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哼道:“我不会感激你的,相反,一旦有机会,我还要亲手杀了你!”
路霜雪开心地笑道:“好啊好啊,我就等着那一天的到来,不过,你了千万不要让我等的太久哦!”
药很苦,可是陈方在喝药的时候,却没有一点细微的表情浮动,明明是很苦的药汁,但是在陈方嘴里,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和喝汤是完全一个样的。
他的这份执着和坚持,已经让路霜雪有些不可思议了。
看来这孩子为了报仇,可真的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路霜雪说:“报仇心急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你可不要为了报仇,而害得你那些朋友们为了你而丢掉性命!”
陈方靠在枕头上,问路霜雪:“为什么一定要毁天刑山?”
路霜雪温柔地整理着陈方的头发,道:“你还小,有许多事情,是你现在还不明白的,你的大师兄也不会想要看到,你为了报仇而丢掉性命的。”
陈方问:“那他们想看到什么?”
路霜雪决然道:“他们想要看到的,只是你还能够好好的活着,你好好的活下去,然后娶妻生子,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慰籍!”
陈方冷冷地说:“你是为了阻止我向你们报仇才这么说的!”
路霜雪急道:“陈方!”
陈方道:“我不会放弃的,伤一好,我就离开!”
路霜雪握着他的手,哀伤地说:“那好吧,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样,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出来!”
陈方冷笑:“家?我唯一的家,不是已经毁在你手上了吗?”
路霜雪站起来,道:“我只能告诉你,天刑山上死的人,没有一个无辜者,就算是时间倒回去,说不定我还会这么做!”
陈方怒喝道:“无耻小人!”
路霜雪回头笑道:“别动气,千万别动气啊,否则伤口崩裂,你要杀我,就还得再多等几天。”
陈方握着拳头,果真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还是在瞪着路霜雪的背影。
路霜雪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坐到了栏杆上,看着亭子外面的雨打芭蕉,右手袖子褪到臂弯,慢慢地把手伸了出去,接受着雨水的冲击,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好美的雨,不知道今生还能看得几回。”
那些雨水就这样淋在她绝美的手臂上,那些在凡人看来欺霜赛雪,几乎让人以为一碰就折的手臂,在这些雨水的下面,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它们只会直直地将雨滴打下来,不管有什么东西在阻挡着他们,都无法改变,他们生命的旅程。
可是他们可以重生,被阳光重新蒸回到天上,至少可以选择下一次落到哪里?
人没有选择!
人选择的路,即使是错的,也有许多的理由,在迫着你继续走下去。
路霜雪没有责怪陈方的理由,因为她明白,陈方只是在履行着自己的使命。
有时她也会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神的存在,那样她就可以祈祷,让陈方报仇这一天晚点来临,给她和丈夫,多一点幸福的时间
也许,她所希求的已经太多了吧!
身后有脚步响了起来,路霜雪还是在任着雨滴对她手臂的拍打。
吕破将一张羊毛裘披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将毛裘裹在她躯体上,道:“北方沙漠上的天气,雨水的威力还是很可怕的,如果没事的话,还是不要在外面停留了。”
路霜雪把手缩回到了衣服中,回头看着吕破道:“从那孩子的眼睛里看来,我们所做的,好像就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
吕破道:“也许吧但是也无法后悔了,你说呢?”
路霜雪有些害怕地躺到了他的怀里,问:“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会不会杀他?”
吕破长吸了口气,苦笑道:“万不得已?什么是万不得已,要是等他把剑架在咱们俩脖子上的时候,才是万不得已?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恐怕他一辈子都做不到!”
路霜雪抱着他,微笑道:“是吗?”
吕破点头,道:“只要他真的有这个心,其实我们也没有一定要杀他的理由。”
路霜雪叹了口气,从他怀里离开,仍然在看雨,吕破环抱手臂,站在她后面。
雨一直下,一直下,下得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
陈方一句都没有漏下的听到了他们夫妻的对话,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道:“真的就差那么多吗?”
以天刑山的实力来看,吕破和路霜雪可以将其毁灭,也绝非是泛泛之辈啊!
陈方在恨,为什么自己的仇人,不是想象中那样,十恶不赦,若是他们真的是坏人,杀了也就杀了,偏偏是路霜雪这样,根本就杀不得的好人,就算她是装出来的也好。
他穿上衣服,等吕破和路霜雪走开以后,他才走出了房间。
一胖一瘦两条手臂交叉着挡在他胸前,一人道:“陈公子,吕将军和将军夫人说不让你出来,你还是在房子里面休息比较好。”
说话那个是弟弟,孙仲奋。
陈方因为孙仲奋把陈方从生死边沿救回来过,所以陈方对这个人本身还是有一定尊重的。
陈方恭敬地站了回来,道:“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孙伯勤收起壮实的手臂,微笑道:“出来透透气,有必要带着兵器吗?”
陈方看看手里的断剑,抠了抠鼻子说:“我出去找找铁匠,看有没有办法修复。”
孙伯勤负着手道:“宝剑折断,重铸可能甚微,除非”
陈方道:“什么?”
孙伯勤道:“找到剑魂主人,令剑自己修复。”
陈方双手抓住了房门,开始关门。
两个人又一起顶住了房门,齐声道:“为什么?”
陈方道:“让我去见龙凌情,你们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呢?”
孙伯勤说:“也许蓝小珂还活着,你也还会怪她吗?”
孙仲奋道:“龙凌情的错也许并不是她想做的,你就真的要这么离开她吗?”
陈方没有搭腔,用力关上了房门。
孙仲奋对哥哥说道:“胖子,你说这小子会不会从窗户逃走啊!”
孙伯勤笑道:“不会,”他抬高了声音,道,“陈方公子多聪明啊!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平静的帅府内,究竟有多少机关陷阱,万一不留神,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说,陈公子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
这话不是说给孙仲奋听的,是说给陈方听的。
房间里面,陈方叹了口气,将两柄断剑扔到了桌子上,坐在桌旁,静静地看着螭龙天象剑,似乎是在看着龙凌情。
这么久了,不知道她还好吗?
有些事情不去想,不是想不起来,而是不敢去想。
陈方所不敢想的,就是蓝小珂活着这件事。在他心里,龙凌情的份量,可要比蓝小珂和水彤重得多,如果她真的没有错,自己错怪了她这么长时间,她还会回来吗?
陈方的双手还是握住了剑柄剑刃,拇指细细抚摸,无论是离得多远,从这柄剑中,他时时刻刻都感觉得出龙凌情的存在,逃避,失落,也许心底深处,他总归还是忘不了她的。
这次伤好以后,一定要找到她说清楚。
不管她是对是错,自己都一定要找到一个理由原谅她,不,是求她原谅自己。
到了晚上,欧阳玉和唐妙语一起躺在一个满是鲜花的地面上,疲惫地躺着,开心地,头对着头地躺着。
这是因为白天太累了,毕竟想把一个女人身上的烈性媚药完全消除,还是一件很累的事情,累归累,但当时还是很快乐的这么说有点无耻。
现在他们的心情仍然是快乐的。
白天发生过什么事,只会记在心里,不会说在嘴上。
唐妙语不是图欧阳玉的财,欧阳玉也不是图她的色,至少他们认为:我们是真爱啊!
唐妙语的头发平铺在花地上,有些已飘在欧阳玉鼻尖上。
“欧阳大哥,你说,我们是来干吗来了?”
尽管她也很喜欢管闲事,可是经过七霜童子一事,她也有那么点迷茫不已。
欧阳玉微笑道:“你不是驴子脾气,赶着不走,打着倒退吗?怎么现在不打也想倒退了?”
唐妙语对着他笑了笑,道:“没有啊!我只是想说,要是今天你没有过来,要是何无垠为了救我,要是”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俏脸通红,更忍不住的,是憋到嘴边,极其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要是我与何无垠真的真的发生了那种事,你你还会这么喜欢我吗?”
欧阳玉很认真的想了想,莞尔一笑,说:“呃这种假设不可能成立,因为他那时候跟快死了似的,再发生一次这事,那就真死了。”
唐妙语听了这话,脸上也没有一星半点的笑意。
欧阳玉道:“好吧,我说实话,其实这些事根本就不重要,就像是你走在路上摔了一跤一样,就算是何无垠在路上绊了你一跤,你就趴在那地方不挪窝了吗?我们就在走这条路,无论如何,你都会和我一起走下去的,是吗?”
唐妙语双手叠到脑后,苦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是在骂何无垠呢?”
欧阳玉道:“没有,真没有那个意思这地好像有些湿啊!”
废话!下了一天的雨,那能不湿吗?
唐妙语问他:“明天我们干什么?”
欧阳玉眼睛中开始明亮了起来,道:“和柳梦燕太熟悉了,现在,得找些时间来认识一下她的姐姐了。”
唐妙语看着欧阳玉,不解地问:“为什么?”
欧阳玉正起了眼神,道:“柳梦飞这个人,之前一直没有在江湖中出现过,但她一出现,唐门三决和阴司剑挂了,本来挺太平的一个灵泉村,被她扯出来一档子一档子的事,蓝小珂本来在南疆待得好好的,她一出来,人家跟唐博雷栋的关系立即就明朗起来了,然后七年前我和和小柳的事情也给陈方柳梦燕给拉出来晾了晾,整个江湖都给她搅了个天翻地覆,这么一个传奇人物,你要是不去了解一下这个人,不会后悔吗?”
唐妙语的表情就像是发现了新一样,瞪大着眼睛张大着嘴,好久才说:“我发现你这个人还真是真是厉害啊!明明完全独立的几个事情,却都能被你拉到一块来,那灵泉村和燕舞柳的事情跟她有一毛钱关系吗?”
欧阳玉听着就笑了。
“差不多,反正就那么回事。”
自圆其说。
柳梦飞很少跟她爹爹坐下来吃顿饭,这还是第一次。
确切地说,是这半年来的第一次。
这是晚饭。
不过这顿饭却一点也没有吃饭的样子,父女两个人都是抄着手臂,靠在椅子上,直直地盯着对方。
菜都已经凉了。
其实谁也看不出来,这两个人是父女。
包括璇铃在内的丫鬟。
他们当然没有人敢说话,柳梦飞的脾气不好,大多数是遗传她父亲的,柳残昌的脾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不会有人笨得来打破这个平静,自找麻烦。
然而寂静始终还是要被打破的,打破这种寂静的人,是柳梦飞。
柳残昌还在看着柳梦飞肩膀上的伤,她却已经不在乎了。
“昨天晚上只差一点我们就回不来了。”
柳残昌默然看着柳梦飞,还在找她身上其他的伤。
他不知是没有听清那句话,还是压根就不想回答。
柳梦飞用力的抓着桌沿,气愤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不会回来的,除了陈方以外,还有你女儿!我!柳梦飞!”
柳残昌看了看女儿涨得通红的脸,知道已经不能再装作没有听见了,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
柳梦飞吸了口气说:“你知道?你知道还不去救我们吗?边关四大高手,你居其三,你总不会要告诉我,你打不过邵师图吧?”
柳残昌叹了口气,伸出了袖子中的双手。
柳梦飞大吃了一惊,只见他的双手上,几乎已经是满手的水泡。
柳残昌道:“这个理由,可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