同时右手一弹,一缕寒芒放出,刺向罗炎双目。
罗炎心头一凛,不得不收招转身,躲避开去。而就在这当口,文禾又是洒出漫天乌光,散射向四面八方。将周围的弟子们逼退。
凌云见状一喜,他这样做,无疑是站在了铁石门的对立面,如此一来,杀他更是冠冕堂皇!
趁着众人慌乱阻挡暗器之时,文禾力运双足,奋尽全力,几个起落便逃出数丈。罗炎当即便要追赶,忽然觉得身后被人拉了一下,回头一看,竟是凌云。
"东西到手了么?"凌云运气逼音道。
罗炎点了点头。凌云冷然一笑,举目望去,见那文禾的身影已经逃出老远,这才喝道:"追!"双腿一蹬,当先扑冲了上去。罗炎亦是长枪一架,跟了上去。
这时候混乱已平,只有几个倒霉的家伙被文禾的暗器击中,大多都及时地躲开了。毕竟文禾武功说不上多强,如此大面积地释放暗器,力道与速度都均有不足。
秦池功力深厚,第一时间为中招的弟子们迫出暗器。铁青青一直静静地望着凌云与罗炎消失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她已经隐隐地猜到了,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云不想铁青青为文禾说话,令自己难做,所以故意放慢速度,令得文禾逃离了铁石门。而他与罗炎则紧紧跟在身后。
以文禾一心只顾逃命,也管不得其他,眼见冲出了铁石门,心中一喜,脚下却连连加速,一路狂奔,一下连冲了三四条街。
紧跟其后的凌云见四下无人,且已远离了铁石门,连对着罗炎使了个眼色。罗炎会意,当即喝斥一声,陡然加速。
感觉到身后忽然冷风袭来,文禾心头一跳,豁然回身,双手一翻,双掌内登时多了个小盒,紧跟着,便听得一阵机簧弹射之声,数道寒芒闪射而出。
罗炎确没想到他身上还有这等暗器!这机簧放出的暗器,着实速度惊人。饶是罗炎第一时间扫枪欲挡,却仍是被三根飞针刺中了左肩。
顿时踉跄后退。此刻凌云也赶来,一把扶住他,急问道:"你没事吧?"
罗炎飞快地摇头:"没事!这针上没毒!"
凌云稍稍放心,见文禾又连逃出数米,冷冷一笑,全力加速,人影如光电一闪,几个起落反到了文禾身前。
文禾脚步立顿,眼眸中满是怨毒,就算他再笨,事到如今,也想得到自己是被凌云算计了!他一定是早知道自己的计划!就是不道破,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毫不迟疑,文禾双手再一翻,手中的机簧暗器再响。但凌云早有准备,在暗器放出之前,对着文禾隔空一掌猛然击出,一团褐色的光华自他掌中爆开,激得空气一阵震颤。
"噗!"一口血雾狂喷而出,文禾整个人竟是直接被凌云的掌力掀飞而起,凌空几个翻身,狠狠地再摔到地上,顿时又是一口鲜血喷吐。双手上的暗器,也早掉到了一旁。
心下惊诧骇然,文禾咳了几口鲜血,目光再次凝视向凌云,眸中依旧满是怨毒,但同时,还多了一丝畏惧。一掌之威迅猛至此!文禾这才知道,凌云平日里的掩饰,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光是这一"隐"字,自己就远远不及啊!
"凌门主!"眼见凌云向自己走来,文禾顿时惊恐交加,情急之下,竟是起身一跪,对着凌云求饶道:"门主!我,我知道错了!你,你放过我吧!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和你作对了!"说着,竟是连连对凌云磕了数个响头。
见状,凌云脸色微变,摇头冷笑一声:"亏我还将你视为敌人!现在看来,你连做我的对手都不都资格!"
"是!是!是!"文禾连连应是,动作不停,心中渴望凌云放他一马,但也没抱太大希望,于是也同时寻找着逃跑的机会。
但是,凌云办事远比他想的要果决得多。顷刻之间,文禾便觉得当头一阵烈风袭下,强横的气劲,直逼着自己浑身剧痛,仿佛躯体的鲜血要爆体而出一般!
眼见绝命的一掌,当头就来,文禾双目一闭,忍不住一声嘶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