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泽南在台上点头。
英子大叫一声:“南君——”
龙泽南道,“英子,我没有保护好你,你以后做一个中国女人,一切都要听从大哥安排。”
英子喊道:“不,南君,你是全日本第一武士,就算我不配做你的妻子,也可算作你的相好,让我死在你的剑下,让我的魂魄可以永远跟随你!”
“好,说得好!”一个人鼓着掌进来,身后跟着一众军官,说话者竟是横山勇,“英子小姐既然自愿殉葬,不愧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第一武士的女人,如果龙泽君不愿意出刀,我愿代劳!”
横山勇的话可不是玩的,他一伸手,新来接任坂田职务的池田造山立马递上一把军刀,英子惊恐地看见池田造山,却强忍着苦痛,向横山勇躬身施礼说:“谢谢将军。”
龙泽南勃然大怒,骂道:“这个小女人一身脏,不配给我殉葬,大哥替我拖她出去!”
李虎这才发现这一趟真的来错了,他一把拽起英子就要出去,横山勇的刀尖却指在了他的咽喉。李虎冷笑道:“今日是我兄弟一个人的日子,不宜动刀动枪,否则,你的命已经没有了!”
横山勇生平从未这样蔑视,怒道:“李虎,你好狂妄!这里是大日本皇军的防区,你给我滚!”看来今天确实不许动刀枪。
李虎道:“今天,除了龙泽南之外,我谁也不认识。今天不宜开枪、动刀和流血,我可以不开枪不动刀也不流血,让你替我兄弟殉葬,给你三秒钟,你如果不把刀尖拿开,你就死!”
横山勇被李虎唬住了,他的刀只要送前一寸,李虎就没命,偏偏李虎那一份无惧加无比的蔑视半分不是伪装,横山勇的手冒汗了。
池田造山问龙泽南:“龙泽君,这大汉是什么人?”
龙泽南道:“他叫李虎,是中国第一武士,我败在他手下,所以我与他结为兄弟,池田君如若不信,可以一试。”
昨日龙泽南与李虎比武,横山勇就在现场,他一个外人并没有看出什么门道,今日一听龙泽南之言,龙泽南一向眼过于顶,从未佩服过任何人,方知李虎强大的实力,手中军刀已有些拿捏不住,如果不赶紧丢刀就会丢命,如果丢刀颜面何存,龙泽南长手挥过,军刀已到了他的手中。
李虎护着英子出门,狠狠训斥英子:“你不好好活着,我兄弟会死不瞑目,想不到你蠢成这样!”
英子一汪一汪地拨泪:“我再不敢了!”
横山勇又在使唤人了,说:“既然龙泽君不让英子小姐殉莽,池田君可是带来了好礼物,卸下来!”
李虎护着英子就要出门而去,却听见横山勇说要卸下什么好礼物,侧目看了一眼,却见几个鬼子从一辆囚车后门推出两个女子来,五花大绑,都是齐耳短发的学生头,虽然脸被口罩封住,但李虎一眼认出其中一个是王雪琴,王雪琴虎着双眼也劈眼看见李虎,显然士兵也忌讳李虎,朝王雪琴的脸恶狠狠煽过去,不许她看李虎,可王雪琴拼了命望向李虎,那士兵举起枪托要砸,李虎一个铁板桥式滑出,拽着了那把要砸向王雪琴的步枪。
那士兵吓得哆嗦,说:“我知道您是龙泽大武士的大哥,这两个美女是池田长官抓来给龙泽大武士殉葬的,百分百的原装女。押送的士兵流了一车箱的口水,可送给大武士殉葬的女人,谁也不敢碰,您不会连你兄弟的事也要破坏吧?”
李虎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英子还在门口眼巴巴等着他的保护呢?
事有凑巧,你道被衡阳地区新任长官池田造山抓到佐藤防区来的两名女生是谁?一个已被李虎认出是王雪琴,另一个李虎没见过,更不认识。这名女生叫龙萍,她正是这幢防区宅院的屋主人龙海生的女儿,她还是江五的干妹妹。龙萍与王雪琴又是什么关系,她们是中学同学,后来读各自的大学,仍然格外亲近。
龙海生一家自衡阳保卫战之前就离开龙潭村进了无鬼大山住到了连襟李云鹤家,这一住下来好些日子了,亲戚家再好终归不是自己家,龙海生作为一家之主更是焦急,每天每夜,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好好的一个龙家大宅被鬼子占了去做什么防区政府,自己一家人却背井离乡。
上次江五来大闹无鬼村,谈笑之间将以麻圆健雄为首的十几个鬼子斩尽杀绝,成为寂静山村里的爆炸新闻,山里人欢声雷动,狂呼江五大侠,硬是用李云鹤家的四人轿子送江五回城。龙萍对江五佩服得五体投地,怂恿父母认江五做干女儿,自己得了个现成的英雄姐姐。
谁曾想这一番风光也会成为杀人利器。原来冯金龙长年不落家,他的原配妻子李翠兰带着三个孩子搬回娘家小云寨村住,小云寨村就连着无鬼村,同在无鬼山中,江五来无鬼村之前就听闻山里来了鬼子,她想看看冯金龙的胆识,就隐在暗中观看冯金龙行兵布阵决意计歼鬼子,遂悄悄去了小云寨村要用女色引诱鬼子过来,却被好心的李翠兰发现,李翠兰一把将招摇的江五拽进山中躲避鬼子。二人彼此不认识,但江五留给李翠兰的印象却很深刻,江五一身城里人的穿着,又生得惊艳逼人,是男人看见都会眼馋心乱。李翠兰留给江五的印象则很淡,只记得是一位好心的姐姐,还吃了她一个红薯。
后来江五杀鬼子的新闻自然也传到了李翠兰耳朵里,让她心动的不是江五如何厉害,而是这条大新闻里面的小新闻:这位女英雄竟然是土匪头子冯金龙的相好,冯金龙这个老混混竟然可以把一个城里的大美女勾到手,还如胶似膝地替英雄大美女扶轿子……
山里人彼此谁还不认识谁,李翠兰很快想到自己撞上的那个惊艳逼人的城里妹子就是江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犹如晴天霹雳,将一个山里女人平凡的心灵世界,在一个瞬间彻底摧毁,要是冯金龙去会一下窑姐,李翠兰还不会太在乎,但江五令她黯然失色,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岁月、焦虑、思念、劳作洗劫了她的青春,也曾娇艳过的女人之花彻底枯萎了,她默想着江五那可以让男人骨头融化的容貌和迷人的身段。
李翠兰与别的女人有一点不一样,她不恨江五,在喝下半瓶农药之前,留下了一张遗书:
“冯金龙,你个****的!我见过江五,你害我不够又去害人家!三个崽跟我姓李,归我们李家!下辈子我变男人,你变女人,让你个****的守一世活寡!有半点良心,以后孝敬下我爹我娘。李翠兰绝笔。”
看着李翠兰老父老母守着李翠兰的尸体哭断肝肠,三个孩子苦楚无助,小云寨村人一腔愤怒,恨不得剥江五的皮,江五大侠的神话就此破灭了。可恨归恨,没人胆敢出头进城去找江五,有人出馊主意,说江五有个干爹叫龙海生,现在就住在无鬼村李云鹤家,小云寨村人齐鼓着去抓龙海生一家人来给李翠兰跪灵,上百汉子蜂拥而上把龙海生给绑了,山里人终归不是小鬼子,对龙夫人和龙萍母女却下不了手,遂拽着五花大绑的龙海生去小云寨村,也算让李翠兰家出口气。
这时候,冯金龙赶了回来,面对亡妻的棺木,一颗男人的雄心全都变成了悔恨,他解了龙海生身上的绳索,告诉龙海生:“您老可以回城去了,现在占了您老宅院的那个小鬼子长官佐藤还算忠厚!”
龙海生也知道在这一带已经没有脸面,是该回城了,活了一大把年纪今日竟然被人捆绑了一回。就这样,龙海生一家人辞了连襟李云鹤回城,龙海生本想和冯金龙一道回,一路上有个依仗,但冯金龙刚死了结发之妻,山里人兴阴七,死了人要在家中存放七天才出殡,看样子冯金龙一下子也没回城的意思,也不敢开口问。倒是李云鹤的那个十五岁的侄子李拐子看出了龙海生的犹豫,说:“大爷,带上我一道吧,一路上我可以照应你们,让我也见识见识城里人怎么过日子?”
龙海生对连襟家这个油嘴滑舌的侄子没有好印象,连名子都叫李拐子,他曾私下问过连襟的弟弟李云汉:“你为什么要给儿子取这么难听又不吉利的名字?”
李云汉说:“有个算命的说这孩子将来大福大贵,但必定要跛一只脚,我问他有不有破除之法,算命的说这孩子是盐铁命,破除不了。我百般哀求,他才说,给孩子取个破名,就叫拐子,或许可以破解。于是就叫了李拐子这个名字。”
龙海生又不会算命,却感觉“李拐子”三个字预示着不祥,所以现在李拐子死缠着要随他进城,他磨着情面不便拒绝却也始终不点头。李云鹤夫人连着两边是亲,偏偏李云汉还溺爱着李拐子,顺着孩子的意思,巴望着龙海生带李拐子进城玩一趟见见世面。李云鹤夫人做了一个折中的主张,让儿子李天厚和侄子李拐子一道进城玩耍几日!
这姨妹一开口,龙海生没退路了,硬着头皮答应,好在龙海生夫妇都喜欢忠厚斯文的李天厚,龙萍也喜欢这个表弟。
第二天天未亮,李云鹤雇的本地六顶轿子就到了,轿夫们说天气热,要在中饭前赶来回。两家人依依惜别,龙家三口带着李拐子和李天厚,六顶轿子,抬着五个人连同一轿的随身衣服和女人细软之物,浩浩荡荡回城了。
一路上,龙海生还在担心进城时的安全,尤其担心女儿龙萍,虽说小鬼子现在在衡阳地区已进入管理阶段,不再凶狠杀人,而是搞日中亲善,但小鬼子对女人的兽性却不会改变。中途落轿休息,龙海生和夫人女儿商量,说:“反正我们暂时也要住到李旺财家,就请他带上两三个男伙计来接我们进城?”
龙萍道:“李叔叔又不会什么功夫,叫李叔叔还不如叫江五姐姐来接我们!”
龙海生何尚没有想到江五,只是心痛这个干女儿现在又遭受冯金龙死了发妻,自己做长辈的还没给她一点关怀好处,怎好就让她来接驾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