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她的手微僵,随即,龙御天哑声道:“沂蒙山并不险峻,再说,这里是山峰与山峰之间的峡谷,因此,仍是平地。”
谎圆得不错嘛!
苏如墨暗自点头,腹中在偷笑,表情却是满脸的好奇和探知,继续问道:“乔大哥,你说你世居影莲郡,可是,影莲郡是南方大郡,口音该与京城有些差异才是,怎么我听着你说话,倒像是京城人士呢?”
手又是一僵,龙御彦淡淡道:“我常到京城居住,因此,染了这边的口音。”
编!接着编!我看你能编到什么时候?苏如墨偷笑着,也不给予拆穿他,反而附和道:“也对,不然,乔大哥怎么会在京城救了我呢?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千里姻缘一线牵,啊——”却是龙御天握着她的手猛地紧了紧,握疼了她。
“如墨,够了!”
听着那沉闷的声音,苏如墨在脑海中想象着他欲怒难怒、欲喜又不当喜的纠结模样,暗自笑着,正欲说话,却听得龙御天抢先道:“如墨,如今我们走在竹林中,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竹??”
苏如墨一怔,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龙御天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苏如墨笑道,却是想起当初,龙御天被她调戏得无可奈何,给她背诵整整一日《玉论》之事。看来他还记得嘛,先开口为强,后开口被调戏!“我只是想起一些个御天的旧事,倒觉得乔大哥你此刻有些像御天呢!”
龙御天一怔,似是被她勾起往事,顿时沉寂,倒没追着要给她来一场《竹论》。
两人各有各的心事,一时间倒是安静了下来。
走在走在安静宁谧的竹林中,夜间的风,清凉如水,又微微带着些白日的暑气,凉中带暖,柔和如轻丝细棉,拂面欲醉。周遭尽是竹的清幽气息,竹叶轻响,发出沙沙的声音,反而越发衬得这夜的寂静,就好像——
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这片竹林,只剩下携手而行的两个人。
这般宁静美好的氛围,使得苏如墨咽下了百千样的刁钻问题,心幽幽如醉,安静地随着龙御天的步调往前走,不在乎眼睛看不见,不在乎前方有稍多的困苦磨难,只要他牵着她的手,就能够一直地走下去。
路,一个人走,和两个人走,应该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吧?
不知道走了多久,萦绕周遭的竹的气息,终于幽幽淡去。在苏如墨心中,这段竹林之行似乎走了很久很久,久得永远都走不完;又似乎很快很快,快得她还来不及记忆品味,便已经结束。甚至,她曾经希望,这座竹林永远都没有边际,他们能够永远这样彼此相牵着,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没有紫星,没有闵楚,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只有他们两个!
如果他不是紫星的齐盛帝,该有多好?
如果,他真的只是影莲郡的乔羽,该有多好?
然而,随着竹林的离去,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也随之被苏如墨抛诸脑后。接下来,苏如墨依旧柔顺地随着龙御天而行,再也没有提任何古怪问题,就这样安静而祥和地走着,直到一股热闹喧嚣之意迎面扑来。
“沂蒙县的集市”——到了。
龙御天依旧牵着她的手,穿梭在集市中,耳畔传来各式各样的叫卖声,温柔悠扬,尤其是女音,更是婉转动听,如黄莺啼柳,不像是叫卖,倒像是低吟浅歌一般,煞是好听,果然和京城的口音大不相同,但若是仔细听,还是辨得出来字句。
苏如墨虽不能看,却能听,能闻,更够感觉。
两边似乎有着各式各样的摊铺,有的似乎是首饰摊,经过时,衣袂拂风,带得首饰相撞,叮叮当当作响;有的似乎是吃食,有蒸汽扑面,未必便如御膳景致,但是却别有风味,与京城饮食味有不同;有的则是茶肆,阵阵茶香飘送,幽幽淡淡……
龙御天则暂充她的眼睛,在旁告诉她周遭的事物。
“如墨,那边是卖银饰的,跟京城的不是,是影莲郡的特色银饰,这是银头冠……”将头转向在旁解说的龙御天,在脑海中勾勒着那张熟悉的容颜,苏如墨心中有着一种难言的柔软,忽然轻声唤道:“乔大哥!”
“嗯?”虽然声音纤细,但龙御天却还是听见了,顿下了解说。
苏如墨不语,上前,拥住他,双手摸索着环上他的颈,踮起脚尖,吻了他的脸。
“如墨你——”
龙御天显然错料不及,惊怒之下,猛地推开她,顿足离去。
苏如墨被那股力道推得倒退几步,这才稳住,听着那怒气冲冲的脚步声,有些想笑,却又想哭,慢慢蹲下身,双臂环膝,将头埋了进去,眼中蓄起了泪雾。
她很确定眼前的人是御天,她也敢确定自己仍在京城,可是,两边是影莲口音的叫卖声,风中响起的是影莲特色的银饰撞击声,鼻间漾溢的是影莲风味的饮食香味,空气中弥漫的是正合郡县气象的茶香……她从来没有想过,御天会为她建造起一个“沂蒙集市”。
她,从来没敢想过!
而现在,一切就在她的身边,真实得犹如虚幻。
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湿了裙衫。
前方,忽然传来轻细的脚步声,如风拂湖水。可是,听在苏如墨耳中,却是那般的惊心动魄。周遭的声响,集市的气息,一切都忽然遥远起来,唯一真实的是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轻轻地,缓缓地,仿佛在沉思什么,犹疑什么。
过了一会儿,一双温暖的手将她轻轻地将她的脸抬了起来,她感觉到一道温柔的目光在她脸上留恋着,徘徊不离……
“别哭!傻丫头,我喜欢看你笑!”
御天他,一定已经察觉了吧?她发现他是御天的事情?否则,他不会用这样温柔而宠溺的语调对她说话。
“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捉弄人呢?”
轻轻地叹息着,龙御天取出帕巾,为她拭去满脸的泪痕:“好了,都没事了,墨——”他忽然顿住,犹豫了许久,却仍然低声唤道,“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