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与地板砖磕碰出来实实在在的钝响,听得薛婆子都觉得疼。
“招弟,你为何这么执意于事情的真相!”难道不知道,有些真相,只能掩埋于土中,不宜大白天下。
陈招弟听不出薛婆子话里音,只把自己心里所想到的都说了出来:“婆婆,我从小就笨,又不会说话,村里头大家都笑话我,但是元香她们不会,甚至她还要带我进宫,跟我做朋友,把我当成好姐妹……”
薛婆子看着她那张憨厚的脸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这傻子!
真是个傻子,人家说什么还真就信什么?
那宫里头是什么个地方,以她这股傻劲儿,真要进去了,早晚也得惹出祸事。真要为她好,就不该将她带入那个是非之地。
那叫元香的想来也是心中另有盘算。
别的不说,倘使今天她陈招弟不是长得这么的让人放心,那元香定不会说出要将她带着一并入宫的话来。
这,就是人心。
虽然不愿承认,但薛婆子不得不承认洛明度的一些话说得极有道理,比如那句: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他人心。
“……婆婆,你就教我吧。”招弟俯身叩首,再度请求。
薛木跟薛家俩兄弟,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厨房口,瞧着那屋内的俩人。
“丫头,”薛婆子坐到长凳上:“那些个利害关系跟大道理,我也不跟你讲,”讲了也是白讲,就她那一根筋的脑袋,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对她来说太复杂,她钻破脑子也想不明白:“我只问你一件事,”最简单那,也最容易懂的事:“你这辈子还想不想嫁人了。”
说到嫁人,招弟就想起陈家村里的陈水生。
想到心上人,招弟姑娘那张憨厚的脸上,也漾起了几许羞意,羞羞答答地说了句:“当然想了。”不止想嫁,连嫁什么人都想好了。
等她赚到钱了就能回去,嫁给水生哥了。
薛婆子瞧着她那模样,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终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呐。
哪家少女不怀春,谁会愿意为了这种死人事而摊上自己的一辈子。
“那你就别再去瞎折腾,元香的事,就此打住,别再去追究什么了。”
“为什么?”
招弟没明白,自己嫁人跟为元香伸冤有什么关系。
“呵。”薛婆子冷冷一笑:“你不怕以后你男人知道你做过死人活儿不要你吗。”
人生来总会死,可世人皆嫌死人晦气,谁会愿意娶个做死人活的媳妇?
薛婆子的话,让招弟愣了。
婆婆的意思是说,如果她要给元香伸冤那以后可能就不能嫁给水生哥了么?
她想到先前与那洛什么大人在街上遇到时,旁人得知她是太平馆的人时的反应……是嫌恶吧。
薛婆子看她陷入犹豫:“你自己好好想清楚,要学检查死人的本事,就要拜我门下。拜我门下,就必须做死人活。时日不多,那丫头的尸体呆不了多久。”
闹出这摊事来,怕有些人是要坐不住了。
招弟两条粗眉都快拧到一起了。
一边是友情,一边是爱情,小村姑没料到自己有生以来居然会面临这样的选择。
小村姑很为难。
为难到晚饭都吃不下,无精打采地地草草扒了几口饭,就又跑到外头,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望着茫茫的星空,继续在两难抉择中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