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淋浴里享受烫烫的热水,突然间一阵头晕,然后,她意识到,很显然,这不是她有了什么急病而是整间房子正在震动。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会吧?
她低下头,看到她血液随着水流在出水孔外缘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而她脚下的浴缸正逐渐变成半透明的。
半透明的?
哦兰尼!哔哔哔——
你不是说已经不搞什么样本收集了么?又被骗了!你再也不是我的good machine oil啦!这次真的再也不是了!哔哔——
没等她把这些脏话说出来,小白再次体验了脚底下的浴缸变成半透明果冻的奇妙而惊悚的经历,这次,她依然试着想要抓住自己挂在浴缸旁边的浴衣,和上次一样,没能成功。
“啊——”虽然是第二次了,可小白还是本能的尖叫一声。不过这次她只叫了很短暂的一声就赶紧闭紧嘴巴屏住呼吸。
“扑通——”她又一次掉进了那个装满奇怪黏液的浴缸。
小白挣扎着坐起来,拨开被温热的黏液粘在脸上的头发,心中十分疑惑。
毫无疑问她又掉进艾尔房间的浴室了,可是自从他住进来,那个浴缸一直都是十分正常的地球状态,除了形状仍然有点奇怪。那么……谁来告诉我,为什么这个黏哒哒,闪着莹光,不停变换着她见过一次可依然无法形容的颜色,还在顺着她抬起的手臂不断汽化成朦胧迷幻色彩的液体又出现了?
她很快知道了答案。
就在浴缸的另一端,有一个生物正在缓缓浮出水面,它身上也覆盖着这种黏糊糊、不透明、说不上来是什么颜色的液体。
小白的第一反应是艾尔是不是得定期泡黏液分子化才能更适应地球的环境啊?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
啊啊啊太害羞了!就算是意外,现在就到了“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的阶段了么?我还没准备好呢!
再接着她惊恐得打了个哆嗦,这是分子传送器,艾尔没事定期分子化干什么?而且他刚才根本就不在房间!
那绝对不是他。
如果不是他……那……是谁?或者说,那是什么?
这时,那个生物又沉入水面。
小白的心在这一刻好像停跳了。没等她的大脑做出任何有效的指令,浴缸中的黏液涌动了一下,似乎水下有不知名的巨兽在游动。
随即,在她身前的水面像被撕开的薄膜一样分开,汽化出一片炫目的美丽颜色。
她惊恐的盯着那个逐渐浮现轮廓、距离她只有十几公分的生物。
它究竟会是什么?
这个生物没有露出蜗牛的触角,或是雄鹿的角,他直截了当的露出雕塑一样的头颅,上面有极为俊美的五官。
它,或许现在应该称他,是一个男人。
他的脸庞在那些液体不断汽化、消散成她无法描述的彩色薄雾后渐渐变得清晰,他像是要看清她似的微微向她凑近并仰起脸。
小白在看清他五官轮廓的时候几乎要叫出“艾尔”,可是,在他睁开眼睛那一刻,她知道,他不是艾尔。
他的眼睛也是漂亮的碧绿色,可是深邃莫测。
被他凝视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始发抖,心脏跳得像是随时会把胸腔撞开。不知为什么他看她的样子让她想要用双臂抱住自己蜷起的膝盖,可是她又不敢在他的目光笼罩下有任何行动。
她只能保持她掉下来时的姿势,和他对视着。
她看到他流露出一种类似迷惘的神情,随即,他薄荷糖颜色的瞳孔呈现微微扩散的状态。
第一次见到艾尔时她闻到的那种狂放不羁充满野性,只有在辽阔的原野和人迹罕至的森林才会有的气味迅速萦绕在她周围。
小白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可是,这个隐隐弥漫在四周的蛮横原始的奇特气息像是突然间变得有形质了,她面对的,是所有最顶尖的冲浪者毕生追逐、向往的那种巨浪——高达数百米,闪着银白色的边,像一头巨大而凶猛的野兽,带着泯灭一切声响的轰鸣,在她面前轰的一声扑过来,把她卷进海底。
这时她才发觉,他看她的那种目光几乎可以说是不道德的。
这种强烈的不道德感正不顾一切的要湮灭占据她的感官,把她拉进他的领域,占有、同化她。
她的心脏这时跳得快的超出她所能负荷的极限,她听到一条铁丝般的蜂鸣,嗡——
完了,我要昏倒了。小白忧伤的想,在这种黏答答的液体里昏倒不知道会不会被淹死。
她软软的“唔”一声失去知觉。
小白醒来时发觉她这次没昏迷太久。
因为天色没什么改变,而且艾尔和兰尼都没有回来。
还有……她躺在艾尔的深蓝色大床上。
和那个裸男一起。
具体说是裸男抱着她躺在艾尔的床上。盖着艾尔的被子。
呜。
一个跟她是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和她一起以十分坦诚的姿态躺在她男朋友床上。很好。
再道德败坏品质恶劣的作者也不会写这种狗血加破廉耻的情节的!
又害怕又害羞,还隐约的觉得十分委屈,小白在认清自己的境况之后立即眼眶一酸。她转转眼睛想把迅速涌出的眼泪憋回去,可是眼泪这东西一旦从眼睛分泌出来就不再听从指挥,她的泪水汇成两条溪流,一下子就顺着眼角流下来,滴在枕畔。
其实是滴在裸男拥着她给她当枕头的手臂上。
“别哭。”察觉到她在苏醒的那一刻就开始哭泣,他立即倾身过来,伸手拂掉她眼角的泪。
他的声音和艾尔的也很像。低沉而富有磁性。低语的时候让人觉得不知是耳朵还是哪里有一点发痒。
可是她不知该怎么解读他的语气。
这是命令,还是恐吓?还是……别的什么?
小白眨眨眼睛,看到他垂下长长的睫毛,微微张开嘴唇靠近她,他温热的呼吸和他几根稍长一点的金发一起轻轻的擦在她脸上,像是在对花朵进行试探的蝴蝶触须。他弄得她那么痒,可是她一动也不敢动。
他左手的食指指尖从她湿润的眼角顺着她脸庞的曲线滑到她的下颌,又点在她的双唇之间,像是在感受弹性那样轻轻把她的唇按下去一点点。
他再一次低声说,“别哭。”
这次小白似乎分辨出他话中安慰的意思,她张大眼睛,看到他的碧绿色眸子里有小小的、惊恐的自己。
又过了几秒钟她终于稍微平静了一点,哽咽着小声问,“你是……艾尔的哥哥么?”她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指还是停在她的嘴唇上。
所以,这个提问的过程,就像她在不断轻吻着他的手指哀求。
她并没有立刻得到她预期的回答。
也许他的地球语言学得不怎么样。
也许他不想回答。
在她极力压低的抽噎声中沉默了一会儿,他的眸子几度明灭,终于轻轻说,“是的。我是他的哥哥。”
说完他立刻松开了她,扶着她的肩让她坐起来。
小白抱着被子用被角擦泪,听到他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语气十分缓慢的说,“我是赛德维金的修奈泽尔,你可以叫我修泽。”
她仰起脸看看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能做什么。
就算再迟钝,她也感觉出来了,艾尔的哥哥和他那时一样,混身散发着雄性荷尔蒙,针对她的。更何况,他刚才为她擦眼泪的时候,剑拔弩张的地方都碰到她了。
现在……她只能等。等他做决定。或者,艾尔和兰尼任何一个赶快回来。
“你很怕我么?”他拉开一点距离问她,可是无论语气还是表情都不能让她觉得安全。
她垂下眼帘不吭声。
“对不起。”说完他又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接着说,“我一向没法控制好自己的能量。我很抱歉。也很……后悔。”也许是因为对地球语言的不熟悉,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这几句话说的十分缓慢滞涩。
嗯?
小白抬起头,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听兰尼说过你在地球三天以后就会变身哥斯拉一脚踏平一条街,但是……你刚才的话里似乎有什么隐含的意思?是我误会你了?那种把手指按在嘴唇上的行为也不是故意的?
他垂眸说,“让你昏倒了,真对不起。刚才是不得已的,你吸入了一些分子接收器里的液体。我并非有意冒犯你。现在,请告诉我你想怎么做。”
小白愣了愣,啊,果然是我想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