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探出头向外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空当,除非绕到另一条道上去,但那样就违反交通规则了。果然,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我的猜想,趁着刚有辆车穿过去挪出的空当,车子迅速地开向另一边,嚣张地无视了路旁的交警。
我不禁有些惊愕,眼睛不受控制地向秦子阳瞄去,男人仍是紧抿着一张嘴,神情淡然,没有什么变化。
我突然觉得这个男人不像外人所认识的那样温文有礼,或者是我一厢情愿地把这个词强加在了他身上。
“到了。”车子驶进一栋位于郊区的豪宅,他下车拉开我这边的车门,又模仿英国绅士的样子,端着手臂,含着胸。
我愣了几秒,才颇为不自然地把手挎了上去,一路随着他进了别墅。
“来得可真晚,就等你一人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说什么也得罚上几杯……”
刚进门就见到一帮子人,男男女女都有,女的个个年轻漂亮,一水儿的名牌加身,而刚刚说话的正是上次有事先走的饶起云。
秦子阳笑着点了下头,似是应允了,便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向中场沙发上坐着的一个人。
顿时,一道探究似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这是苏小姐,一个朋友……”秦子阳淡淡地介绍着。
那男人听完这话便把眼光挪开了,甚至连问我叫什么的兴趣都没有,这不禁让我有些懊恼,最看不惯就是这种有几个臭钱便把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不过他身边坐着的女的倒是看着挺舒服的,和这屋里的其他女人比起来气质很不一样,有些羞怯,很安静,眼睛始终盯着地面,看起来十分拘谨。
我不禁好感大升,走了过去。
“你好,我叫苏念锦,锦绣家园的锦。”
“我叫梁以烟。”她淡淡地笑了下,我这才发现原来她长得这么好看。
“开饭啰!”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便被秦子阳带了过去,刚坐下,饶起云等人便起哄着灌酒。
“来来来,秦少,这三杯是给你的,来晚了总得拿出点诚意不是?”
秦子阳接过酒杯,一仰头,一杯烈酒就灌了进去。连着这样喝了三杯,他依然面不改色,甚至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咱们今儿玩什么?”席间一个人突然问道。我顺着声音望去,是个长相很清秀的男人,看起来像个邻家小弟弟。
话刚落,大家似乎很有默契地一同看向旁边的秦子阳和坐在他左边的男人,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男人叫萧洛。
两人都没发表意见,这时,不知谁提议说玩摸手认人——眼睛蒙上,然后带到在座的几个人面前,分别摸他们的手,猜谁是自己的伴,要是摸对了,就当场舌吻,而摸其他人的时候也要说出名字,说错一个就脱一件衣服……
这游戏充满了色情的味道,可在场的女人却没有一个出声反对,反倒有几个女人暗自露出窃喜的表情,这让我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
“来来,谁第一个来摸……”
“我吧……”一个画着烟熏妆的女的站了起来,笑着走过去让人蒙上眼,然后开始由人带着她转圈,转得险些跌倒的时候才被带向酒席间的一位位男士。
男人们伸出双手,女人柔若无骨的小手像是蔓藤一样在男人的手臂上反复摩挲,活像是在撩拨发情。
“哎呀,这个个都像,又个个都不像,真是难摸……”
那女人的手白皙细腻,在旖旎的灯光下像是两条小蛇,绕着男人的手臂往上攀爬,摩挲,时不时还娇嗔地抱怨道。
“哎呀我说梅雪,你还没摸出是谁啊,这翻来覆去地蹭啊蹭的,也不怕咱们钟少吃醋。”
钟少是谁?我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秦子阳悄无声息地凑到我旁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面的人,然后小声道:“她的伴儿。”
我哦了一声,身体却瞬间绷直了,男人那古龙水混合着尼古丁的味道经这一贴,一股脑地窜进了我的鼻子里。直到他身子侧开,我还觉得有什么东西留在那儿,挠得心里酥酥痒痒的。
“他啊,就一没良心的,要是真吃醋了,那我还得偷着乐呢。”这话说完,一堆人哼哼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倒是让梅雪听出了什么,当下指着面前的男人道:“你是饶起云。”
“行啊,这就给你听出来了,也没白费小爷我让你吃了个彻头彻尾的豆腐。”
“就你嘴贫。”女人一摆腰娇嗔了一句,往下一个人那儿摸去。
下一个人是周胖子——刚进门的时候听到有人这么叫他,之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儿我想是因为他那壮硕的体型吧,不过倒是这一堆人里最打眼的一个。果然,梅雪刚一碰那肥肥的手就大叫道:“是周董。”
那被唤作周董的男人嘿嘿笑了一下,然后扯住那正要退开的小手,道:“怎么这么快就摸出来了,饶少那儿可是摸了半天的……”说着倒是反客为主,一双咸猪手在那白皙细嫩的手上揉捏了半天,吃足了豆腐才肯放开。
我不禁向对面那人看去,发现他神情淡然,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似乎自己的女伴被人吃了豆腐是件再平常不过的,就连那女人自己也从头至尾挂着一张笑脸,还不时呵呵地娇笑出声。
不多时,女人扭着小蛮腰被带到了秦子阳身旁。秦子阳不急不缓地把最后一口菜送到嘴中,才一派悠闲地伸出手来,嘴角一直挂着慵懒而恰到好处的淡笑。
那女的摸来摸去,手指不停地向上抚摸。这哪里是在摸手啊,分明就是整条胳膊都要被摸了去。
有其他女的不满地催促了,可这梅雪听到催促声反倒抚摸得更撩情妩媚起来,整个身子更是有意无意地凑上去,两团浑圆有一下没一下地擦蹭着男人的手臂。
秦子阳似乎习以为常,从始至终嘴角的弧度都没变过。
天下男人果真都是一路货色。我暗自在心里嘀咕道。
“是秦少。”女人惊呼道,声音格外娇俏,脸上还有着可疑的红潮。
这也太厉害了,一圈下来竟然基本猜个八九不离十,倒也有点本事。
我正沉浸在感叹之中时便被人拉了起来。
“怎么了?”我用眼神询问一旁的秦子阳。
“到你了。”他淡淡一笑。光线从他侧面划过,投射到地上,他的影子被无限拉长,似乎与我的交融在一起。望着望着,我竟然痴傻起来,不过最后仍是被人带到前面,蒙上眼睛转起圈来。
一圈两圈三圈,转得我头晕得很,一个没稳住径直栽了下去,惹来一桌子人的哄笑。
“秦少,哪儿找来的妞,真是可爱得紧。”
生平第一次被人用可爱来形容,我相当的别扭,却屏住了呼吸,不知是在等着什么。
秦子阳并没接腔,或许是有什么面部表情上的交流,但我被蒙了双眼看不到,也不愿再深想。
我被人带了过去,开始摸男人的手。心里很紧张,全身的血液似乎汇集到了一点,等待着一起迸发。
连着摸了几个我都说错了,直到最后一个,总算是说对了。
“秦少。”我喊道。
大伙便开始起哄,饶起云、周董更是用手打着拍子,大喊,“舌吻,舌吻!”
我愣了,这时,眼罩被拿开,整个人被推到了秦子阳面前。
我的脑袋中一片空白,就那样看着他。我看到他的嘴角抿得紧紧的,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神态中少了那惯常的慵懒,多了一丝凌厉与探究。
“秦少……我……”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的时候,秦子阳已经站了起来,推开椅子向前走了一步,正好站在我面前。鼻息相对,他紧抿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虽然弧度很小,却依稀可见。
“闭上眼。”他道,然后整张脸便压了过来。
“张嘴。”他舔着我的唇,轻声吩咐道。
我想,一定是刚那一摔把脑子摔坏了,不然我怎么会毫无反抗就让对方长驱直入,攻城掠地起来。
直到男人的身子离开后,我依然能感觉到舌尖的酥麻感以及男人口中那淡淡的烟草味和香草冰激凌一般的香甜。
“这吻得真是缠绵悱恻啊,真是春心荡漾啊,真是他妈的唯美有爱啊……”刚进门时见到的那状似邻家小弟弟的男人一开口就带着脏字,还配着响哨。
我不受控制地瞪了过去。他似乎从没被人这样盯着看过,还是带着怨恨的,于是开口道:“该脱衣服了吧。来,咱们哥几个算算这到底该脱几件啊。”
“四件!我、钟少、胖子,还有萧少,都认错了……”有人兴奋地喊道。
我顿时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下意识地看向秦子阳,只见他神情寡淡地站在那儿,双手插在兜里,没有什么特殊表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这个刚刚才深吻了我的男人,此刻却和这众多看热闹的人一样,或许,他一直都在等着看我出丑。他们这群人一向如此,锦衣玉食,开着宝马,有年轻美眉跟着,到哪儿都讲究排场,尽管如此,依然觉得生活无聊,而此时的我正好成了他们这伙人无聊日子里的那么一点乐子。
想到这儿,我顿时恼火起来,拿了包就想走,结果还没到门口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怎么,这就想走啊,苏小姐也忒不给面子了。”那长得人模人样,乍一看还以为是邻家小弟弟的男人一副猥琐的表情道。
“就是啊,苏小姐可别是个输不起的人啊。”一旁的人忙附和道。
“你们想玩玩你们的,这玩意我受不起,再则我一个小老百姓,从来就没输得起过,就不奉陪了。”
“哎,这是哪儿的话,苏小姐是秦少带来的人,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不给秦少面子?”说到这,众人都不禁向秦子阳望去,发现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依然是刚刚那副旁观者的样子,便更加放得开了,有人干脆直接走过来,抓着我的手,硬是把我给拉到酒桌前。
“苏小姐,就四件。大家就是图个乐和,一个游戏而已,你也别坏了大家的兴致,再说也不会少块肉,就权当这屋子太热,脱了凉快凉快。”
“你放开我。”我抬起头,狠狠地瞪着他。
那男人似乎被我的怒火弄得一愣,随即不乐意道:“苏小姐别不给面子。”
“你们让我在这儿脱光了给大家看就给谁面子了吗?呸!”此刻我心里简直恨死了这帮人,这帮披着华丽衣服的人渣。
“哎呦我说姐妹儿,在座的各位都这么说了,你也就甭矜持了,这年头矜持一毛钱都不值的。”一个打扮妖艳的女的走过来,搭着我的肩,一副热络的样子。
我的心口气血翻腾,尤其是看到秦子阳那一副冷漠寡淡的样子,更是怨怒不打一处来,索性一咬牙,道:“好,我脱。”
有人见我开始脱了,忙拍手叫好。甚至还有的拿着筷子敲着桌上的瓷碗助兴。
他们一个个在外面人模人样的,到了这关口全是一头头披着人皮的狼。
我颤抖着脱了外衣,又开始脱第二件,是一件黑色的针织衫,脱完这件后,我的手顿了一下,再脱的话就只剩下内衣了,莫非我真要脱光了给这帮人看?
可是看那架势,要是不脱他们能放过我?大脑乱得很,胸口隐隐有钝痛传来,针扎一般,全扎在了心尖上。
再一咬牙,甚至能感觉到两齿相碰发出的咯吱声,我伸出手缓缓地解着衣服上的扣子,动作极慢,带着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颤抖。
“行了。”一道淡漠的声音传了过来,在这一片嘈杂声中却没有被淹没,甚至可以说成功地让一室的喧闹瞬间宁静下来。
我苍白着脸,手指的颤抖依然无法停下,但不可否认,秦子阳这一声的确让我喘了一口气。
酒席间几个人眉来眼去却没人作声,好半晌,那个叫萧洛的人才低低地唤了一声子阳。
秦子阳抿了抿嘴,扯过我的手腕一把把我拉到跟前,神态慵懒道:“剩下的脱给我一人看就好……”说着抬起头,冲着那帮人笑道:“先上去了。”
大伙一愣,后知后觉地起哄道:“好,好,这衣服啊,还是就脱给你一个人的好,咱们就不打扰了,春宵苦短啊……”说着嘿嘿地笑了起来,那笑怎么听都觉得不怀好意,特别猥琐。
我被秦子阳一路拉着到了楼上的房间,直到砰的一声门关上,我才缓过神来,急忙甩开他的手,退到角落里狠狠地看着他。
“你要干什么?”
他仍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双眸幽深,里面好似有一口古井,深得望不到尽头。
“我告诉你,虽然你们有钱有势我干不过你们,但我相信这个社会还是讲法制的,你若对我做了什么,我出去后一定不会放过你,你别指望拿钱就能摆平我,我肯定会告你到底。”我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尽量让自己声音大些,似乎这样气势就能足些,可是这一切似乎在对面那个男人面前都好像是跳梁小丑在作怪一般,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波光流动,最后竟低下腰,手环着胸,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说,苏念锦,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虽然仍旧不敢走近,但不知怎么的,被他这么一笑,那些紧张恐惧的心情倒是放下了不少。
“秦少,我这人无趣得紧,你还是放过我吧。而且……”我顿了顿,“而且我长得实在不怎么样,既称不上妖艳妩媚,也称不上娇小可爱。真的,我就一再普通不过的人,你看上我会降低你的品位的。”虽然这番话中多少夹杂着真实的感受,但这么贬低自己心里还是不大舒服的。
“苏小姐似乎颇有自知之明。”他哂笑着,眼神微冷。
我苦笑,这话不知该怎样接,似乎怎样接都不对,索性缄默不语,一双眼盯着地面。
他走过来,身上有着尼古丁的味道,还有着淡淡的属于男人的味道,不过不是那种汗臭味,是很独特的,属于秦子阳的味道。
“苏小姐似乎很怕和我沾上关系?还是说我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尽人意让苏小姐挑着理了?”
秦子阳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声调一点都不高,却让人觉得冷飕飕的。
我哪敢说他不好,只盼说他十全十美他一高兴就放过了我,就此老死不相往来。
“秦少哪里的话,我只是觉得咱们相差太多,我……我配不上你。”
“配不上?”他眉毛一挑,“谁说的?”
我抬起脸,不得不盯着他道:“秦少,真的,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我这人再简单不过,和你们的世界不搭的。”
秦子阳紧抿着嘴,似乎是第一次见到我一般,牢牢地盯着我看,眼光犀利,而且似有什么在其中不停闪动。
他掏出一根烟,点燃,却也不抽,就那样拿在手中,看着它慢慢自燃。
“苏小姐,不瞒你说,我还真对你动了心,我就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像你这样不爱钱,不想和我们这样的人攀上关系的。哪怕是逢场作戏,也多的是人挤得头破血流地往上冲,你这样有着坚强意志和正确价值观,视钱财如粪土的人我是真的很欣赏,如果可以……”
“没有可以。”我慌乱地出声。
秦子阳再次挑了下眉,看着我的目光也更加幽深。他慢慢向我走来,就在彼此距离不到一步远时他住了脚,然后俯身贴向我,温热的气息吐在我的耳际。
“如果可以,去做老师吧,我可以帮你安排,省重点,五险一金。”
老师?
五险一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就那样愣住了,然后看到秦子阳一脸欢愉的样子,虽然没有大笑出来,但那微扬的嘴角和带着亮光的双眸,无不显示了他的好心情——成功戏耍我后的好心情。
“教教那些孩子们怎样做到视钱财如粪土,哦,最好再教教他们不要过于看得起自己,做人还是要本分的,从行动上,更要从思想上。苏小姐,你看我这提议如何?”
他一脸诚恳,态度上也挑不出一点毛病,倒真像个给人提意见的人,可话里话外句句都带着嘲讽,当然,更多的是让我无地自容的窘迫,一张脸涨热得很。我刚刚这是想到哪儿去了,亏得我还一个劲儿地拒绝,人家根本就没那意思。也对,我就说嘛,像是他们这种高干子弟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株小草。
不过,就这样被戏耍一番让我窘迫的同时也觉得有股子恶气在胸腔内蒸腾。
“行,你安排吧,省重点中学,教价值观什么的那得是政治老师。哦,有五险一金是吧,那也就是说是正式老师了,在编的。”我走近他,一扬脖,眼睛眯着,“就麻烦秦少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