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惜之回到别院,菊影早已准备好一应事物伺候沐浴更衣。待岑惜之沐浴出来,汀兰拿着一个小瓷瓶从外间进来,说道:“小姐,这是二爷让拿来给您的,说是涂在手上。”顿了顿又道,“不过却是叫蒋公子的小厮送过来的。”
岑惜之接过瓷瓶,瓶身小小的,古朴雅致,拧开软木塞,草木清华之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岑惜之试着倒了一点在手掌的红印处抹匀,原本红印的灼热感顿时消褪了不少,再多涂一些,渐渐地红印也都消了下去。汀兰见了惊讶道:“小姐,这是什么东西?原本我还在想小姐的手带了指套也被勒出了红印,怕是没个三五天消不下去了。这下可好了!”
岑惜之由着汀兰给自己的手抹了厚厚的一层,舒了口气道:“我也没见过这种药膏,怕是什么秘方吧。”二哥并不知道自己会射箭,他一个大男人身边也不会备着这些。蒋公子的小厮送来的……难道是他?可是他怎么会带着这样的秘药……他为什么总让自己觉得莫名的熟悉。
岑敏之此时坐在蒋奕的客房里,呷了一口茶水,横了他一眼:“是你教的?”
蒋奕往他杯子里又添了一些茶,回道:“是,也不是。我只是教了要领,惜之似乎天分过人。若不是今日你告诉我她并没有学过射箭,我还会一直以为她是从小学过的,只是当时生疏了。”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弯起嘴角笑了笑又道,“应是天分过人吧,她一开始连指套都戴错了,可是后来一日比一日进步神速,我也就见她练了一个月,已是精准。”
岑敏之轻哼了一声,道:“怪不得在马场那么气定神闲,不对啊,大哥也够沉得住气,他难道也知道?不可能啊!”说着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眉头拧了一个结。
蒋奕低声笑道:“牧之兄的确似乎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呵。”
岑敏之越发气不顺了,把手里的扇子摇得嗤啦山响。
因上午骑马都累了,午膳大家各自在房里吃了。岑惜之吃完午饭便睡了,再醒来太阳已经偏西了。菊影服侍她起来,拿来了准备好的衣裙,给她换上。刚梳妆打扮好,郑灵儿便来了。二人于是一起去找杜岚,在杜岚那里说笑了一阵,岑牧之派人传话说车驾都备好,这就要出发去大皇子的别院赴宴。
大皇子韩瑄的别院是先皇后留给他的,处处透着精致,此时灯火通明,都已准备停当。韩璟头一个到,和韩瑄打过招呼便径自落座了,盯着手中的茶水杯出了神。
赵慧颖得了消息,拉着刘映蓉匆匆来到设宴的前院里,走到韩璟身前福身一礼,韩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赵小姐无需多礼。”
赵慧颖紧了紧手里的帕子,直起身却又趋前了半步,柔声道:“殿下,慧颖见您似有心事,不知什么事情让殿下如此挂怀,慧颖愿为殿下分忧。”
刘映蓉原本也要上前见礼,此时却生生了止住脚步,慢慢退到宴厅的另一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了,眼睛也看向别处。
韩璟听了赵慧颖的话,扫了宴厅一眼,又把目光定在赵慧颖脸上,赵慧颖被盯得微微撇开头,脸上泛起红晕。韩璟盯了一会儿,复又看向手中的杯子。良久,久到赵慧颖已然尴尬万分时,韩璟突然出声道:“你们该和惜之好好相处,不要给她找麻烦。”
赵慧颖闻言,抿紧了嘴唇,生生压下几乎喷薄而出的怒意。良久,才笑着回道:“殿下可误会我了,我一直是喜欢惜之的,惜之回来后我给她下了几回帖子,她都推了。不如殿下以后多办些文会饮宴,邀了惜之妹妹来,我们定是能好好相处的。”
韩璟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赵慧颖松开抠得死紧的帕子,又福了一礼,转身向刘映蓉那边走去。
韩瑄这时正在前院里抬头望着满天星斗,方墨侍立在一旁,这满院的富丽堂皇,主子却是总是让自己觉得他从骨子里透出落寞。
岑惜之跟着众人进到别院,看到韩瑄,也是这样的感觉,可是转眼又看到韩瑄跟众人见礼,精神奕奕,举手投足都是皇室才有的贵气。直到韩瑄望向她,目光有一瞬的柔和,仿佛是卸下了一层盔甲。
众人一同进到宴厅,又是一番见礼。韩瑄招呼大家落座,开宴,乐音响起,时有歌舞助兴,一时间大家言笑晏晏,觥筹交错。岑惜之挑了自己喜欢的菜品吃了,饶有兴致地看起歌舞来,这样的夜宴,她不适合饮酒。
宴席过半,门外突然禀报,程公子到。韩瑄抬手停了乐舞,众人都向宴厅门口望去。程律踏进宴厅,笑着向众人见礼,最后向韩瑄拱手道:“扰了殿下雅兴,望殿下海涵。律途经此处,也来凑个热闹,请勿见怪。”
韩瑄打量了他一眼,道:“如此难得,均雅言重了,快请吧。”
程律落了座,岑惜之便细细地打量起他来。清俊的眉眼,斯文有礼,通身暗色,却让人感觉明快非常。感觉到她的打量,他也望过来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岑惜之转开视线,直觉上这人不讨厌。
程律,字均雅,程尚书独子,程贵妃堂侄。岑惜之略略回忆着,这人据说清高非常,极不喜欢应酬,不过京城里无人不知其才名,因为他十七岁就中了榜眼,现如今在翰林院任职。他今日来凑这个热闹必不是偶然,难道是和那两个人有关?程家的事他已经接手了么……
程律此时也暗自观察这宴会上的众人,两位皇子、岑家、郑家、甚至是杜家、赵家、刘家,都在南郊有宅院,也都有这个能力,可是动机呢?似乎没有哪家有这个动机?难道纯粹是那个人运气好,运气好到半点行藏不露地被救了?此事自己原就不赞同,父亲和姑母非要一意孤行。倒不是自己装什么君子,不屑用手段,而是这种暗杀若是不能一击即中,就只会打草惊蛇、授人以柄。就像现如今,人没杀成,周家已经知道是程家动的手,淮南程家名下十几家铺子让人一夜之间烧了个精光……京城里怕是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