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随风千帆竞过,每年江下这几天都会十分热闹,再加上过几天皇后会到这里祈福,致使江下的人流多了不少。
方牧一路走过来,只觉这两边的风景绕眼的厉害,倒不是说看不惯这种美妙,只是方牧觉得这份安逸,并不适合现在的自己。
“娃娃们,前面不能过啦,你们换条路去吧。”
方牧一行人老远听到一声呼喊,循声望去,却是一老汉在前方阻路。
待众人离得近了,才发现这里的路竟然陷入湖中。
于谣常年居于江下,这酌湖更是在自己家后边,历年也没听说过有湖堤塌陷的事情发生。至于今年,既没有大雨大涝,亦没有地动之感,怎么会让这湖堤塌进去一块。
于谣走近后,出声询问那老者道“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
老者见方牧一行人衣着华贵,不敢怠慢,小心回道“回小姐的话,这湖堤今早也不知怎的,连树带土的陷了进去,老汉我从早上站到现在啦,就是为了提醒过往游人小心,小姐若是有急事还是尽早折返,换条路去吧。”
众人听完解释没有多想,只当多走了段路。只是刚准备回头,就被一直没怎么出声的李菁叫住了。
“等一下。”
“又怎么了,这湖堤塌陷可是天灾,不是人祸,落不着你管吧?”文偃见出声的是李菁,无奈道。
“若是我们这些个食朝廷俸禄的官员都是你这般想法,那青国还撑得了几年?”李菁瞥了他一眼,转而走上前来,问那老者的话。
“老人家,这湖堤应该是前年刚刚修缮的吧?”
老者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含糊其辞的答道“是啊,不瞒公子,这湖堤修得确实结实,只是不知怎地,突然就陷了。”
“那可就怪了!”李菁远眺一眼,湖对岸此时人声鼎沸,却是游舫会正在热度。
“方先生莫要介意,李菁现在朝廷里任职。他这个人,责任心太强,别看他平时一副不善言语的模样,办起案子来可是雷厉风行,他说有问题,想必确是哪里出了纰漏,劳请先生等他发了这阵疯,咱们再行过去。”
听着文偃的解释,方牧摆手道“不碍事,李公子既是为了国家操劳,方某怎敢有意见。”
“酌湖之水由天山而来,途径白洱、子山山脉,也就是说,水从西来,按理说,就算是塌陷,也应该是不断受水流冲击的对岸才是,怎么会是这边呢。”李菁像是给众人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李仲。”李菁叫了一直跟在他身侧的书童,“你去水下看看,这下面可有什么异常。”
“好的公子,您稍等。”李仲应了一声就要下水,却被那老者拦了下来。
“公子等等,公子莫要做傻事啊,这湖堤塌陷,虽说地方不大,可是难保不会再次溃塌,现在下水,可是会害了性命啊。”
老者看起来很是焦急,仿佛真的担心李仲安危一般。
李菁见老者这幅表现,更加肯定事有蹊跷,“老人家莫要担心,我这兄弟水下功夫很好,断不会轻易丢了性命,再者说,即便他因此遇害,也是他技艺不精,怨不得别人。”
老者见李菁态度坚决,无奈一叹,“罢了罢了。”
方牧自始至终没说过话,眼睛一直放在对岸的游舫上,享受着难得的热闹。
不多会,下了水的李仲,竟从方牧等人后方走了过来。
“公子,我查看清楚了。”李忠眼里还残留着几分惊骇之色。
“如何?”
“水下倒没什么,问题出在湖堤这一侧。属下发现,湖堤上出现一个缺口,里面竟然有一间石室。”
“石室?”李菁狐疑的看了那老者一眼,“石室里是什么情况。”
“石室里...”说到这,李仲有些迟疑,他想了想,两步俯至李菁耳侧,把没说完的话说了下去。
“雕像?”听了消息的李菁大惊失色,“那雕像是个什么模样?”
李仲颇为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我还想着谨慎着点,您可倒好,就这么说出来了...
无奈之下,李仲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
“确是雕像,而且,不是皇室中人,面生的很。”说到这,李仲颇为不解的看了方牧一眼,继而接道“雕像两侧还写着一首诗,我倒是记了下来,可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且说来。”
“不节风柳养清客,江间昏雁蕴金波。问君何来人娇水,酌字去了浊水浊。”
“这...”李菁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这应该是酌湖的由来吧。”却是于谣接过了话。
李菁看了看酌湖,认同的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酌湖由来为何要刻在雕像旁边...”
文偃见他们二人说着什么酌湖由来,自己却不解其意,颇为无奈的道“你们把话说明白了行吗,我这还没听懂呢。”
李菁没有理他,继续思索着,倒是于瑶接着解释道“以前酌湖的水还不是这般清澈怡人,相反,当时的酌湖水浑浊不堪,难以入目。甚至,当时酌湖并不是以酌命名,而是浑浊的浊,人称浊湖。”
“直到那一年,先帝二十七年,也就是十三年前的夏天,天下大旱,当时江下的水已经枯干,只有这浊水还在,人们没有办法,为了活命,只得饮浊湖之水,可是谁知道,这浊湖的水是越喝越清澈,人们有感上苍庇佑,故而改浊为酌,取酌而饮之,为了纪念那一次酌水之功,游舫会也正是因此而生。”
“这样啊,我竟然不知道酌湖还有这么一段历史。”文偃恍然地点点头,看起来确实为之惊喜。
“你刚刚怎么会从我们后面过来,这石室是有是什么出口吗?”李菁问向李仲,他迫切想看看那雕像所刻的。是个怎样的人物。
“嗯,石室有一个出口,也可以说是入口,就在后方的枯井内。”李仲轻声答道。、
“枯井?”李菁有些诧异,这湖畔怎会有枯井。
“确是枯井。”李仲确认道,“公子且随我来,我带你们过去。”
方牧一行人没有多想,跟着李仲去向枯井处,那老者没有办法,只得跟了上去。
到了地方,众人发现,这井口三尺见方,却是正好容得了人。
“公子您看。”李仲指向井口道“这井内有软绳,可以直通井底。”
李菁爬过井口就要下去,李仲、文偃也跟着爬了下去。
方牧却对于瑶无奈一笑,“于姑娘下去就是了,方某身体不便,在这等着便是。”
于瑶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见众人都已经入井,老者细细看了方牧一眼后,跟着爬了下去。
“不会出什么事吧?”墨清有些担心,“若是让他们认出来...”
“不碍事,我这个瘸子,哪里翻得出什么风浪,即便认出来,和方牧也没关系。”
“倒也是...”墨清想了想,“确实和方牧没什么关系。”
李菁一行下到井底,果见一洞口大开,李仲走在前面带路,众人则跟在后面,一路走向雕像所在。
终于,众人来到了目的地。
这里不是很大,后面偶有亮光透过,想是湖堤上的缺口所致。
一个三人高的雕像伫于石室中央,除了雕像前面的些许贡品,再无他物。
众人将目光移到雕像脸上,皆大惊失色。、
“这...”文偃不敢相信的说道“这是方先生?”
确实,雕像所刻,正是方牧,虽然有些细节处理的并不完善,但还是很容易辨认。
“怎么会是他?”李菁再没有了头绪,他转身问向老者,“老人家,现在可以把详情告知我等了么?”
那老者深深叹了口气,抬眼望向雕像,眼睛逐渐变得浑浊,深邃。
“这位姑娘说的没错,以前酌湖的水,确实不如这般清澈,反而混乱不堪。因为,当时的酌湖,是死水。”
众人没有接话,继续听下去。
“那一年大旱,景象之惨烈难以言喻。有人喝得了浊水,也就多撑一段时间,有人喝不了浊水,也就只能活活渴死。小老儿我在这酌湖摆渡数十年,也从没见过这般惨状。”
“恰逢战火四起,青国对外扩张,当时楚国多次到江下作乱,朝廷里派人来平,带队的,正是雕像上所刻的这位将军。”
老汉说到这,颇有些激动。
“将军威武,他不仅平了作乱的楚军,甚至趁势追击,打下了楚国好大一片国土,也就是现在的文生府。”
“文生府?”李菁惊道“你是说文生府是十三年前的这位将军打出来的?”
“不错。”老者点点头,“你且听我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