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如英美烟公司工会的主要负责人李长贵、顾若峰等,与杜月笙也都有很深的关系。当时控制破坏工人运动的某些国民党机关中,也多有杜月笙的人。如吴醒亚任上海社会局长期间,社会局的四个科长中有三个是杜的门生。其中最早拜杜为师的是国民党上海特别市党部民运指导委员会主任陈君毅,其后则有民运指导科主任许也夫、训练科主任汪曼云。许也夫以后经杜月笙介绍任社会局专管“劳资纠纷”的第三科科长时,其下的调解股主任是杜月笙的门徒王先青。通过这些人,杜月笙增加了对工人群众的欺骗性,陆京士便曾在《立报》上吹捧杜月笙是“全国工运萌芽的保姆”。
其二,是将自己伪装成工人利益的维护者。1930年6月,上海法商电水公司工人举行罢工。杜月笙在公开场合伪装同情工人,送了一笔钱表示支援,并答应代为调解。暗中却接受了法国资本家的代理人、法商电水公司买办沈叔眉要他设法制止工人罢工的请求,指使门徒李麟书在车务部发起成立“车务部同仁俱乐部”,利用乡土观念,在工人中制造纠纷,企图破坏工人团结。并派出打手以暗杀威胁工会负责人。但这些阴谋未能动摇工人的罢工决心。法帝国主义恼羞成怒,妄图以血腥镇压慑服罢工工人。7月21日,法国巡捕枪击在水电工会俱乐部开会的工人,当场死伤二十余人。这一惨案激起全市工人的愤怒,其他行业的工人纷纷起来支援。
蒋介石惟恐工人坚持罢工会影响国民党政府与法国帝国主义的关系,除令国民党政府上海市市长张群和警备司令熊式辉贴出布告,严禁工人擅自罢工,不准其他行业的工人支援水电公司外,还派出国民党中央委员李石曾到上海进行所谓调解。李石曾到上海后,首先找到杜月笙,杜月笙立刻答应替蒋介石分忧。他对罢工工人进一步施展了明为支持,暗行分化的办法。
虽然结果是法国资本家答应只给工人每月增加2.4元工资,但杜月笙和李石曾却极力宣传这是了不起的胜利。
在处理一些民族资本所属企业的罢工事件时,杜月笙更会作态。他往往将双方代表召到他的公馆,既表示体谅资方困难,又表示“同情”工人的处境,在将双方要求逐步压到可行程度时,资本家如仍不同意工人要求,杜月笙还会唱一出“慷慨解囊”的好戏。如某工厂停工,工人要一个月遣散费,资本家想压低至半个月,杜月笙听后说:“厂方的困难是实情,工人的困难也是实情,工人失业后,生活自然大成问题,依我看一个月工资实在太少,至少应给一个半月才可勉强敷衍。”话说到此,工人代表感到意外,资方代表则内心惴惴,不知杜月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欲发言诉“苦”,杜月笙立刻又道:“工厂要关门,当然无力负担这许多遣散费。厂方本来愿出半个月,现在仍出半个月,相差的一个月,则由本人负担。”其实,连杜月笙的门徒也坦白承认,邀他出面调停的资本家,哪一个敢要这“大亨”为其破费,事后对杜月笙掏出的钱当然照补不误。就这样,杜月笙扩大了在部分工人中的影响。
经此苦心钻营,上海滩原来以黄金荣为首的“黄、杜、张”流氓势力,中心实际已转移到杜月笙,只是照顾到黄金荣的“资历”,在姓名排列上,杜月笙才屈居第二。这真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衣锦还乡建祠堂
杜月笙为显示他发迹后的权势与地位,在老家高桥镇大建宗祠。原来杜月笙的家乡浦东高桥镇,有座杜家祠堂,虽称为祠堂,仅有两间东倒西歪的土屋。杜月笙便以祠堂为中心,收购了周围五十来亩土地,兴建一座杜氏宗祠。工程已经竣工,此时客厅里的来人,便是来请主人验收的。
杜月笙有其他的事,不便分身前往,正好杨管北在座,便顺手推舟:“管北,侬是晓得的,我读书不多,肚子里没墨水,这建筑上的事体,一窍勿通。侬是个大学生,有文化,麻烦侬走一趟。”“杜先生,这方面,我可力不从心啊!”“不,小老弟太客气了,我叫墨林陪侬一道去。”于是,杨管北与杜的管家万墨林一起过江,来到高桥杜氏宗祠前。
这所祠堂是从1930年初就开始破土动工的。杨管北下车后从远处望见一座白石牌坊,牌坊上额镌着的“杜氏宗祠”四个颜体金色大字,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光,心想:好大的气派呀!过了牌坊,便是祠门,一对石狮张着血盆大口,雄踞门的两侧。杨管北就像《红楼梦》中贾政视察刚竣工的大观园的架势,命令陪在一边的工头:“你们先把祠门关上,让我与万先生瞧瞧外面。”
杨管北后退几步,仔细打量着那祠门。两扇乌黑油漆大门上,一副锃亮铜兽门环,显得古色古香,十分典雅,门的两边迄逦一色雪白桥镇,硬是放上这个宏大的建筑,很不协调,不过,单从祠堂来说,门面这么气派已是很不错,便点头称好,叫手下人开门。
步入祠堂,当面看见一溜五开间的大厅,这便是第一进的轿马厅。走过了轿马厅,第二进为正厅,供奉着福、禄、寿三仙,左右两座竖立着七八尺高的红木底座的大理石屏。第三进“享堂”,供奉杜氏列祖列宗“神主”牌位的神龛。有个戏台,在二进与三进之间,那是准备在年节时演戏给列祖列宗观赏的地方。
列在各进大厅的两边,是耳房,在第三进的东耳房内有一扇门。杨管北与万墨林出了这东边门,看见一幅两层楼房子。杨管北问道:“这几间房子是干什么的?”“杜先生准备在这儿办个学堂,以供贫苦人家孩子读书学习。”“啊,杜先生为故乡百姓,开设义学,广施恩德,真令人佩服啊!”杨管北不失时机地拍马屁。
这所学堂,后来还藏了在上海滩名人捐赠的价值10万元的图书。汪精卫特地写了对这藏书楼与学堂特别赞扬的一篇《高桥杜氏家祠记》,其中说杜月笙“以亲属为基点,扩而充之;以及于仕民爱物者也,是可以风矣!”意思是这种爱护家乡百姓的思想风格,要发扬光大,那是号召大家向杜月笙好好学习。
杨管北从里到外巡视了一遍以后,向工头提了些不足之处,都是小地方的改动。他回到杜公馆,交差之后,又提了一条建议:祠堂落成大典,该向全国各地名流分发请柬。
这个建议正合杜月笙要大搞一番的想法,于是当夜便让几个秘书共同拟出一份长达160个字的特大请柬,马上送印刷厂印刷邮寄,或派专人递送。请柬一发,惊动了整个朝野。短短十天,各式各样的礼物如潮水般地从四面八方专程送来,单是各界名流送的匾额,就挂满了一堂,它们是:
国民政府主席蒋介石送的“孝思不匮”;
陆海空军副总司令张学良送的“好义家风”;
军政部长何应钦送的“世德扬芬”;
实业部长孔祥熙送的“慎终追元”;
司法院长王宠惠送的“干国栋家”;
前大总统徐世昌送的“敦仁尚德”;
前临时执政段祺瑞送的“望出晋昌”;
倒台军阀吴佩孚送的“武库世家”;
国学大师章太炎送的“武库遗灵”。
此外还有班禅额尔德尼也送了一块“慎终追远”的匾额,法国驻沪领事甘格林送的是“东方望族”,日本驻上海日军司令坂西利太郎送的是“明德之后”。
另有一些讨好之辈,正苦思冥想题什么样的词句才合杜大亨的胃口时,一听说很喜欢“武库”之称谓,就投其所好,先后送去“武库传人”、“武库经纶”、“武库家声”等等十多块匾额。国民党某中央要员也送去一副贺联:“书成通典,名列瀛洲”,杜月笙更加自鸣得意,因为那上联是讲唐代史学家杜佑,历任岭南、淮南节度使,后封岐国公,花30年时间著《通典》一书。下联则指杜如晦,名列瀛洲十八学士之一,这讲的全是姓杜名人。
杜月笙背着双手,逐一欣赏这些朱底金字闪烁生辉的匾额的时候,直觉得自己真是“生而颖异”,从家来讲就有非凡来历的,必得名人大手笔的好好考证才行。
正在此时,国学大师章太炎造访。杜月笙大喜,急忙迎入客厅,待为上宾,向章太炎说了自己的想法,请他写一篇《杜氏祠堂记》,章太炎满口答允,凭他的满腹学问自然是小事一桩。
果然,过了三天,洋洋洒洒的《高桥杜氏祠堂记》送来了。
杜月笙展开一览,那文章一开头便宣布:“杜之先祖帝尧,夏时有列男,乃周封于杜,为杜伯。其子温叙……”
好家伙,这位国学大师一开口,便使杜月笙这个大流氓的家世竟与尧舜、杜伯这些两千多年前的帝王将相们联系了起来,真个是显赫家世“源远流长”了。
文章接着又从东汉光武帝时官至大司空,权倾当朝的杜林,唐初开国元勋,帮助李世民夺取帝位、官至尚书太仆射的18学士之一杜如晦,一直写到著名大诗人杜甫、杜牧……真是大振家声。之后,才叙述到杜月笙老家的来历。
提到章太炎,人们自然会想到他是一代国学大师,又是同盟会元老。这样一个人物怎么和杜月笙搞在一起了呢?
1924年,章太炎脱离政府,定居苏州办起了国学讲习会,大约是在三四年以前,有一天,杜月笙突然收到一封苏州来信,杜月笙打开一看,只见信尾写着“炳麟谨上”,再瞧信封上的落款处写着“章缄”,杜月笙一拍脑袋,差不多大叫了出来:“这章炳麟不就是大名鼎鼎的章太炎吗?”
信的内容是章太炎求杜月笙帮忙的。说他有一个侄子住在上海,因牵涉到一件官司,向叔父求救。章太炎因自己早已告别了官场,无能为力,于是想找杜月笙为其疏通。
章太炎的大名,对杜月笙来说,真是如雷贯耳,苦于无缘结识,如今老章自己亲自送上门来,可谓天赐良机。他当即派人疏通了路子,为章太炎的侄子解了围。过了几天,又亲自给章太炎回信,说所托之事,乃区区小事,今已了结,不必担心,过几日当亲上姑苏登门求教,届时还望不吝赐教。
章太炎收到信的第三天,杜月笙亲自来到姑苏登门拜访。章太炎对杜月笙感激不尽,觉得这么个人竟然能爽快利落地帮他这个已退职失势的老头子,很讲侠义。
于是章太炎便请杜于书房相见。据说二人倒也谈得十分投机。当杜谈起自己的身世,说自己的祖籍为浙江海宁,先人经营蚕丝为业,后才移居上海浦东之滨海小镇南桥。章太炎听罢,眯起双眼,连连点头:“你我同乡,你我同乡!
后来又听杜月笙说自己生于光绪戊子年的中元年,正是秋高气爽,月明星稀,虽比不上中秋那么可爱,也自有清辉一片,照彻长空,所以父亲给他起乳名为“月生”,又请别人改名,叫“月笙”。
章太炎戴上老花镜,爬上一条高脚凳子,在大书架的上格,取下来一本《周礼大司乐疏》翻开查阅了一通以后,终于在一页上找到出处,用手指着,大声念起来:
“东方之乐为之笙,笙者生也。西方之乐谓之镛,镛者功也。”
念完,啪的一下将书合住,坐回原处,对杜月笙说:“杜先生,我给你的名字提个建议,你的大名应该叫‘镛’,以‘月笙’做号。这样,一面保存了乳名的原音,一面又寓有光大发扬二意喽。典雅不俗,你看可好?”
“太好了,我这个贱名,经先生您这么一讲,还真有点意思。好,以后我就叫杜镛。谢谢先生指点!”
杜月笙活到40岁又得章太炎赠名,觉得荣幸之至,真是欢天喜地。后来,每有要事,杜月笙便前往苏州请教。
这一次,章太炎大手笔的《高桥杜氏词堂记》一出笼,便吸引出一大批名流人物的长篇巨制“祠堂记”。其中有胡汉民、刘声隐的《高桥杜氏祠堂记》,汪精卫的《高桥杜氏宗祠记》等等一系列歌功颂德的大作,直弄得杜月笙情不自禁地飞了起来,忘乎所以。
上海老城隍庙星相霸头高铁口也奉承地送来“奉主人祠”的黄道吉日——六月初九日。所以准备工作加紧进行,在祠堂四周,加盖彩幔席棚百余间,共摆设席350桌。准备庆祝三天,每天开七八百桌酒席,专司筵席执事安排有经验的徒子徒孙就有50人。在金利源码头自备两艘汽艇:“月宝”与“波涛”。那“月宝”轮,便是华新公司老板黄振东用10万元造价造的华贵游艇,专门送给杜月笙游览浦江之用的。此外,杜月笙还利用各种关系,从招商局和其他轮船公司调来多艘轮船,专门运送贺客来回于上海、高桥之间,以为方便。高桥埠头至杜祠之间,又备了奥斯汀客车15辆,黄包车150辆,以为运输方便。浦东高桥一带沿途本无路灯,又得临时安装木柱,高悬汽油灯,以供夜间照明之用。
在检查准备工作的时候,杜月笙又特别关照手下郁咏馥,从各个赌场里调人,来熬5000两鸦片烟。得了主人的“口谕”,专门为杜月笙装鸦片的郁咏馥便从各个赌场里又抽调了28个人,专门负责熬烟打泡。又抽调了十个人专门侍候来参加堂会的名角们抽烟,而杜月笙手下的徒子徒孙中的“老枪”们,只发烟膏子、烟泡,让他们自己去烧,不专门派人伺候了。后来,5000两鸦片膏,第二天就抽光了,又赶熬了3000两,才勉强应付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