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扬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白雾。
——这里是哪里?
雨扬走在这边白雾之中。他不知现在身处何地,只好迷茫地一直往前走,每走几步便环顾四周,看看周围的景物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变化。
可是,除了白色,依旧还是白色。
——难道我现在身处天堂?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依稀出现了一个人影。雨扬停下脚步。
影子逐渐向他走过来。身影开始变得清晰,是一个男孩,个子不高,身形瘦弱。
雨扬想看清楚那个男孩的面容,可即使身影已经离他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了,却依然无法看清那个男孩到底是谁。他努力想看清楚,可是一抬眼,天空中就有万道光芒刺向眼睛,他立刻被刺得睁不开眼。
男孩慢慢伸出他的右手。男孩的手指修长,指甲也剪得很整齐很好看,在白雾的映衬下竟闪闪得有些发亮。
那手停在了半空中,雨扬的正前方。那手似乎有什么魔力,雨扬竟鬼使神差地也把手伸了过去。
但两手相碰的那一刻,突然一阵刺痛钻入雨扬的手里,他立刻把手缩了回来。
手指没有流血,可却疼痛得无法忍受。雨扬把手伸进嘴里,想用唾液暂时缓和一下疼痛。
像是有一只虫子一般,正从手指那端不断地沿着筋络往他身子里钻。
对面的手开始轻微颤抖起来,指甲上明亮的颜色迅速褪成了诡异的暗紫色。然后,那暗紫色似乎拥有了生命一般,如一团泥浆一般很快覆没了整个手掌。
接着是手腕、手臂。
最后,整只手都变成了那诡异的颜色。
这突然的一变使雨扬惊呆了,连手指都卡在牙齿之间忘了拿出来。
暗紫色还在不断蔓延,而且开始不断变暗变黑。起初还能看得出有些紫色,不过很快就变成了如火烤过一般的炭黑色了。
雨扬的眼随着暗色的蔓延而上移,心跳更是随着蔓延而急速上升。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时,刺眼的光芒又再次如刀刃一样戳进雨扬的眼里,双眼顿时干涩致盲。雨扬立刻抬手挡光。
枯黑的手在此时突然用力推了雨扬一下。那股突如其来的推力让雨扬措不及防,狠狠地摔坐到了地上。
而也就是雨扬摔坐到地上的一瞬间,地上突然伸出许许多多干枯漆黑的手,毫不犹豫地抓住雨扬的贴在地面上的手与脚。
“啊!”雨扬惊恐地想站起来摆脱这些手,可他越是奋力挣扎,手臂就像钩子一样越是嵌进蔚薰的肉中,让他一动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血流不止。
枯手四周的地面也开始染上了诡异的暗色,迅速像四周蔓延。
如同一朵朵盛开的黑玫瑰。
整个白色空间立刻化为了黑色的布景。天空中闪耀的光束也被黑云笼罩,消亡不见。
雨扬抬头看着那个身影。
是杰西!那张脸,竟然是杰西!雨扬全身上下都开始颤栗不止。
他已如困于笼中的羊羔,任人宰割。
杰西枯黑的手化为一把刺刀,猛力地往蔚薰的胸口捅去。
卟!鲜血溅满了整把刀刃。
——杰西,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雨扬在床上惊醒,喘着些许粗气,满身是湿漉漉的汗水。
——原来只是一场梦。
也许是庆幸自己逃离了这场梦并且仍然好好地活着,雨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用力地伸了伸懒腰。刺眼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挂在发际与脸颊上的汗水显得晶莹剔透。
雨扬跳下床,一样东西“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他低头一看,是那根铁棍。这个东西可不能那么明目张胆地拿出来,尤其是在白天的时候。于是他立刻弯腰将铁棍捡了起来。
手碰到棍子的那一瞬间,雨扬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什么液体。粘稠的感觉,很令人不快。他摊开手,发现手上沾上了一个块斑状的黑色粘液。再仔细一看,棍子上也有这么一大块粘液。
像是墨水,却又与墨水有些不同。凑近鼻子闻了一下,顿时一股腐臭与血腥味涌来。
——是杰西的血凝固后所形成的吧?
虽然血块有些怪异,但雨扬并没有怎么在意,把手掌往墙上蹭了蹭。
他弯下腰准备穿鞋子,正好看见了摆在一旁的子豪的靴子。
——先搞定靴子的事吧。
雨扬拎起了靴子,走出了寝室门。这时,小黑急匆匆从门外地跑了过来。两个人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小黑是雨扬在学校里的小弟兼好友,平日里雨扬对他很是照顾,这便让小黑可以在雨扬的手底下作威作福。作为回报,雨扬很多事情都会交由小黑处理。
“啊,老大……”
“正好,小黑那个……你帮我把这双靴子处理一下。”
“嗯?门口不就有垃圾桶么?干嘛还要我来处理?”
“谁和你说把他扔了啊,去把这边划出来裂口补起来。”
“啊?”
“有问题么?”
“我不会补靴子啊老大。”
“叫你做就给我做,别那么多废话。”雨扬把靴子扔到小黑身上,小黑慌忙伸手拖住靴子,才没让靴子掉到地上。
“这可是子豪的靴子,补不好的话你就准备等死吧。”
“呃……我知道了。”小黑看着雨扬这副架势,又听到“子豪”这两个字,便不得不屈服。
雨扬见了却了靴子的事,就绕过小黑准备走开。
“喂喂喂,老大!”小黑抓住雨扬的肩膀,“听说昨晚你和子豪把杰西给打了啊?”
“你怎么知道?”雨扬有些惊讶。
“整个宿舍现在都已经传遍了,”小黑把两只靴子的鞋带绑在一起,挂在了腰上,“难怪昨天夜里老是听到什么异样的声音。”
“有些事不该知道的就别去知道。”雨扬推开小黑,快步走过走廊,走下楼梯。
当雨扬走进教室看到杰西,却惊讶地瞪大了眼珠——他竟然毫发无伤!?
不要说伤痕了,就连一丝丝打斗过的痕迹也丝毫看不出来,却反而像是刚刚泡过温泉一样,脸光滑白皙,身子挺拔健康。
雨扬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这是什么情况?
他摊开手,手上的血斑依然清晰可见。雨扬咽了一下口水。
——杰西……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杰西并没有注意到雨扬惊愕的面容,只是坐在座位上,好像昨夜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恍惚间,雨扬昨夜的噩梦又一闪而过,令他立刻冷汗直流。
不过这也很快让雨扬明白了,自己昨夜的威逼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无论占手师究竟是什么令人畏惧的存在,与他们硬碰硬显然不是个好方法。
可雨扬向来喜欢直截了当,这也使得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好。
那么很自然的,雨扬便想到了他的搭档——蔚薰。
可是雨扬这才注意到,杰西边上的座位一直是空着的,也就是说蔚薰还没有到教室里。
雨扬抬头看看教室里的钟表,早就已经过了学校安排的起床时间。
“不会是睡过头了吧?”雨扬暗自笑了起来。
没错,雨扬是猜对了。
蔚薰醒来时便注意到自己快要迟到的这一事实,于是连忙手忙脚乱地梳洗打扮,翻找起今天要穿的衣服。
“朱诺为什么都不叫我起床啊?”蔚薰一边埋怨着,一边跑进阳台想把自己的衣服收进来。
可就在这时,学校里突然刮起一道强烈的风。
“哎呀!”蔚薰没有掌握好平衡,被这道风重重地推倒在了地上,衣服也被那风给刮走了。
而被风袭击的并非蔚薰一人。一时间,整幢教学楼中未上锁的窗户全部被撞开,打在墙壁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不少玻璃因此被震得粉碎。
而不计其数的书本纸张被狂风拽着从各个窗口飞出来,漫天飞舞在空中。
就好像是一大群被束缚于牢笼中的鸟儿,在牢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倾巢涌出。
因此,许多同学的脸上被纸张拍了个正着,而更多的则是被这场风吹得衣冠不整发型凌乱,甚至有人还因此重心不稳,摔了一跤。
不过不一会儿,风便停了下来。而这个学校也满目狼藉:
东倒西歪的树木、满地散落的纸张、惊魂未定的学生。
无一不昭示着这场风的来势汹涌。
于是乎叫骂声不绝于耳。
“我去!什么鬼?”雨扬努力扶着课桌才不至于让自己被风刮倒。
不过万幸的是自己的课桌上从不放着任何书本,所以在大家蜂拥着跑出去捡书本时,自己还可以心安理得地待在教室里。
这时,雨扬注意到了杰西的异常。
并不是说雨扬一直盯着杰西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而是因为整个教室已经走得只剩下了他们俩人。
而杰西并没注意到雨扬还没离开,开始表现出一副不太淡定的神态来。
虽然雨扬看不到杰西的神情,但从他原先不太爱动到现在不停拍着桌子抖着腿的表现来看,这点还是显而易见的。
突然,杰西站起身来。雨扬以为他被发现了,连忙趴在桌子上装睡。
不过杰西并没有注意到他,而是直径向教室外走去。雨扬微微抬头看着杰西的背影,也偷偷跟了过去。
就在杰西出门的那一刻雨扬看到了他的表情,绝不像是要出去捡书本那样而已。他的表情带着一些愤怒与不耐烦,而疾走的脚步更像是像是去找仇家而非找书。
直觉告诉雨扬,这场风一定暗示了些什么。莫非,这也是和占手师有关么?
雨扬刚从教室里探出头,便看到杰西与耐德在正站在走廊不远处。
由于所有人基本上都跑出去了,所以走廊显得空旷无比,这也让雨扬无法躲藏起来。他只能悄悄探出一只眼睛,小心谨慎地观察着杰西与耐德。
两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而且看起来都显得有些激动。杰西双手交叉,放于胸前,眼神凶狠地盯着耐德,不时还手舞足蹈地挥起手势。
而耐德也是一脸厌恶反感,不停地摇头晃脑摆出一副瞧不起的神态。
雨扬很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不过离得太远根本听不到。
其实,杰西与耐德所说的内容,也与刚才的那阵风有关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杰西质问耐德。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耐德装聋作哑,不想回应杰西的话。
“我是说那道风,”杰西挥动着手指,瞪着耐德,“除了你,没人会干得出来的。”
“谁叫他们翻书翻得那么响,打扰我睡觉了。”耐德转转身子,一副想要离去的样子。
“你疯了吗?!你这样会暴露我们‘占手师’的身份的……我班级里的那个小混混似乎已经知道点什么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们是完成不了教父交给我们的任务的。”
“那还不是你先往他身上丢粉笔才弄得现在这样局面的么?”耐德哼了一声,用手背拍了拍杰西,“再说你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我呢?”
说完,耐德双手插进口袋,转身便走开了。留下杰西一人心烦意乱地抓着头发。
另一边,蔚薰刚从怪风中缓过神来,便有立刻想到了自己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于是她随便套了件衣服,便跑下楼梯。
这时,她与一名男子迎面擦肩相撞。蔚薰连声说着“不好意思”,虽未停下脚步,但却用余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这名男子戴着施工帽,穿着沾满油漆的工装裤子,手上套着的应该是施工用的粗布手套,手上提着一个桶。一副彻头彻尾的建筑工人打扮。
虽然女生宿舍里闯入陌生男子,不过既然是个工人,蔚薰也并没有感到奇怪。
这幢宿舍楼看上去与别的宿舍楼似乎没有差别,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幢楼比其他楼房要高一些。这是因为学校建立之初估算错误,导致床位不够,才又往这幢原本只有四层的楼上又临时多加了两层。
基于此,楼内的结构也与其他楼房不同。前三层的楼梯位于楼道两侧,而第四层开始楼梯便修在了楼道中间。
不过,毕竟是临时赶工的,很快就出现了一些状况。四楼与五楼连接的楼梯拐角的墙面开始出现了漆面脱落的现象,还有一些肉眼不易察觉的裂缝,为此,宿舍管理员已向校方递交过好多次维修申请,但学校方面似乎一直不怎么重视。这让蔚薰她们宿舍里的人特别心急。因为蔚薰所在的寝室便是4楼的第18个寝室,正位于4楼正中的位置。
那么她们的寝室便是离那面危墙最近,甚至于可以说是紧挨着那面危墙的寝室。
不过看来校方这次终于受理了。
也得力于这位建筑工人的突然闯入,宿舍楼的大门没有锁上,而是虚掩着。蔚薰推开门,跑出了宿舍楼。
而那位工人在楼道上慢慢地走着。
见楼里没有了人,他摘下了帽子,露出了他的辫子头。
他走到了418号寝室,停下了脚步。
也就是蔚薰的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