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如愿以偿地和潘卫国结了婚。婚后的生活很平静,很惬意,那时候潘卫国在局里属于被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前途无量;三姐在酒店里也是成绩突出,步步高升,小两口的日子过得人人羡慕,连姐妹们都忍不住会嫉妒一番。结婚之后,稳定的夫妻生活渐渐地让身体日渐成熟的三姐感到了乐趣,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生活观念的进步,她对于性的要求也逐渐提高了,潘卫国虽然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但为了不让妻子失望,更为了一个男人的自尊,还是曲意奉承,一味迎合。这样过了几年,她们的生活忽然发生了变化,潘卫国由于没有学历和文凭渐渐在单位里失去了原有的地位,在机关里如今没有文凭就等于没有了出路,为此三姐经常督促潘卫国参加业余学习,争取混上个文凭,扭转自己日渐衰落的境况,但潘卫国对于学习一向是提不起精神来的,成人自学考试考了三年,愣是只考过了两门课程,三姐算了算,照这样的速度考下去,等潘卫国混上文凭的时候,差不多也该退休了。苦口婆心都不管用,三姐也就死了心。潘卫国头顶上“英雄”的光环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褪去了绚烂的颜色,现在只有在同事们拿他开心打趣的时候才叫他一声“英雄”,那里面多少带着几分嘲弄。潘卫国彻底地失了势,被调到局里三产去做了个党支部副书记,谁都看得出来,这还是组织上对他格外的照顾,估计他这辈子也就到这儿了。对于潘卫国在仕途上的每况愈下,三姐虽然感到失落,却还能容忍,毕竟这个世界上当官的比普通百姓要少得多得多,何况如今自己在酒店里也大小算个领导了,一个家里出了太多的领导就会不那么太平了,为了家庭的和睦,这领导就让她一个人来当吧。但三姐却无法容忍潘卫国那男性的功能的日渐衰落。三姐曾经对潘卫国说过,三十岁以前对于男女之事她几乎完全是被动的,没有一点感觉,可过了三十,才发现自己对夫妻生活越发的渴望,感觉日渐强烈起来。“大概真象人家所说的那样‘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吧?”三姐悄悄地在枕边这样对丈夫说。正当如狼似虎之年的三姐却没有想到丈夫潘卫国在这关键的时候临阵退缩了。
起初潘卫国只是在和妻子行房之后感到腰酸背疼,渐渐的开始出现了血尿,夫妻两吓坏了,忙去医院检查,一化验,医生说是“慢性肾盂肾炎”,鉴于潘卫国过去肾脏受过伤,医生叮嘱他们一定要特别注意,不要再过夫妻生活了,以免导致肾功能衰竭等严重后果。潘卫国和三姐都懵了,这对于一对正在壮年的夫妻来说,无异于晴空霹雳。三姐在夜半更深的时候,不知把枕头哭湿了多少回,潘卫国也是一天到晚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夫妻两跑遍了北京市各大医院,中医、西医、江湖医,洋大夫、土大夫、蒙古大夫全都看了个遍,最后花够了冤枉钱,受尽了冤枉罪,死了两条心。
丈夫病了,三姐急了,可病是治不好了,急也就没有用了。三姐渐渐地也就接受了现实,收起了一份春心,依旧尽着妻子的其他责任和义务,只是潘卫国从心眼里觉得对不住正当年的妻子。为了不拖累三姐,潘卫国也跟妻子提出过离婚,但三姐拒绝了。她原以为作为一个女人她是可以把情爱和爱情截然分开的,但渐渐的在长夜难眠饥渴难耐的寂寥中,在娱乐城内那些男男女女们肆无忌惮地放纵着**的刺激下,三姐越来越无法忍受肉体上对男性的渴望了,终于,在她的暗示和鼓励下,那个年轻雄壮的DJ爬上了她的床。
“其实,他不过是一个你的替代品,不是精神上的,只是满足我对性的需要。”
在潘卫国摆下的宵夜桌上,三姐破例地敬了丈夫一杯酒,她过去先是怕他酒后乱性象抛弃他初恋的女友一样抛弃她,后来是担心他的身体,怕酒精加速他的肾的衰竭,但今天无论如何她要敬丈夫一杯酒,这是她和他喝的最后一杯酒,喝过这杯酒,她们就从一对夫妻变成了两个陌路之人,但在结束这段曾经给她带来幸福和快乐,也曾经让她痛苦和悲哀的婚姻之前,她要告诉他,直到今天,她依旧爱着他,爱他当年的英勇,爱他待她的仁厚,也爱他最终对自己的成全。
“你是个好丈夫,可惜不是个好男人!”
三姐喝干了自己杯中的酒,脸上燃烧着两团火,眼里却没有一滴泪。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三姐看一眼呆呆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弟弟,问。
江河默默地摇摇头。
“那,你可以走了。”
三姐背过头去不再看他。
江河缓缓地站起身来,披上了皮夹克,看了一眼偎在床头的三姐,他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她轻轻抽搐着的肩。江河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刻好像忽然被一只冷酷无情的魔爪扼住了,不再跳动,只有阵阵的悸痛滚过。
江河茫然地走出了三姐的家,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他不能肯定听见的是不是三姐的啜泣声。江河离开三姐住处走到街上的时候,忽然觉得北京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
江河接到萧唯给他手机发的短信息的时候感到很有些意外,以往这个时候萧唯已经应该下班到家了,今天不但没回来,也没有往家里打电话,却莫名其妙地发了个短信给他,让他在晚上八点钟到育民路上的“风中人”酒吧等她。江河一时间不得要领,不知道萧唯要搞什么名堂。
江河看看表,已经快七点了,下午买好的菜他已经摘好、洗好、切好了,摆在厨房里就等萧唯回来炒了,米饭也做好了,温在电饭煲里,现在萧唯约他出去,看来自己今天是白忙和了。江河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有些不踏实,最近萧唯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好,总是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情绪波动也比较大,动不动地就会发些无名的火,现在又郑重其事地约他出去,会不会是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江河想着想着不由得心里有点紧张,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给萧唯的手机挂了个电话。
萧唯接电话的时候显然是在街上,周围很嘈杂的,江河只听到萧唯尖着嗓子对着电话嚷,告诉他有什么话见面再说,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江河放下电话无可奈何地把切好了的蔬菜之类的蒙了保鲜膜,塞进冰箱里,然后他拔了电饭煲的电源,顺手打开锅盖,嘘着热汽吃了口白米饭,老实说,他可真有点饿了。收拾停当了厨房里面的一切,江河穿上外套出了门。
虽然是冬天,天黑得很早,可街上还是很热闹的,除去灯火通明的大型的商场和超市,马路边上趁了市容管理人员下班之后拥上街头叫卖着各色商品的小贩们也比比皆是。江河穿行在被商贩们塞得满满当当几乎无处下脚的人行道上,几乎是在跳跃着前进。间或有执著的小贩们抓住他的衣襟,向他兜售着各种合法和不合法的商品,从男人用的剃须刀,到女人用的卫生巾,从假冒的“红塔山”,到封面淫秽的黄色光盘,让江河躲不胜躲,防不胜防,最后还是放弃了步行的打算,仓皇地跑到马路中间,截了辆出租,走了。
“上哪儿啊?”
出租司机问他。
“育民中路。”
江河回答。
司机又看了他一眼,自言自语起来。
“唉,现在的人哪,有了钱不愿意动腿儿了,这么几步道儿也叫个车。”
江河看了他一眼,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上又咽了回去。
要说江河有钱那可是瞎掰。虽说大学毕业也将近十年了,但江河还真没攒下多少钱。没和萧唯拍拖之前,包括岳晴还没和他分手的时候,他是一分钱都不攒的,有钱就实行“三光”政策,吃光、喝光、用光了算,等和萧唯确立了恋爱关系之后,他觉得该为结婚做点准备了,就开始克制着自己,每月多少存上点钱。没和萧唯父母撕破脸皮的时候,他本已经打算留在上海踏踏实实地做上海女婿了,可没想到和萧唯父母闹僵了,萧唯忍辱负重地熬到了大学毕业,从家里偷了户口本,江河在公司里替她开了个结婚介绍信,两人就“私奔”回了北京,这一折腾就把那点积蓄全都扔进去了,你想啊,萧唯两手攥空拳,除了身上穿的,什么都没从家里带出来,回到北京,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得置办,江河又始终觉得亏欠了女友,便净拣些高档的、名牌的给她买,那钱还禁得住花呀?做了SOHO之后,江河的收入比以前多了不少,但一开始萧唯没有出去工作,全靠他一个人挣钱,虽然上海女人一般懂得精打细算,可那也都是老皇历了,如今的女孩子象萧唯这样不是太铺张的都不多了,精打细算就别想了,那时候他们两个一个月能攒下个两千块钱就不容易了。后来萧唯也出去工作了,家里的收入渐渐的多了起来,最近这一年才算攒下了点钱。
前一段时间,江河和萧唯商量着在中关村附近买一套房子,那样萧唯每天上下班就近得多了,精力能够省下不少,江河体贴妻子,总觉得萧唯现在这样起早贪黑的太过辛苦。等两人收集了一大堆房地产广告一看,全都傻了眼,就算是贷上百分之八十的款,他们攒的那点钱也还不够付中关村附近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的首期款子的。
“没想到现在北京的房子这么贵!”
江河讪讪地看看妻子,萧唯倒不太在意,在她看来现在他们住的房子虽然小了点儿,但却还是很温馨的;上班吗,也是远了点儿,但是有班车呀,一坐上班车就算是上了班,还不用担心迟到,多好!妻子的态度让江河自己惭愧了半天,心里嘀咕了好久,在上海的时候,陆家嘴金融贸易区的房子也不过万把块钱,已经让公司里那些上海同事咋舌了,可就这个价钱拿到北京来,三环路以里你就别想了。
房子买不起,江河又动了买车的心思。萧唯说他是“狗窝里藏不住热馒头”,不把那点钱造干净了不心里不踏实。江河其实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和萧唯现在还没有孩子,趁着年轻又没有负担,还可以抓紧时间玩两年。象现在这样,赶上周末,两口子除了去老太太那边看看,顶多就是逛逛商场,看看电影什么的,远的地方虽然想去,交通又不方便,要是有个车,到了周末,带着媳妇儿出去郊游,顺带着在写写生什么的,也是个调剂。在上海的时候,公司有辆平时拉广告展板的金杯面包车,休息日的时候没人开,江河得着机会就拉着萧唯在上海周边乱转,什么“朱家角”、“周庄”、“崇明岛”之类的地方全都玩遍了,现在回了北京,倒憋屈的很了,除了刚回来的时候带萧唯游览了一些传统的名胜古迹以外,北京周边的一些风景点几乎就没怎么去过,有好些景点是新开辟的,江河自己也没去玩过,一直说带萧唯去,就是苦于没有自己的交通工具,管柳林借过两次车,可毕竟觉得总向朋友开口不是那么回事。江河于是下了决心准备自己买辆车,算了算钱,虽说买太好的不行,可买辆中低档的家用轿车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