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到了入夏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拆被子晒,女人们都换上久违的短袖旗袍招摇过市,逢人就说:“哎呀,这天真热。”仿佛是一夜间的事。汪明翰的丝绸店开始恢复经营全国各地的丝绸布料,生意络绎不绝,有的是顾客带上裁缝来挑选有品位的面料,忙不过来时贺昆仑和吴猴子上柜台帮忙维持秩序,喊道:“大家别挤,货很多,一个个来反而快。”诗琪偷空笑着对汪明翰说:“这老贺真屈才了。”汪明翰说:“多亏有他,过几日一驳船运来我们的货,没有他去监工还真不行,我准备让猴子也跟着去学习学习,老贺终究要走的。”
吴猴子对这种生活很满足,比在白茂聪手下当保镖要安全得多,就是半年没见着老娘有些想念,想回趟上海给她点钱,或者干脆把她接到苏州来,汪明翰竭力反对他去冒险,认为他家可能已经被白茂聪派人看守,一旦自投罗网苏州店铺地址就会暴露。吴猴子私下里忿忿的对贺昆仑说:“我离开家有半年了,家里还有八十多岁老娘一个人无依无靠,想回去看看她给点钱,可是汪老板不准,说白茂聪派人埋伏在那里,真扯他娘的蛋,都半年了,人家有这么无聊吗?”贺昆仑也一直为不能马上去报仇闷闷不乐,经他这句话立刻来了主意,便说:“汪老板对我们有恩不能驳他的面子,不过我们可以偷偷的进行呀,比如过几日我们要去外地监督货运,不如顺手把这事给办了,事成之后汪老板高兴还来不及,白茂聪一死,你也不用背井离乡让老母亲一个人生活,我呢也能去南京办我的大事业,大家解放,你认为呢?”吴猴子直点头说:“这样确实好,不过白老板是青帮小老大,手底下二十几个兄弟,单凭我们两个对付得了吗?”贺昆仑胸有成竹的说:“白天动手当然不行,他们人多,我们可以在半夜到他家里去动手,他家我早就去踩过点,一栋三层楼小洋房而已,坐落在树木之间,非常隐蔽,我们半夜偷偷潜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干了,即便他有所防备,这大半夜的能有多少人保护他?”吴猴子得意的说:“你算是找对人了,我就曾经在他家当保镖的,一个礼拜白天,一个礼拜夜里轮值,我告诉你啊,他的太太真漂亮,有次我当她的保镖去教堂,她出来时我在树林里小便,她被两个流氓拉到树林里强奸了,脱了个精光,全被我看见了,那奶子大啊,要让我捏捏真******过瘾。”贺昆仑打了他脑袋一下骂道:“你这千年饿死鬼,提到女人就来劲,我警告你,我们这次去只杀白茂聪,不许伤害无辜的人。”吴猴子摸摸打疼的脑袋尴尬的说:“反正我对大楼上的结构布局一清二楚。”贺昆仑说:“那好,乘现在有空我们计划具体步骤的细节吧。”
云璐店铺里的旧货全部卖完,她没有能力去进新货,只能上门板外面挂着“本店歇业”四个字,把自己关在小楼房里整天抱着儿子发呆,半年多里没有人再来看望她,雅娟带孙女没有空闲的时候,这段时间太平也不想节外生枝,王奎发不过是同情她而已,每月替云璐交了房租就不再过去,怕被女婿白茂聪发现后埋怨他多管闲事。云璐只感觉二十四岁的她正在自生自灭,她一次买菜可以吃半个月,以至于隔壁邻居以为店主搬迁了,等她重新出来买菜时,人们大吃一惊,没有人跟她打招呼,都知道她的遭遇不想惹麻烦,不过也有动她脑筋的人,是斜对面餐馆的高老板,六十多岁,其貌不扬,但很有钱,在别处有房产养着多病的妻子,他们膝下没有孩子,妻子年事已大又身体不好,雇了个佣人在照顾,高老板嫌弃妻子无用,便以生意为名基本住在店里不回家,他见云璐年轻颇有姿色,又一个人带着孩子没有男人,就想招来为妾在店里有个伴,于是托媒婆来说媒。那天云璐买菜回来不久,媒婆得到消息过来敲门,云璐不认识她,挡在门外问:“你找谁?”媒婆笑嘻嘻的自我介绍道:“我是这一带有名的媒婆,你叫我莫阿姨好了,让我进去有话跟你讲,嘿嘿嘿。”说着就硬挤进店铺,看见地上堆满菜做作的开腔道,“哎呀,买那么多菜啊,我听说你买次菜要吃好几日,一个人要洗要烧还要带孩子够辛苦的,不如嫁给有钱人,这些都不用你做了。”媒婆引出话题,云璐听出她的言外之音,便要赶她走,说:“对不起,我们这儿没有人要嫁出去,您请回吧。”媒婆还是那副和蔼可亲的面容,用别扭的上海国语说:“别这么早下结论好吧,你还不知道我要向你介绍谁,不妨听听如何?”云璐回敬道:“我不想嫁人何必要听?”媒婆说:“听听又不会让你少根汗毛?”云璐不耐烦的推着她说:“好了,走走走。”——提到婚嫁,云璐更加思念白茂聪,自始至终爱着他并没有丝毫的恨意,一直想回到他身边,哪怕去当个佣人,所以对媒婆的态度很坚决。媒婆是收了高老板钱的,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无法交差,就抓住门槛耍无赖不肯走,嘴里说:“小妹,你让莫阿姨把话说完再走嘛,从不从由你又没人逼你非要嫁出去。”云璐没办法,放开她说:“好,有话快说,说了滚蛋。”她坐下剥手中的菜皮叶子,媒婆蹲下来口沫飞溅的介绍起来:“你家对面有家餐馆,老板姓高,六十多岁,年纪对你来说是大了点,但人家很有钱,在霞飞路有套大房子,目前老婆住在那儿养病,所以他们长期分居着,高老板说她活不了多久了,你要是现在当他的姨太太,等他老婆死翘翘了,你马上可以转正房太太,怎么样,条件很不错吧?”——云璐见过高老板,以前白茂聪在的时候她常去买点心,记忆中他是个丑陋的老头,眼睛里透着猥琐的目光,听到此顿感阵阵恶心,猛的站起身大声打断她道:“你不要说了,我云璐虽然日子不好过,但不是垃圾,要嫁你嫁给他吧。”媒婆忸怩的说:“我哪有这福分啊,瞧妹子说的。”云璐怒气冲冲的把门打开说:“你走不走,不走的话我报告巡捕说你私闯民宅啦?”
媒婆灰溜溜走后云璐哭了,喊着白茂聪的名字,她这一闹动静,身后背着睡觉的儿子被吵醒大哭起来,这天她吃不下饭,在思考要不要再去恳求白茂聪,希望日子过去那么久,他心里的气能够消除一些。第二天清晨醒来时她犹豫了,害怕再次被拒绝的痛苦——茂聪会收留吗?他不要这个别人的儿子我愿意放弃吗?——不!她紧紧的抱着儿子发抖。楼下仿佛有人在敲门,她在想会是谁?
打开门,站着一个饭店伙计打扮的年轻人,手里拎了只做工细致的绛红色菜盘篮,还没等云璐问话,伙计礼貌的说:“我是对面餐馆的,我们老板让我送早点给你。”云璐话也没说气愤的关上门,伙计在门外轻轻敲了几下,一会没声音了,到了中午又有人敲门,她正在给儿子煮菜肉汤,打开门还是上午的那个伙计拎着菜盘蓝,往前一步站在门槛上,云璐崩溃了,怒道:“怎么又是你?告诉你们老板别做梦了,我有男人。”说完用力推开伙计关上门,只听得哗啦一声,她估计篮子碰翻了,说道:“活该,这下不会再来了吧?”云逯顿时油然产生了自豪感,相信总有一天爱情会打动白茂聪的心,她又开始打算去找白茂聪了,拿了一只袁大头正面是去,背面是不去,抛上去落在地上,一看是正面,又重来,还是正面,云璐的心忐忑不安,她想去,却担心被他拒绝,最后一点想像的希望也破灭。晚上吃饭的点上,她又听到熟悉的敲门声,毫无疑问肯定是无聊的高老板派伙计送晚饭来,她在楼上,放下儿子冲下楼来,嘴里骂骂咧咧的道:“还有完没完了?”猛的打开门,是王奎发,惊谔的脱口问:“是王先生,您怎么来啦?”王奎发笑容可掬的走进店铺说:“不欢迎吗?呵呵。”云璐就像久旱逢甘露,异地遇到了亲人似的,忙说:“欢迎欢迎,当然欢迎了,我是说您好久没来啦。”王奎发在店堂的椅子上坐下,云璐泡了茶敬上问:“王先生最近好吗?您一直在替我付房租真是谢谢您。”王奎发摆摆手说:“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小钱而已,对了,你最近过得如何?”云璐蓦然低下头,挤出一句话说:“还可以,老样子。”王奎发今天是特意来说服云璐去苏州的,昨天诗琪打来长途电话,她发现最近几日贺昆仑和吴猴子鬼鬼祟祟的常在一起密谈什么,担心会是受丈夫的指使准备杀白茂聪了,所以她希望云璐能够去苏州,只有她可以说服汪明翰回心转意。王奎发也有这种担忧,半年前,女儿遭人强奸后,虽不能证明与汪明翰店铺里的贺昆仑有关,但是这更加的提醒他,不仅白茂聪这位女婿目前面临着危险,女儿子夜也已经受到牵连,他没有在子夜面前点破,但看得出她的心在流血,白茂聪现在势力扩大,不是以前他可以警告几句就能左右他了,所以王奎发也有此意让云璐去约束汪明翰,绕了个圈子他转到正题上说:“我侄女昨天打来电话,请你去苏州跟孩子他爸团聚,她是很真诚的,电话里还哭了,说汪明翰计划去杀白茂聪,白茂聪可不是吃素的,两虎相争,你看谁死都不好是吧?”云璐听罢大声道:“不要,汪明翰为什么要杀茂聪?明明是他亏了人家,人家放过他了,他还要找事儿,他杀不了茂聪的,一定。”她停了下又激动的说,“不行,我得去通知茂聪,让他有所防备。”王奎发被她吓了跳,忙劝阻她说:“你别去,我会让他注意安全的,不过他现在出行都有两人保护,没事的,你去说了,反而会被他问出汪明翰在苏州,那么一场腥风血雨免不了了。”
王奎发留下些钱走后,云璐立刻换上漂亮的旗袍,对着镜子涂胭脂口红,照了又照,她决定马上去见白茂聪。他的新家一次也没有去过,只能前往赌场,抱了个儿子坐黄包车赶到那里。胡大麻子认识云璐,知道已经同白老板离婚没有关系了,但还是不敢怠慢,迎上去客气的道:“夫人,您找我们老板吗?”云璐笑笑说:“是的,他在吗?”胡大麻子说:“您来巧了,他还在办公室里,您要晚来一步他可要回家吃饭去了。”云璐说:“那好,请你带我去。”胡大麻子接受上次贺昆仑骗他的教训,忙说:“夫人,您等着,我去请他出来。”
白茂聪正在打电话,胡大麻子站在办公桌前欠身等候着不敢打扰,云璐久等不见人出来,就随着胡大麻子的方向走去,没有人阻拦,面前是一间大房间,云璐听到里面传来白茂聪的声音,推门进去,白茂聪见了她手中的话筒一下滑落,云璐叫了声:“茂聪。”这一喊勾起了白茂聪的伤心往事,不仅是她这个前妻给自己带来的巨大伤痛,更是半年前子夜被人强奸的遭遇,至今没有查出是谁干的,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有个干净的媳妇?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对着胡大麻子大吼大叫道:“谁让你把她带进来的?”胡大麻子战战兢兢解释道:“我没让她进来呀,我来向您禀报,您在打电话我插不上嘴。”云璐走进几步说:“茂聪,别去怪他,是我自己进来的,有话跟你说。”白茂聪怒道:“我跟你没话说,你走。”说着对胡大麻子嚷道,“把她给我赶出去,现在,立刻。”云璐担心的事终于发生在眼前,没想到他还在生气,她绝望了,咕咚跪下说:“茂聪,您无情,云璐不能无意,我今天来是告诉您,有人要杀您。”白茂聪眼睛一瞪问:“谁?汪明翰吗?”云璐没有回答,她想说是,突然想起王奎发的叮嘱,白茂聪冷笑道:“就凭他一个胆小鬼?让他来吧,我保证他有来无回。”他重新坐下拿起支烟闻了闻没有点燃,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他不抽烟,但喜欢烟丝味,每次心里紧张需要掩饰自己时就会闻烟丝,精神马上会振作起来,他扔掉烟问:“你怎么知道的?”云璐很实在,摇摇头道:“我不能说。”
“那么汪明翰他们现在住哪里?”
“我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肯说,这是让我原谅你的态度吗?”白茂聪诡谲一笑又问,“假如我同意收留你,你说不说?”
“不,您在说谎,您每次骗我时都是这种眼神。”云璐执着的道。
白茂聪知道云璐的个性,不想说的打死也不会漏出来,眼珠转了转平静的说:“好,既然这样,那就谢谢你了,回去吧,以后我这不要再来了,除非你告诉我汪明翰住哪,我说话算话。”
云璐离开后,白茂聪吩咐胡大麻子派人跟踪云璐,并在她的店铺门口全天候蹲点,看她去哪里。
白茂聪回家吃晚饭的时候王奎发和素珍也在,王奎发是特意来提醒他的,吃饭的时候像是很随意的问道:“女婿啊,这几天发觉有人盯梢你吗?”白茂聪顺口说:“没有,一切正常。”子夜听这话表情很僵硬,只顾自己吃饭像没有人在说话,她被强奸的事白茂聪并没有当面质问,子夜也不主动坦白,白茂聪之所以没有问,是他无法选择抛弃子夜,说了又不跟她离婚,反而践踏了自己的尊严,当然子夜早想好了抵赖到底的决心,吴猴子被父亲送走大家“死无对证”。白茂聪觉得岳父这一问跟云璐的提醒可能有某种关联,便故意试探他道:“爸,我回来之前云璐到我场子里去过,说有人要杀我,您看?”王奎发一怔,心想云璐果真去找了他,而且这么快,便问:“她说是谁了吗?”白茂聪尖锐的目光直视他道:“说了,是汪明翰。”王奎发中计,吓得浑身发凉,手上拿了根筷子在哆嗦说不出话来,白茂聪马上意识到,汪明翰住在哪岳父一定知道,说不定还是他给安排的,不由的心里骂道:“你这个老匹夫,总有一天我要你付出代价。”雅娟将饭桌上气氛不对劲,开口道:“儿子,你现在日子好过了,别没事找出祸来,冤冤相报何时了。”子夜插话说:“妈说得对,《圣经》上有言,‘玩刀者,死于刀下’。”白茂聪酒杯重重的桌上一放,连着对王奎发的怨恨一起朝子夜发来,训斥道:“你乱说什么?自己事情先管管好,别吃里爬外。”子夜立刻不言语了,自从被人强奸后,她在白茂聪心里的地位一落千丈。王奎发需要去证实白茂聪是否真的知道了汪明翰在苏州的地址,故意抬腕看看手表说:“哎呀,我晚上有个应酬差点忘记,是银行总裁特意安排的,我先走了,素珍,你今晚就别回去了,住这吧,我可能会很晚不来这了。”
云璐回到家趴在床上在哭,感觉自己已经走投无路,她想到了死,可是舍不得儿子。她饿了,突然想起儿子还没吃东西,马上下楼去热粥,儿子一口,自己一口,眼泪滴到了碗里,她正在下决定是否去苏州找汪明翰,一边喂儿子一边问:“宝贝,要不要去见你爹啊?”儿子咯咯咯笑了,云璐也笑了,说:“你在傻孩子,跟你的傻爹一样,长大了别学你爹乱搞女人,你看你娘现在多痛苦。”
有人重重的敲门,这气势只有白茂聪有,云璐兴奋的跑去开门不由自主的喊道:“茂聪......”一看是王奎发,王奎发闯进店铺开门见山问:“你今天晚上去见白茂聪了?”云璐答道:“是啊,我必须去通知他。”王奎发生气地说:“跟你叮嘱过,别去别去,你怎么还是要去?你告诉他汪明翰他们在苏州了?”云璐答道:“没有呀,绝对没有说,他还诓我,说我告诉他就收留我,我不会上当的,这点我脑子清楚的。”王奎发追问了句:“真的?如果确实说了没关系,我连夜去苏州让他们转移还来得及。”云璐连忙保证道:“我发誓没有吐过苏州一个字。”王奎发浑身神经这才松弛下来瘫坐在椅子上,隔了许久说:“你真的不要说,这关系到明翰和我侄女的性命,但万一你漏出来了,马上打电话给我,记住了吗?”
王奎发没有多留走了,店铺对面的弄堂里有两个人影在监视着,是白茂聪的手下,马上打电话通知他,白茂聪吃过饭正要回赌场,得知这事后摔下话筒就大骂起来:“果真是出叛徒了,这老王八,走着瞧。”素珍帮着子夜在收拾桌子,不解的问:“谁的电话啊,看把你气成这样?”白茂聪甩出一句话道:“是个老王八。”说着扬长而去。雅娟觉得这话里带刺不像在骂外人,连忙追出去问:“聪儿,刚才谁的电话?”白茂聪不瞒母亲,把探子的报告说了出来。
雅娟决定管这件事,第二天上午对素珍说:“亲家,今晚你能否再住一宿帮着照看孩子?”素珍问:“你要去外地?”雅娟说:“昨天云璐去见聪儿,真正的目的可能是想回来,被聪儿拒绝心情一定很坏,我怕她有想不开的念头,陪陪她劝上几句,一样去了索性住一宿。”
云璐似乎想开了,与其这样下去不如回到汪明翰身边也有个依靠,她给儿子洗完澡放在儿童学步车上,自己搬下大箱子,开始收拾衣服,有人敲门,心里有准备,可能又是王奎发,这正好让他帮忙买张去素珍的火车票,门一开,是对面餐馆的高老板,西装革履的站着,云璐没好气的问:“你来干什么?”高老板脸上绽放着笑容说:“小姐,我想请您吃顿便饭,我们邻居那么久还没有交往过。”云璐生硬的说:“这里那么多邻居都要交往吗?你回去吧,我不会跟你吃饭,永远不可能。”说着要关门,高老板手挡在门上,仍然保持着绅士风度说:“交个一般的朋友又何妨?吃顿饭而已,没有其它想法。”云璐立刻回击道:“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马上要离开这回老家的。”高老板问:“您老家在哪?”云璐生气了,大声说:“你在人怎么是牛皮糖?看你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的,别学无赖好吗?”正在这时雅娟赶到,问:“怎么回事?”云璐喊了声:“妈,别理他,你快进来。”
高老板吃了个闭门羹回自己餐馆,躲在角落的探子见老板的母亲来了,马上打电话去报告白茂聪,白茂聪虽然气愤,但不敢去赶她,晚上回来将脾气发在子夜的身上,指责道:“为什么让我娘去一个肮脏的贱人家?”子夜听了不顺耳,肮脏二字仿佛尖刀扎在心里,她不敢发火,半年里她一直忍气吞声,因为自己也是个肮脏的女人。白茂聪骂过就算,晚上照样让子夜脱光了睡,任凭着性子在她身上寻找男人的尊严,完事后子夜说:“出了好多汗,我去洗个澡。”白茂聪戳了句说:“洗什么洗,再洗也就那个样。”子夜听了差点哭出来,她强忍着笑笑说:“老公,冲掉点汗嘛,您摸起来不是光滑些嘛。”白茂聪说:“那快点去吧,下楼小心点。”
雅娟在云璐的店铺呆了一天,当她听说准备离开上海时问:“你去哪?”云璐平静的说:“孩子他爸这,在外地,我想彻底与过去分别。”雅娟挺高兴的,离开白茂聪意味着过去的一页翻过,云璐在上海,儿子心里就一直忘不掉过去的仇恨,她随口问:“汪先生现在住哪?”云璐沉默了很久说:“妈,真对不起,我不能说,茂聪知道了他会没命的。”雅娟笑道:“傻孩子,妈又不会说,好吧,不说就不说,免得你整天担心。”
回到这天上午,贺昆仑和吴猴子去杭州监督货物运输,是批宫廷丝绸面料,价格昂贵,是当初汪明翰与贺昆仑两人一起去采购的,这批货是苏州一家制衣厂订购的,要货要的紧,他怕杭州送货方发错货耽误了,便派贺昆仑去监督他们上船,吴猴子闲着无事就让他跟随学习,下午货物顺利上船后,他们原本马上坐火车返回苏州,中途在上海下了站,吃过晚饭两人在茶楼里消磨时间,没有去吴猴子的家看望母亲,怕真的有人监视,计划前功尽弃,贺昆仑说:“接你老娘的事不急,白茂聪死了,你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回家,没有人会怀疑是我们俩干的。”吴猴子觉得有理,说:“贺兄所言极是,听你的,现在我好激动,今天总算可以报仇了,这个白茂聪属于没有良心的老板,我替他卖命好几年,仅仅看了眼他太太的身体,就要追杀我。”说到这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贺昆仑为什么要杀白茂聪,又问,“贺兄,说来好笑,我还不知道你为啥要杀他?”贺昆仑笑笑说:“不瞒你说,我与他无仇,我的仇人是他父亲。”接着介绍起自己在白府被追捕的遭遇来,吴猴子拍手称是,洋洋自得的进言道:“丧子之痛是最大的报复,很好,我们不仅要杀白茂聪,而且还要奸了他太太和他母亲,他太太归我,面前归你,别以为他母亲七老八十啊,才四十多岁呢,人漂亮,身材丰满不雅于他太太,我看了不知道臆念过几回了。”贺昆仑无聊的问:“那你为什么不选择她?”吴猴子嗑着瓜子说:“嗨,还不是那次我看到他太太身体了嘛,魂被她勾去了,发誓一定要搞到她,今天贺兄就成全小弟吧,别跟我争喔。”贺昆仑拍了他脑门子一下骂道:“******,你就是个色魔,今天是来消灭白茂聪的,主次别忘记。”吴猴子摸着脑袋陪笑道:“那是那是,一切听从贺兄指挥。”
凌晨两点左右,两人悄悄来到白茂聪的家,躲在树林丛中,吴猴子曾经是在白茂聪家门外蹲点的人,了解具体隐藏的位置,带着贺昆仑悄悄从那地方的背后摸过去,果真有个人蹲着在抽烟,打着瞌睡,这个岗哨设了大半年没有人来行刺过,所有轮班的人虽然天天坚持,心里早就懈怠,突然他听到声音见两个人影过来,掏出枪问:“谁?”一看是吴猴子,他不知道吴猴子逃跑的事,收起枪又问,“是你啊,好久不见你,来换岗吗?那位是?”贺昆仑上前两手抱住他的头一扭,嘎吱,那人瘫软在地,吴猴子出了身汗,惊讶的问:“他就这样完啦?”贺昆仑是军人,这动作不算什么,掏出那人的驳壳枪打开夹子,是满膛二十发,往腰里一塞说:“够了,我们走吧,别去管他,他死了,我们翻铁栅栏进去,里面的岗哨在哪里?”吴猴子说:“白天到处走,夜里在左边的小屋内,估计这家伙也在睡觉,谁没事半夜睁大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天井?”
他们顺利的翻进去摸到小屋边,从窗口望进去里面没有人,吴猴子说:“可能在巡逻,倒挺敬业的。”贺昆仑当机立断说:“直接去楼里干掉白茂聪。”
两人敏捷的窜到楼边,吴猴子掏出铁丝钻进锁空挑了几下,门还真被他打开了,小心翼翼的闪进去,底层有扇小窗口对着外面,月光射进来划出一道阴森森的白光,贺昆仑掏出枪小声说:“别开灯,这样可以了,他在二楼坐边的房间你确定吧?”吴猴子握着匕首紧张的说:“确定。”贺昆仑说:“我们到他房间门口时,你开锁声音尽量轻些,万一他吵醒了问你是谁,你就压着喉咙说门外有可疑的人,他会开门出来,我用枪顶着他脑袋,你捅死他,然后你要奸他女人就去奸,但不要弄出大声音来,外面还有个人,完了果断杀了,别儿女情长的,明白吗?”吴猴子激动万分,挥了挥手中的匕首喃喃的说:“子夜小姐,我来了,你别怪我。”
他们刚要上楼梯,楼上的灯突然亮了,两人往楼梯边的转弯处一闪,只听有人下楼的脚步声,子夜跟白茂聪行完夫妻之礼后下楼洗澡,光着身披了件他的白衬衫,反正家里没男人,走到快要到底层的几级台阶,发现有道光闪了下,警惕的问:“是谁?”她站着不下来了,又提高了些嗓门问了声,“有人吗?”双方相持了须臾,只听子夜噔噔噔快速上楼的脚步,两人发觉已经暴露,同时显身冲上去,子夜在半道回头一看,是拿着枪的杀手,其中一个是吴猴子,惊慌的大叫一声:“茂聪——”跌倒在楼梯上,被吴猴子紧追几步抓住脚腕拖下楼,掐住脖子压在身下说:“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不伤害你。”贺昆仑已经冲到二楼,躲在门旁等白茂聪出来一枪结果他。
白茂聪完事后躺着并没有睡,听到子夜尖叫了,以为她遇到老鼠了,以前也常有的事,隔了会发觉不对劲,因为以前子夜遇到老鼠会慌张的跑回来,这次叫了下就没有动静了,意识到可能有情况,从枕头下掏出手枪,“咔嚓”子弹上膛,冲到门口刚要打开又停住了,心想,如果门外真的有刺客,此时枪口应该正对着门,而且可能有好几把枪,只要他一出去,马上会被打成筛子。——他判断正确,贺昆仑正屏住呼吸枪口对着房门,两人僵持不下,都不愿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存在,空气顿时凝固。贺昆仑朝楼下吴猴子招手示意他上来帮忙,吴猴子根本没在看他,正在这时,素珍从三楼房间里探出头来,与贺昆仑相互照了个面,她刚才在陪外孙女睡觉,似乎听到子夜喊了声,也觉得可能是老鼠作怪,等了会不大放心便推门出来,她认出贺昆仑就是之前在家门口盯梢的那个陌生人,忙缩回去锁上门,到晒台上往外大喊:“快来人哪,有刺客!”天井里巡逻的保镖闻讯赶到,举枪踢开大门冲进去,吴猴子跳起来将子夜护在身前,匕首顶着她的脖子战战兢兢的说:“好兄弟,你,你让我走,不然我杀了白太太。”保镖楞住了,两人同在白茂聪手下当差认识,一时不知该如何。贺昆仑在楼上向保镖射击,两人对射起来,吴猴子乘机将子夜往保镖身上一推想逃跑,保镖给了他一枪,吴猴子应声倒在门槛上,但同时,保镖和子夜在贺昆仑的枪林弹雨中双双中弹。
白茂聪听出救兵到了,而且从枪声的频率判断出门外就一个杀手,猛的打开门朝外射击,贺昆仑换了位置没有打中,马上予以还击,他毕竟是军人出身火力凶猛,白茂聪打光子弹黑暗中退到沙发背后,贺昆仑冲进去两眼一抹黑,往可疑之处放了一枪,是空膛,这时,楼外远远的传来尖锐的警笛声,大势已去,贺昆仑夺路而逃,白茂聪不知道他也没子弹了,不敢贸然追出去送死,隔了十几秒,才因为想起子夜冲出房间,远远的望见子夜袒露着身体倒在血泊中,旁边还是保镖与另外露出大半截臀部趴着的死人,白茂聪声嘶力竭的喊了声“子夜”奔下楼,子夜奄奄一息的望着他说:“你没事真好。”白茂聪抱住她说:“媳妇你坚持,我马上打电话送你去医院。”子夜笑笑说:“不必了,我已经不干净早就该死。”说完闭上眼睛,又抽搐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