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凌情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终于承认了一切。
“我根本就没病,每次你去看陈方的时候我都喜欢远远地跟着你,你回来的时候我又先一步回来,这样就可以多见陈方一面,我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只是”
何无垠冷笑道:“只是你还忘不了陈方,对吗?”
龙凌情点了点头:“嗯!”
何无垠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指责的口气问:“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有什么感受?”
龙凌情垂下头,小声道:“戴绿帽子的感觉。”
这答案确实是最为真实的,可却不是何无垠所希望听到的。
他也实在没有想到,龙凌情会说得出这么搞笑的话来,当即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难得你还知道,戴绿帽子的是我。”
龙凌情抬起头,愣愣地说:“什么?”
何无垠叹道:“至少你还没有以为你是在给陈方戴绿帽子,我想问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在你的心里,已经是正统的地位了?”
龙凌情笑道:“你当然是。”
她抱住何无垠的头,在他脸上留下了两片鲜红的唇印。
何无垠道:“我们是不是也该找个落脚的地方了,你只怕不知道,这个人很重呢!”
何无垠把柳梦燕又往上背了一背。
龙凌情往前走了几步,道:“跟我来吧!”
两人走了不到二里的路程,一个看起来有十四五岁的高个子男孩,扬手对着何无垠就是一把飞斧削了过来。
是上次那个叫大虎的男孩,三个月过去,看来他也没长多大的本事。
何无垠苦笑,张开了嘴巴。
那柄小斧的斧刃被何无垠避过,两排牙齿咬住了斧刃后面的刀环。
何无垠的飞斧神技在天下间就算排不了第一也绝对不会排到第三以后,这种小孩子玩的游戏,还真不够他用手指去夹的。
龙凌情嗤笑道:“哎呀大虎,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每次来了客人都冲着人家扔斧头,你那扔斧子的技术和这位大哥比起来还差个十万八千里呢,叫那个等着放箭的和那个等着拿弹弓的人都叫出来吧!”
大虎笑嘻嘻地说:“大哥和三弟知道不是龙姐姐的对手,不过他们还想试一试,出几招会被你们拿下。”
何无垠吐掉了钢斧,小声问道:“这是你孩子?”
龙凌情咬着牙,小声道:“胡说什么呀,我还没嫁给你呢,这是别的人捡的。”
何无垠又道:“我得给这些毛孩子多大面子?”
龙凌情道:“我上次的记录是三枝箭,两颗弹珠,你不准比我少,要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何无垠笑着说:“觉得你以后可以去开一个孤儿院,然后收养好多的小孩。”
龙凌情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想法?”
何无垠一闪身,奔了出去,三枝箭射空,又一闪身,三枝箭射在他脚下,一手松开柳梦燕拔出精钢剑飞了出去。
精钢剑钉穿了一棵树,横在小诚的头顶上空一尺处,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
小诚吓得手里的弓箭都掉在了地上。
两柄短剑,从何无垠喉前两寸处削过,几乎是堪堪躲过。
何无垠翻身抱起柳梦燕,躲过这一剑,又将柳梦燕扔到背后,闪过两剑,踢飞了小光手里的短剑。
龙凌情过去摸着小诚的脑袋,笑着说:“好了,招呼打过了,现在,可以带我们去见你们家李夫子了吧!”
小光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龙姐姐,这边请。”
三个小孩头前带着路,龙凌情和何无垠慢吞吞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从一离开那个阵法之后,从离开陈方的第一天起,龙凌情就把这一条路,留作了陈方无路可退时的退路
那时候龙凌情真的没有想到,这条路会让何无垠先用上。
大概世事无常吧!就像那个时候,龙凌情一直以为陈方和柳梦飞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何无垠一路都默不作声,仿佛在想些什么。
龙凌情看到了他这副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还是在担心陈方吧?”
何无垠点头。
无牵无挂的方是圣人,然而世界上的圣人毕竟还是要比凡人少许多的。
陈方对何无垠出手是迫不得已,他当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何况这个时候,对于何无垠来说,爱人在自己身边,知己在自己背上,陈方却还站在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身旁,需要对付那么多心计阴沉,头脑逻辑比他清楚一百倍的老阴谋家们。
何无垠的处境,实在要比陈方要好的多了,何无垠怎能不担心他?
龙凌情伤神道:“担心又有何用?是他自己把你赶出来的,就算他这次死了,也是也是自取,与他人无尤!”
何无垠笑道:“其实大多数时候,我都觉得你不可能和陈方成为恋人,你对他太严格,严格得超出了一个恋人所该为的事情,你都快做他妈了。”
龙凌情吐了吐舌头,做出个鬼脸,转过头倒退着,看着何无垠问:“我都成他妈了,你为什么还喜欢我?”
何无垠道:“我喜欢你,只是因为我想做陈方他爸罢了。”
柳梦燕恢复了一丝神识,在他耳边无力地说:“我怎么老觉得你是在占我便宜啊!”
何无垠苦笑道:“一听说陈方就醒了,以后你要是再生病,再也不给你找大夫了。”
柳梦燕像是在说梦话,又像是朦朦胧胧的真心话:“好啊!”
何无垠笑着说:“这丫头”
龙凌情并肩走到何无垠旁边,拿起柳梦燕的手,给她把起了脉,悄声说:“别在跟她说话了,身子还虚弱着呢!”
何无垠悄无声息的点了点头。
十几盏灯火点缀在大厅的四周,本应用灯火辉煌来形容,可是此刻看起来却有些惊悚。
柳残昌一张铁青的脸,此时看起来就像是吃人的饕餮,让陈方不寒而栗。
这是柳家的私事,得知何无垠失踪,吕破和路霜雪也就借故离开了。
天底下最难管的就是家务事,不管是不是清官,都断不了这些案子。
柳残昌冷着脸问道:“今天的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希望你们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柳梦飞背着手,不以为然地说:“事情就像你看到的一样,何无垠劫持我妹妹,我出手拦截,然后被他所伤,就这么简单!”
柳残昌一拍桌子,大声喝道:“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你和梦燕交手就没人看到吗?你以为你在空中的所作所为就没人看清吗?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要杀人谁要救人吗?”
柳梦飞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再问!”
柳残昌怒道:“我只是想要知道,你作为她的姐姐,这么做你怎么忍心呢”
一提起这件事,柳梦飞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说:“就凭她是我的妹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抢我的男人吗?就凭她是我的妹妹,我就要受着她的气,任打任骂吗?我比你还想知道,你是我的父亲,二叔从我有记忆就没再见过他,我都不知道有没有这个二叔,为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女子,就要怪责自己的女儿,你这个爹又是怎么当的?”
就算是一时之气,就算是在自己家里,她这些话也说得有些太过分了。
柳残昌突然从凳子上瞬移到了柳梦飞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柳梦燕的脸上一会儿就出现了一个红红的掌印,柳残昌的手垂在腰间,不住地发抖。
陈方急忙上前扶住柳残昌的胳膊,道:“柳伯伯,梦飞这话没有多出来的意思,就是随口一说,您别这样动气!”
其实刚才柳梦飞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就该挺身站出来了,只不过他从下决定到做行动的时间太慢了点,所以,才因为没有反应过来,就让柳梦飞挨了这一巴掌。
柳残昌怒道:“我为什么不生气,这个不孝女,连自己的叔叔也要诅咒,天哪!我柳残昌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我恨不得杀了她!”
柳梦飞痛得流下了眼泪,然而头还是抬着。
她看着她父亲的眼光中,充满着仇恨,一点不像是在看着自己的父亲,反而像是看着自己的仇人。
灯光下的父女两个,一个像是地狱的恶魔,另一个犹如忘川河中的厉鬼,上天不知道为何要创造这样的一对父女。
柳残昌气得胸膛起伏,在陈方的扶持下,才慢慢地坐到椅子上,一双眼睛却还是瞪着他的女儿。
三个人沉默了良久,柳残昌才又指着柳梦飞骂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敬尊长,不知道爱护妹妹,你不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柳梦飞没敢再顶撞她爹,忿忿地说:“那又怎么样!就算是疯子,也一样有人愿意娶!”
说完她一甩头发,离开了大厅。
陈方见状,急忙想要追过去,柳残昌阻道:“追她干吗?生怕她不会把气撒在你身上吗?”
陈方担心地说:“可她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出去,万一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柳残昌哼道:“能有什么危险,她就是燕门关最大的危险,看到她躲都多不及,谁敢惹她?”
陈方叹道:“那倒也是柳伯伯,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们父女两个,怎么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陈方坐到了他的旁边,觉得不合适,又坐到了一侧的一张椅子上。
柳残昌叹道:“这个丫头,一直和她母亲生活在一起,这几年生意越来越忙,我渐渐也对她少了些许的关注,有时候她学会一个新的御兽术来找我看时,我总是没有细看,便把他应付过去,尤其是她母亲死后,对我的仇恨就越来越深,她甚至以为,我成了戴着人皮面具的人,也有时候会觉得,我是被邪灵附体”
说着话,柳残昌的眼睛中流出了泪水。
“我能做的,也只有把你留在她的身边了,世界上又有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女儿的?我也知道,你喜欢的并不是梦飞,可是作为梦飞的父亲,我只有这么做陈方啊!”
陈方急忙道:“晚辈在!”
柳残昌说:“感情这回事,往往就是从没有到有的,舍弃很难,开始另一段感情更难,只要你对梦飞没那么讨厌,生活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等你们三十岁以后,就知道在生活面前,感情是多么脆弱了。”
陈方倔强道:“世界上应该有感情,不管什么时候都有。”
柳残昌不想再争论了,靠到了椅子上,闭着眼睛说:“好了,你快些出去找她吧!燕门关如今不同与当年,她出去,恐怕会有危险的。”
陈方站起来,说:“晚辈这便前往。”
柳残昌道:“就说是你自己愿意找她的,要是再提上我,她就不回来了。”
陈方嗯了一声,走出门一伸手,螭龙天象剑飞到陈方手中,呛啷一声,刺进了剑环中。
柳残昌看着陈方的后背冷笑,心中道:她不会跟你回来的,这一次出去,很难说她还有没有命在。
他怎么会这么希望柳梦飞死呢,她不是应该希望柳梦飞好好活着吗?
奇怪的女儿,奇怪的父亲。
柳梦飞一个人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冷风吹在她脸上,被打的地方刺痛刺痛的。
“馄炖!热腾腾的猪肉馄炖诶!”
“过桥米线,五文钱一碗喽!”
一家家的商贩在大声地叫卖着,柳梦飞在这样热闹的场地里,更加感觉到自己的孤独。
一对父子在她背后秀着亲情,父亲说着让儿子慢点吃,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
她的父亲也这么对待过她,可就是她自己,也记不清楚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隐隐记得那次楚国皇帝召见,一个王侯家的贵公子在她面前舞剑,那个男孩,也有一个教他的父亲。
可是她的父亲,却一直在不断地挣钱,几乎都要把她这个女儿给忘了,就算是新学的武功,在爹的眼里,也都只是小把戏而已。
“柳梦飞,这世界上还有对你好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