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衣笑着送走婴儿和赶来的婴儿母亲,才从帮助了别人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却不敢看月妃、高明和夏沐笛,低垂的目光落在手腕上还在发光发热的朱雀手镯上。
“对不起,月妃。我也不知道手镯怎么会自己飞到我手上来,我现在马上取下来还给你!”芽衣边向月妃解释和道歉,边咬紧嘴唇,使劲儿想把手镯取下来。明明几乎使出全身的力气,还散发着热度的朱雀手镯却一动不动,就像黏在手臂上一样!
“别着急,朱雀手镯很任性,脾气也固执,它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既然它选择在危急关头戴在你手上,现在又不愿意离开你,证明它想留在芽衣身边。”月妃用随身携带的手帕为芽衣擦拭额头的汗水,露出苦涩又无奈的笑容告诉芽衣,“恐怕今晚朱雀手镯要暂时给你添麻烦了。”
月妃承认,故意说“暂时给你添麻烦”这种话,无非是在向朱雀手镯逞强,是想提醒朱雀手镯她才是它的主人。可事实摆在眼前,就算她厚着脸皮,以蒋家继承人的名义霸占着朱雀手镯,也只会埋没它的力量。
和她在一起,朱雀手镯燃烧的火焰越来越小,散发的能量越来越微弱。这一点,月妃其实早已察觉,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她不配当手镯的继承人这个残酷的事实。
在刚才那个紧要关头,如果没有芽衣在场,或者没有能够让芽衣勇敢去做帮助别人的事的朱雀手镯,那辆婴儿车很可能已经被疾速驶过的汽车撞倒,可爱的小婴儿也许再也回不到母亲温暖的怀抱。
芽衣和朱雀手镯在一起才能伸张正义,对生性胆怯懦弱的芽衣来说,给予她勇气和正义火焰的朱雀是必要的。那么,对于朱雀手镯来说,会功夫的芽衣才是最适合的继承人吗?
果真如此的话,她十多年来的“命运选择”又算怎么回事?从握紧朱雀手镯走出那间“选择”的房子开始,就一直坚信她肩负着和朱雀手镯一起维护正义、发扬蒋家世代精神的使命。哪怕她有“事故体质”,经常无缘无故闯祸惹麻烦,运动神经极差,没有朱雀手镯借力量给她就一事无成,她却还是努力坚守。
看着不擅长掩饰自我的月妃伤心的样子,泛红的眼睛低垂着像是快要溢出泪水,高明和芽衣的心也跟着紧紧揪着。只有夏沐笛浅浅一笑,事不关己地提议道:“既然手镯拿不下来,也只能让芽衣戴回家了。大家都饿了,还是先回家吃饭吧。”
“我不饿,我再想想办法,月妃,你再等一等,我很快就能把手镯还给你的!”芽衣恨不得下一秒就把手镯取下来,然后就当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物归原主,以后离手镯远远的。
“沐笛说得没错,肚子真的很饿了,我先回家了。”月妃始终低着头,迅速转身跑掉。高明不放心地追赶过去,留下芽衣和夏沐笛立于空寂的街角。
芽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喊住月妃,刚才月妃转身的刹那,分明看到她低垂的脸庞滑落了泪水。
和垂头丧气的芽衣不同,夏沐笛对刚才发生的事情非常满意:“没想到朱雀手镯比你懂得灵活变通,及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呢。”夏沐笛说着还伸手摸了摸散发着热量的手镯,心想现在实验算是成功了一半,另一半还要看月妃的觉悟了。仔细想来,这种助人为乐不求回报还要被当成坏人的事,他还是第一次做。
被肖寒哥和南北哥知道,肯定吓得不轻。不过他总算不负所托,肖寒哥关于“废柴高明能破案”的疑惑,他也大概知道其中的缘由了。
“夏沐笛,你确定这真的是朱雀手镯的意愿?你没动手脚?还有,让朱雀手镯离开月妃,真的能帮月妃?”芽衣无奈地放弃和紧紧套在手腕上的手镯抗争,不安地向夏沐笛确认。
夏沐笛的思维已经跳跃到高明的事情上,准备到肖寒家骗吃骗喝顺便汇报情况,他敷衍了一句“时机未到,时机一到你就知道”,便挥了挥手跑掉了。
这算怎么回事?煽风点火后,别人都火烧眉毛了,夏沐笛这家伙还一副悠闲自在、置身事外的样子,真是不可靠!芽衣鼓着腮帮,心里把让自己变成占据别人东西的强盗一样的夏沐笛骂了一顿。可事到如今,也许只能静观其变,要把朱雀手镯还给月妃,至少也要等朱雀手镯愿意离开自己。
完全黑下来的街道上,两个体育课上长跑项目永远不及格的运动白痴,上气不接下气地停在路边。
路灯亮起的时候,高明看到月妃脸上还未干的泪痕,想伸手为她擦拭。月妃自己使劲儿擦了擦脸,尴尬地挤出笑容:“真是丢脸呢,自己太没用,被朱雀手镯放弃了,只会逃跑和哭泣。高明,你愿意听我说吗,关于朱雀手镯的事。”
见高明眉宇蹙起,月妃以为他还为昨天傍晚的事生气,不想给自己机会解释和告诉他想知道的事。没想到高明思索了一下,提议道:“你……饿了。我们……到前面……边吃……边说?”
原来高明把自己刚才说“肚子饿坏了”的话当真了,还细心为自己着想。月妃感动地使劲儿点头,笑容也变得轻松自然了些。这样的高明,也许只能静静聆听自己的话,没办法像名侦探高明那样帮自己解开谜团,却让月妃感到温暖。
小面馆里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高明和月妃好不容易找到角落里的位置,先分别给家里打了电话。无论是高明的母亲,还是月妃的父母,都对孩子突然告知不回家吃晚饭感到不安。两人各自费了不少口舌才安抚家人,挂断电话后同时长舒一口气。
“是不是因为我们比较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父母才格外担心呢?像童生那么会过日子的聪明人,跟家人闹别扭搬出去独居都没问题。”听着月妃的话,高明想着,如果自己的情况只是如此而已,那还简单。
问题是,总觉得母亲对自己的过分担心、管束,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笨拙,甚至很可能是相反。也许母亲早就察觉到和父亲一样拥有超直感侦探力的“名侦探高明”的存在,所以才刻意将他压制着?
高明摇晃了几下脑袋,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考虑自己的问题的时候,邀请月妃一起吃晚饭的真正原因,是要倾听她的烦恼。
“月妃,想吃……什么?这里……乌冬面……出名。”高明询问月妃想吃什么,见店里客人太多,老板和伙计忙得没空帮他们记菜单,便自己起身到厨房去下单子。
月妃在座位等了半天,只听到厨房里传来嘈杂声,不久才看到没戴眼镜的高明一脸低气压地从厨房里走出来,边走还边朝厨房里喊:“老板,记得我那碗乌冬面多放葱不要蒜头多蟹肉不要虾。”
“为……为什么变成尖酸刻薄挑剔的高明了?”月妃惊呼着,一手已经抓住书包准备逃跑,自己是想找人诉苦纾解心情,跟这样的高明一起吃饭怎么可能有好心情?
“尖酸刻薄挑剔?好吧,这可不是我自愿出现的。哪有笨蛋一点儿自觉性也没有,跑到厨房里去,地上滑溜溜地还急急往前冲。”高明边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边抱怨,原来刚才亲自到厨房点餐的高明和伙计撞在一起了。
待伙计送上热气腾腾的海鲜乌冬面和煎饺,月妃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还要不要把朱雀手镯的事告诉名侦探高明。
“蒋月妃,我只答应废柴高明,用吃这顿饭的时间听听你的烦恼,看能不能帮上忙。抓紧时间吧,别枉费他一片苦心。”埋头“呼哧呼哧”吃着面的名侦探高明,一语惊醒梦中人,月妃顿悟,高明很可能是故意让伙计撞倒他,让名侦探高明出现。
月妃忙把蒋家每一代人都要在小时候进行“命运选择”,年幼的自己选择了朱雀手镯,朱雀手镯能够借给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少,现在竟然彻底放弃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大口吃面的高明。
高明夹起煎饺往陈醋里沾了沾,整个塞进嘴里,咀嚼吞咽后,又喝了口茶,才懒洋洋地问了句:“你知道蒋家的‘命运选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朱雀手镯又是什么时候、怎么得来的吗?看你这一脸茫然表情肯定不知道吧。你说蒋家后人凡是从那房间里‘选择’一件东西,就决定一生的命运。普通的东西根本没办法起到这么强大的束缚力,很明显,所有问题都出在朱雀手镯上。所以……”
“所以?”月妃听到紧张关键处,高明却为了及时把盘子里最后一个煎饺消灭而停下推理,直接夹起煎饺就塞进嘴里去。
“所以,现在朱雀手镯嫌弃你抛弃你了,重新选了更好用的继承人,相信你们蒋家脱离‘命运选择’还是‘选择命运’的好日子就快来临了,可喜可贺,谢谢款待。”比起名侦探高明一气呵成的长句,月妃还是喜欢听结结巴巴又诚恳的高明说话。
更过分的是,这家伙竟然趁她说话的时候,不仅把整盘煎饺扫荡得一个不剩,还偷夹了她乌冬面里的蟹肉!慢着,最后还要自己付账请客?月妃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名侦探先生已经逃得没影了。
结果说了等于没说,整个骗吃骗喝的无赖侦探,月妃边掏钱包付款边低声骂着。不过细想名侦探高明所说的话,说不定被老爸称为“诅咒”的蒋家的“命运选择”,真的和朱雀手镯有关系。
如果,她从此失去朱雀手镯,是不是蒋家的“命运选择”也会失效,蒋家的后代是不是再也不需要进入那个摆满有趣东西的房间了?
月妃抬头望了一眼明朗皎洁的月光,轻叹一口气,默默往家里走,决定暂时不把朱雀手镯的事告诉父母。
同样被明月照耀着的名侦探高明摸了摸满足的肚子,如自言自语似的低语:“在谜团和疑惑面前不可急躁,和真相玩一场捉迷藏游戏,享受亲自找出真相、揭开谜底的过程更有趣。”
王梓回到家后,匆匆扒了几口饭,最喜欢的可乐鸡翅一口也没吃,就直奔自己房间。为避免爱担心的母亲跑进来问自己要不要吃寿司、要不要吃烤肉、要不要吃意大利面,王梓轻轻反锁了房门。
长舒一口气后,王梓从书包里掏出那张模糊的照片,经聪明的高明和夏沐笛提醒,王梓才恍然发现,还有这个办法可以知道小公主的身份。既然是自己寻找了十年的重要的人,所以不想让别人抢先看到小公主的面容。
在欧阳冰家附近和高明他们分开后,王梓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技术不错的照相馆,向摄影师请教模糊旧照片的修复方式。
“开工!”王梓将照片放进扫描仪器里,电脑屏幕上慢慢显示出模糊的照片。
扫描完毕的照片移动到Photoshop工具中,修复画笔、锐化、调整色差……
小女孩儿身上的公主裙颜色渐渐清楚,清秀的眉眼略带忧愁气质,没有笑容的嘴唇紧抿着,却恰好突显漂亮的嘴形……
简直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改变过嘛!一眼就能认出来啊!难怪自己那么擅长玩捉迷藏游戏也没找到当年的小公主,原来是以女扮男装的方式躲藏起来了!
王梓被自己心底自然萌生出来的激动、喜悦之情,和果断认定欧阳冰是女扮男装,而不是小时候曾经男扮女装的想法吓了一跳。
王梓将修复完毕的照片打印出来,手执照片走到窗边。夜风吹起薄纱窗帘,月光如银铺洒在照片上,将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儿衬托得更加清雅。虽然有点儿俗套,但王梓觉得,穿上男装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欧阳冰,就像被施展了魔法的公主,等待自己为她解开诅咒。第一眼看到欧阳冰,就觉得她非常适合侦探俱乐部里那套公主装。
在家门外路灯下徘徊的高明,想打电话向月妃道歉,原意是想拜托名侦探高明帮月妃排忧解难。结果他倒好,不止白吃白喝,还说那种不负责的风凉话。
高明握着手机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轻叹一口气,放弃给月妃打电话。因为高明从大门外已经看到屋里的母亲踌躇不安地来回踱步,大概是担心自己晚归。
高明正想推开院子的大门,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笑眯眯地从角落里走出来,喊住他:“现在才回家啊,高明同学。”
“肖……校医?”
肖寒不理会高明的惊愕,径直走到他面前将两张照片塞到他手里:“这两张照片,就当是见面礼,也许能让你找到失踪多年的父亲。不过,这是交易,记住。”
被肖寒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莫名其妙的话弄得一头雾水的高明,只好把目光转移到手中的照片上,想从中获取信息。
可越看这两张照片,高明越不理解肖寒把它们交给自己的用意,只好皱眉询问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张父亲和面容被遮挡住的女性见面的照片,是想告诉自己,父亲的失踪和女性有关?难道父亲跟其他女人私奔了?
轻易看穿高明心思的肖寒,忍不住“扑哧”笑起来,指了指那张看不到女性容貌的照片向高明解说:“这张照片是十二年前你父亲,也就是贾真探失踪前被偷拍的,地点正是极限学园。这栋特别的古式建筑物是我毕业后拆迁重建成了现在的教学楼。”
肖寒见高明似乎按自己的提示思索起来,顺便提示第二张照片的要点:“这张照片是我最近请私家侦探追查你父亲下落,偶然追拍到的,地点还是极限学园附近哦。”
高明看着崭新的照片上行色匆匆,全然不知已被偷拍到的男人,鼻子一阵酸楚。乱糟糟的鸟巢发型,很长时间没有仔细刮过的胡子,分明就是十二年来音讯全无的父亲。
父亲还活着,太好了。但是,父亲为什么从来不和他们联系,甚至现在也不回家?
“真有趣,就像玩迷藏游戏一样。我能做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接下来,就让我见识下侦探俱乐部寻找真相的本事吧。是那位聪明的高明说的吧,不由自己揭开真相,就没意义了。”肖寒一副轻松的语调,边转身离开,边向身后愣在原地的高明抛出“战书”。
直到肖寒的身影完全融入夜色中,高明还愣在原地,紧紧握住手中的照片,下定决心,帮母亲找回父亲。因为,现在的自己不再是独自一人去寻找躲藏起来的父亲。在这场特殊的侦探迷藏游戏里,寻找的人是多数,躲藏的人只有一个,绝对能将真相找出来。
夏沐笛趴在笔记本电脑前,完完整整看完第十集《名侦探柯南》,再次感慨王梓的腹黑。难怪让自己扮演毛利小五郎,原来不是帅气的主角,是个每集都要全部看完,才能稍微看到他戏份的酱油。
“你怎么还在这里啊?”肖寒打开家门,看到还霸占着自己电脑的夏沐笛,皱了皱眉头。
夏沐笛恍如没听到肖寒的话,径自笑了笑道:“去找过高明了?我提供的情报很有用吧?”
肖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假装没有听见沐笛的话,径直走到电脑前拉起他手臂往外拽。
“等一下,很快会下大暴雨,我已经打过电话回去,说今晚在这儿留宿了。而且南北哥也差不多要带夜宵过来了,今晚我们兄弟三人就好好聚聚嘛。”夏沐笛嬉皮笑脸地扒开肖寒的手,正想吐槽他不是天气预报局别乱报道蛊惑人心,外面竟然真的打了个响雷。
肖寒一脸吃惊地跑到窗边,仰头张望,不知何时,月亮竟然被灰黑云朵淹没了。夜风变得有些急促,又一个响雷从远处山边传来时,门外传来清脆的门铃声。
“沐笛说饿了,我就过来了。”南北冷静地抬高手上一袋子散发香味的食物向开门的肖寒解释,转头望了一眼电闪雷鸣的天边,叹口气嘟哝,“不过,看来回不去了,今晚就打扰下吧。”
何止是打扰,今晚自己是绝对别想睡好觉。认识了南北和夏沐笛那么多年,肖寒最害怕的就是晚上同时和他们待在一起。
因为,这两个人只要晚上凑到一起,就会通宵玩《超级马里奥》!而且还不能调成静音,说什么超级马里奥吃东西的声音、掉下去的声音都很激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