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律朝大殿外头望了一眼,项黎正在那群宫人中间,他易了容,没露出任何破绽,那个被赵慧颖买通的内侍已经被他带来的人带回去了,现在人群里的也是一个易了容的他的随从。死了的宫女,正是赵慧颖买通的那个送酒的小宫女。
韩礼听了禀报,沉吟片刻,揉了揉眉心,扫视了一眼大殿里的众人,沉声道:“既然如此,各位卿家就带着家眷各自回府去吧。”顿了顿又道,“南平侯府、礼部尚书府、工部尚书府、长春伯府还有户部岑员外郎几家留一下。”
众人听了,不少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齐齐应是,带着各自家眷退出大殿,往园子外走去。
刘映蓉一边跟着家人往外走,一边回头看向岑惜之,岑惜之觉察到她的目光,也转头望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刘映蓉也笑了笑,脚步不停跟着出了大殿。
就在蒋奕快要出了畅春园的大门之时,徐福海从后头急急地赶了上来,恭敬地喊了一声:“蒋大人,请留步。”
蒋奕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徐福海躬身道:“陛下吩咐老奴请蒋大人回去,说是帮忙做个见证。”蒋奕轻轻颔首,跟着徐福海重又回到大殿里。
此时大殿里,只有几十人,显得空空荡荡。侍卫宫人都退到了园子里。
蒋奕跟着徐福海走进大殿里并没有谁惊讶,似是皇帝已经当着他们说过了,虽然这个做个见证的理由似乎牵强了点。可是大殿上这位皇帝陛下向来很难揣测,熟悉的早就见怪不怪了。
蒋奕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南平侯府一家所在位置,同岑敏之站到了一起。
韩礼也没特别对他说什么。只同沈太后低语几句,就吩咐道:“去把人都带过来吧。”
侍卫统领躬身应是,分别到大殿两个侧门把等在那里的人都带了进来。
先进来的是岑昌和赵慧颖,岑昌走得极慢,似是并不太好意思抬头,眼睛却不时留意着身后的赵慧颖,等到了大殿中间向皇上太后行礼时,自己一边跪下去还伸手扶住身边的赵慧颖。
“老爷!”孙氏见此情景再也顾不上什么场合,惊呼出声,脸色青白。她刚刚一直找不到岑昌就隐隐觉出不妥,此时见了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岑昌飞快地扭头扫了她一眼,眼中似有一丝愧色,却是来不及让人看清就又转回头去。
岑敬之呆呆地看着自己亲爹同赵慧颖几乎挨在一起跪着的背影,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岑惜之细细打量这两人,两人似是都换了衣裳,岑昌的衣裳还不太合体。赵慧颖的发髻有些凌乱,妆容似是也没太整理,脖颈上斑斑点点的红痕甚是暧昧。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看任何人,目光低垂。可岑惜之觉得,她现在很平静。
这时候,另一边,岑怡之和冯芸也被带了进来。
岑怡之一眼便望见并排跪在殿中的岑昌和赵慧颖,呆了一瞬,不可置信地转向孙氏同岑敬之,看到他们的表情,不由大惊失色!也顾不得自己脑后的钝痛,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岑昌身旁,尖叫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岑昌尴尬地看了一眼岑怡之,低声喝道:“皇上太后还在殿上,不可失礼!”
岑怡之茫然地抬起头环顾四周,一瞬间表情古怪地似哭似笑,下一刻又颓然跪倒在地。
冯芸低着头走到殿中,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殿上,带着几分惧意却恭谨地向皇上太后磕头问安。
岑惜之也细细观察着二人。岑怡之还是穿着自己的衣裳,发髻却是重新梳过了,后颈似有隐隐的血迹。冯芸换了一套宫女的衣服,有些大了,脸色有些发白,精神倒还好。
人都带到了,事情发生在太后寿宴上,大庭广众,又在畅春园,韩礼不得不处理。
他语调平平地开口道:“岑卿家,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岑昌闻言越发伏低了身躯:“回禀陛下,微臣一时不察酿此大错,微臣恳请陛下责罚。”
韩礼似是思忖半晌,复又开口道:“罢了,此事你也是被人算计,朕就不罚你了。可这往后的事你可要自己有个章程。”
“陛下仁慈,微臣叩谢陛下。”岑昌一连磕了三个头,才又说道:“臣愿向赵大人请罪,如赵大人不弃,臣愿向大人求娶大小姐。”
赵尚书闻言哼了一声,并不接茬。
韩礼转向沈太后道:“母后以为此事可妥?”
沈太后悠悠地开口道:“事已至此,赵家大小姐定是要入岑大人家门的,可这岑大人已有妻室,不知想怎么娶?”
岑昌默了一瞬,开口回道:“微臣自知委屈了大小姐,不敢再托大,愿同以妻位待之,臣之元妻孙氏温良贤淑,定能家宅和美。”
沈太后闻言点了点头:“也好,前朝也有平妻的说法,你们两府好好商议,不要意气用事,把事情做妥帖。”
韩礼附和道:“母后所言甚是,家和万事兴,岑大人管好了家事,才好有其他进益。”
岑昌压着心头喜意又连连磕头,谢主隆恩。
孙氏却是一头歪倒在地,岑敬之拼命扶住自己的亲娘,哭丧着脸瞪着自己的亲爹。
大殿里的其他人谁都没有出声,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处理完这一边,韩礼又转向另一边,询问道:“西侧殿这边,究竟发生了何事?谁来给朕说说清楚?”
岑怡之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并不言语;冯芸瞟了一眼岑怡之,也不说话。
韩瑄扫了两人一眼,轻笑一声,施施然起身道:“父皇,西侧殿的事同儿臣有关,不如就让儿臣来说吧。”
说罢,也不等皇帝发话,径直走到大殿中间,自袖中取出那张小笺道:“儿臣今日宴席上被人传了一张小笺到手上,写的是让儿臣到西侧殿最里头的厢房赴约,落的是惜之妹妹的名字。儿臣当时看了字迹以为确是惜之妹妹所写,于是便去了西侧殿赴约。”
顿了顿又道,“哪知道最里头厢房里有人点了迷药,这两名女子都中了药,一个在最里头的厢房里,一个在隔壁的厢房,隔壁厢房的女子还被人捆住手脚堵住了嘴。”
“儿臣同方墨找了一遍西侧殿其他地方,并没有看见别的人,正想回大殿,就正好碰上了侍卫前来搜寻刺客。彼时那两名女子都未清醒,儿臣便告诉了侍卫队长大概情形,自己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