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九勉强笑笑,并没有打算退缩:“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间农舍便是当年你与黄姓书生一起隐居的地方。”
转动的佛珠倏然停止,牟二一双长眸斜睨着秦九九,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让人毛骨悚然。
秦九九唇角含笑,继续说道:“当年黄书生进京考试一趟,回来便被太守女儿看中,入赘为婿,而大当家没有任何调查,便以为是太守女儿仗势欺人,一怒之下屠了太守满门。接着就上了封顶山,与官府为敌。”
牟二倏然起身,眨眼之间站在秦九九面前,满脸是嗜血的杀气,声音阴沉:“从来没人敢当面戳我伤疤,是雷燃那小子告诉你的?你们活的不耐烦了!”
面对这骇然的气势,秦九九唇角弯的更深:“其实牟当家的事,我三年前便有耳闻,雷公子只是让我更加确认此事的来龙去脉。”
说着话,她低头从袖中拿出一封泛黄的信交到牟二手上:“这上面的字迹想必牟当家很熟悉。”
“这……这是他的笔迹……你从何得来?”牟二紧攥着手中陈旧的信纸,看着那上面熟悉的字迹,这是他那年赶考在路上写的家书,可她却从来没有收到。
“这是我多方查探,从一个小镇上的客栈老板手上得来的,当面黄书生进京赶考经过此处,念及家中妻子写了一封家书,托客栈老板可是住店过程中,他无意从往来的门派弟子谈话中得知,原来自己的妻子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杀人无数,仇家遍地,他很害怕,所以临时又通知客栈老板,暂时不要送信。
越往京城走,书生听到有关自己妻子的事迹越多,他越来越惶恐,直到遇见了柳州太守的女儿。他想,或许他可以借助太守的势力,摆脱家中杀人如麻的妻子。
而我我去柳州太守府附近打听过了,有在太守家做短工的人说,太守家的女婿是第一次娶亲,也就是说,他们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所有的被权势所迫的故事,都是书生编造出来骗你的。”
牟二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她宁愿相信是太守家仗势欺人,一柄剑横在了秦九九的肩头:“你胡说!是太守女儿抢了我得夫君!”
秦九九看着眼前泛着寒光的宝剑,又往前一步,与牟二脸对脸眼对眼继续说道:“那个客栈就在乌涯镇,老板的名字叫乌笙,你可以亲自去查!牟二,或许你本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的名声,而你的夫君饱读圣贤书,最在意的就是名声,所以他背叛了你。你错杀了太守满门无辜,恶名在外,天天念佛又有什么用?
如果有来世,他仍旧不愿与你白头偕老。”
秦九九的话可谓字字诛心,牟二激动无比,手上的珠串已断,掉在地上,乒乓作响……
寂静。
直到牟二的脸色恢复平静,她问秦九九:“隋如愿的马车是你弄坏的,你故意引他得罪于我,然后顺理成章来见我,推翻了我这十年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什么目的?!”
秦九九推开了横在自己肩头的剑,淡然回答说:“当年听闻牟当家的事也是偶然,想这江湖上数得着的女中豪杰也就你一个,若今生都为红尘所累,岂非憾事?所以便留心去查了真相。至于今日之事,也算缘分,我被胁迫入宫,心想你若能为我所用,诸事或许能顺利一二,因此路过贵宝地时便顺水推舟一把。”
牟二柳眉倒竖,怒道:“想让我牟二甘心做狗,你何德何能?!”
秦九九坦然回答:“我无德无能。”
“那还谈个屁!”
“但我能让你拥有你死去夫君梦寐以求的权利、名誉、地位。如此,在你百年之后,与他在阴曹地府相见,或许他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女人的爱,就是容易变得卑微。任牟二在江湖上如何得意,任那个男人对她如何辜负,她的夫君仍旧是她一生的痴念。
牟二的情绪有些崩溃,一向冰冷的脸上浮现柔情,声音哽咽:“他……他到死!都不肯再见我一面!!”
秦九九抬起温热的手,拭去她眼角滑下的那半滴眼泪,柔声道:“明日我在柳州城城门处等你一天,你不来,我便走了。”
走出农舍小院的大门时,黑龙欲拦住秦九九的去路,却只听小院里面传出凄厉的声音:“让她走!”
待秦九九走后,牟二才从门中走出,黑龙的态度一下子变得恭敬许多:“她敢对大当家不敬,大当家为何要放过她?”
“我一向自负,但今日我却佩服秦九九,此女胆识过人,为了今日,三年前就已经开始谋划。”
黑龙大惊:“什么?大当家与她三年前就认识?”
牟二摇头:“素未谋面。但就因为不认识,所以可怕。”
黑龙不屑:“大当家开什么玩笑,怕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作甚?!她的底细,天下人都知道,不过是瑶楼一个……”
“你懂什么!”黑龙的话没说完,就被牟二冷声打断:“此女不紧胆识谋略过人,就连武功……恐怕也不在我之下。”
金陵秦九九向来以温婉柔弱著称,从来没人见她用武,自然没人知道她会武功。只因牟二是个中高手,所以才能看出一二。
毕竟牟二的神情一点都不像开玩笑,黑龙不敢再言语,只觉得后怕,幸好刚刚没有太造次。
“隋如愿呢?”牟二问。
黑龙眼珠儿一转回答说:“嘿嘿,几个被官府通缉的兄弟们正伺候着摄政王呢!”
牟二冷看他一眼,命令道:“带他来这里见我。”
隋如愿再见到牟二时,牟二依旧躺在那张简单的摇椅上,闭着眼睛摇摇晃晃,只是手中没了那串朱红色的佛珠。
而隋如愿满脸於肿,衣衫发丝凌乱,内里看不到的地方更不知带了多少伤。
“牟当家这样对待本王,本王早晚带兵踏平封顶山!”隋如愿先开口,他这一生都是青云直上,春风得意,何时受过这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