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坞的九先生出身水轻阁,本名乐话。别看水轻阁名字叫的颇具情趣,其中还有不少说头。古有大贤尝言,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故有民重君轻的说法。既然水重舟轻,取名水轻自然有些别的意味在里面,他们做的却是杀人的门道,水轻,便是说上至君王,下至庶民,无人不可杀!水轻阁培养刺客,这一脉的人身手敏捷轻功了得,擅长暗杀、潜伏、暗器、投毒等,不过自乐话脱离水轻阁加入燕子坞,却是许久没接过这些任务了。
“多久没动过手,也不知道杀人的手艺生疏了没有。”乐话平静的撑着油伞,脚下也没什么变化,闲庭信步一般走向冲过来的那几个壮汉。
一旁的少年眉清目秀,头上带着个斗笠,一身素黑长衫席地,双手负于身后,正视着前方几人。
只是片刻,那人就冲到了乐话身前,挥肘就是一拳,乐话微微将头撇过,一脚踢向那人膝骨,只见后者闷哼一声,无力的瘫倒在地。后面的同伙见乐话身手了得,顿时转换目标,想要挟持住一旁的黑衣少年,却在双手即将把少年扯过时,又是一道银光闪过,两枚钱镖稳稳地扎在了那双手掌中央,不过刹那,地上又倒下了两个。其余的贼人见乐话出手如此狠辣,转身欲逃,却见乐话微微一笑,任由他们逃窜,堪堪转过街角,乐话将手中油伞往天上一拋,右脚轻一点地,伸手牵过伞柄,身子只是在空中停了半圈,四枚散镖就已经狠狠扎在了他们的小腿,这几人却是没一个逃脱。
两人一路未停,来到沈悠身侧。后者已经被打得不省人事,脸上血痕颇重,乐话低下身子查看他的伤势,倒是没什么大碍。
沈悠缓缓转醒,就见贼人已经瘫倒一地,想也知道是面前的两个年轻人出手相助,他艰难地站起身子,先是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而后才向二人施礼道“多谢两位公子出手,在下沈悠。”
“你怎么只谢他们,不谢我啊?”还没等文四回答,袁家的小姐就抢先道。
沈悠摇了摇头,明显没有玩笑的心思,“姑娘可知这些尽是些亡命之徒,方才您出手相助沈某很是感激,但若是因此害了姑娘,沈某可是要内疚一辈子的。”
见自己好心帮他,这人反而有些不待见,若芷心中颇感委屈,转身就要回到马车上。
“姑娘可知,最近的医馆怎么走?”
文四的声音让若芷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她确实没有见过眼前这个少年啊,而且生得这么好看,若是见过,她肯定有些印象。
“我带你们去吧。”若芷虽然还有些小别扭,但毕竟伤者为重,给他处理伤势才是要紧。“王叔,你先回府吧,我带他们去医馆,等会就回去。”
马车上的车夫自方才就没什么动静,放任自己家的小姐冒雨冲出马车,就连那几个壮汉想要动手时,他也没有下车帮忙,此时听若芷这般吩咐,也没说什么,伸手扯过马绳就催起了马车。
“多谢。”文四轻声谢道。
若芷没有理他,径直走在了前面,乐话扶着沈悠跟在后面。
“我方才看到阁下是为了救一对父女,才牵扯进来的。”文四的声音与伞外的雨声格格不入,没有这般纷乱,反而有种让人安心的沉稳“后来那对父女扔下沈兄趁乱逃走,出于不忿,这才出手相助。”
“是啊,他们能逃最好。”沈悠轻声回道。
“阁下难道不怨他们?”
“那有什么怨的,公子不知道,沈某在礼部任主管,吃的是朝廷俸禄,自然要一心为民。且不说他们二人难能自保,就算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丢下沈某也是应该。”
“沈兄的为官之道,还真是...”
“愚蠢?”沈悠接道,却是丝毫不介意这等评价。
过了不多会,前面的若芷终于停下步子,“这里就是了。”
医馆中,却是一个人也没有,连大夫也左右找寻不见。
“乐话,你先送这位姑娘回府,我和沈兄在这等着就是。”文四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心里暗暗算着时间。
“是,公子。”乐话点头应道,撑起油伞就要出门。若芷倒是没什么意见,她可早就想离开了。
“方才沈兄一席话,倒是挺像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好官不敢当,这只是为官者的份内之事。”
文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敢问为民请愿算不算为官者的份内之事呢?”
这一句,终于让沈悠皱起了眉头“自然,只是公子为何这般发问?”直到这一刻,沈悠才真正重视眼前这个少年人。文四看上去年龄不大,虽然气质斐然,毕竟是个未及冠的弱童,若不是救了沈悠,沈悠可能话都不会跟他说上一句,而此刻文四问出的问题,哪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说得出的?
“不知沈大人知不知道前段时间的盐帮一事。”
“盐帮?”沈悠知道,而且很清楚,因为盐帮被铲除的时候,罗列出的罪名可是礼部一条一条划出来的,而且搜查盐帮所得的清单,礼部这边也有过目.下面这些琐事可都是沈悠这些人完成的。
“就是盐帮。”文四确定道“沈大人可知搜查盐帮时,就因为你们礼部罗列的罪状,牵扯到多少无辜的京城百姓,而衙门派人捉拿搜刮时,这些无辜百姓算是遭了无妄之灾,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数!”
这些话,文四说得平淡。
“这.”沈悠微微一愣,盐帮各种条令都是上头发下来的,他无权过问,至于那些百姓无辜受害,他更是不清楚。
“盐帮所得是要上陈天子,而后充盈国库的,有人在这里面动了手脚,不仅搜刮了许多无辜的百姓财物,更做了一些假账,将盐帮赃物据为己有,不知道这些,沈大人清不清楚。”文四声音轻的只有两人听得到,“沈大人的为官之道,又能不能为这些百姓伸张正义。为民请愿,帮百姓揪出幕后黑手又算不算是为官者的份内之事?”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沈悠眉头紧锁“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文四带上斗笠,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我是一个和沈大人有相同为官之道的普通人。所以,我来为民请愿!”
话落,文四纵身迈入无尽的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