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杏原火速回城西长官楼来见美良子。刚到城西,杏原便发现不对劲,觉察到身后有尾巴,杏原一大早去英子处时长官楼的岗哨还用对前线军人的态度对他毕恭毕敬,现在发现岗哨都换了人,一帮新兵痞子固执地要杏原出示证件。杏原孤身一人一条性命逃出海岛,哪里还有什么证件,强压着火气解释:“我叫杏原,是海岛兵,孤身逃出海岛,正在申请退伍证明!”新兵痞子冷笑,刷刷刷亮枪瞄准杏原:“没有证件,身不明者擅闯长官楼,格杀匆论!这是大日本皇军驻衡新长官佐佐木长官的命令!”
杏原双目出火,一拳击出,小兵痞半边脸全部凹陷进去,花花绿绿的汁水迸涌而出,余下兵痞全都惊呆,双腿打颤,弃枪于地,哀告求饶。杏原将小兵痞们的枪一把抱起飞身扑向美良子的独立小楼前,又见两名不认识的小兵痞守门,知道已经出事,劈手拽趴下一个小兵痞:“美良子长官何在!”那兵痞不言语,杏原兜起一脚,小兵痞命没了,杏原手指另小兵痞喝道:“你说,我让你活!”
“被我们佐佐木长官带走了!”小兵痁痞说完,泪水迸出。
“带去哪里!”
“听说是天主堂!”
这时,佐藤、山野、小泽和泽冥等一帮日军军官赶过来,杏原厉喝道:“你们这帮男人,美良子长官平时待你们不薄,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长官被人带走!”泽冥争辩道:“这是上头的命令,说美良子长官犯的是叛国罪!”
杏原呸道:“土肥原那老龟孙子有什么资格定美良子长官的罪,他这是在施行家法,以为美良子曾经是他的学生,现在不听他的话,就要取美良子的性命!他这种行为才是叛国!”杏原又单独对佐藤道:“佐藤君,做个男人!”
佐藤曾是美良子的情人,热血沸腾:“杏原君,我们去天主堂!”佐藤开出摩托车,杏原让佐藤坐兜箱,自己上了驾驶位,风驰电掣开往天主堂去了。
山野与佐藤是铁杆兄弟,知道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对佐藤十分不利,对中国人采取“相安无事”政策并不只是美良子,佐藤也有份,虽然因为佐藤是横山勇外甥,土肥原暂时没动佐藤,但不等于以后不动佐藤。山野开出自己的摩托车,大吼一声:“是男人,就去保护美良子长官!”摩托车呼拉开走了。
门口的那些佐佐木系的新兵守卫这时哪里还敢阻拦。
小泽心事更重,他私自卖战俘给王倩的事受到美良子的包庇才会平安无事,一旦换了新长官,难保不会追究下来,再则天主堂现在成了风口浪尖,妻弟伊仁是天主堂看守官,现在佐藤山野都去了,自己不去就连妻子那一关都没法过,于是这个只一心爱钱的投机军官也发出一喊:“美良子长官待我们不薄,我们不去不是人!”小泽邀泽冥与众军官一道纷纷赶往天主堂。
一路各怀心腹事却都打着保护美良子旗号的日军军官赶赴天主堂,杏原一马当先,佐藤在车上告诉杏原:“赵天明已先过我们去天主堂,还有那位江五侠也一定在暗中保护,万不得已,他们必会出手。”
杏原道:“佐藤君,你不能太懦弱,这种事让中国人出手,只会更让美良子百口莫辩,你等一会窜通其他军官给我作证,杀佐佐木的事由我来干!”
这下,佐藤心中有底了。
再说天主堂的情形。
原来果如王倩所料,土肥原系特工佐佐木早已潜来衡阳,监视衡阳方面的一举一动,除了监视日方军官的政治思想生活作风以及是否与中国人暗通往来之外,还有一个重中之重的任务,就是除掉一直软禁在天主堂的中国将军方先觉。
侵华日军是错综复杂的力量组合,包括最初的发动战争,并非只是天皇和陆军部的决定,而是日本民意使然。衡阳保卫战失败,方先觉身陷囹圄,日军方面做出高姿态,礼遇方先觉及其手下将军,没有屠城衡阳,没有公开屠杀战俘,当时这个决定出自裕仁天皇和攻城将军横山勇,而陆军部和内阁政府虽然未表示异议,但持有不同态度。裕仁为战争作两手准备,赦封中国人王倩为和平公主,把准备投降的途征直通世界反法西斯同盟中国战区总指挥蒋介石,陆军部获悉大为惊慌,以土肥原为首的死战派虽然不敢与天皇裕仁公开叫板,却自行其政,举日本一国好战势力诛杀王倩未遂,将怨气撒到方先觉身上,命令佐佐木潜入衡阳,罗织美良子的罪名就地处决,同时击毙方先觉及其部将。土肥原要施行这些举措,按说要得到攻下衡阳的横山勇的同意,但此时正在广西作战的横山勇陷入广西全民抗战的泥潭,其军事前途已到尽头,土肥原与横山勇此时的直接上司冈村宁次大将关系亲密,横山勇已经不敢再强硬地与土肥原较劲。
关于全民抗战,其实在整个抗战期间,仅仅只有广西一省做到,日军在入湘桂线之前,所到之处,老百姓均如惊弓之鸟任由杀戮,只有进入广西境内,村村寨寨的广西人殊死抵抗,直至将留守日军斩尽杀绝,时至今天,广西各地村寨都有自己的抗战胜利日。日军侵华败在广西,灭在湖南。
现在天主堂内外,站满了佐佐木带来的执法宪兵,刀枪林立,酒井美良子和伊仁都被上了镣铐。佐佐木正在命令伊仁的部队火速追捕方先觉和葛先才等数位中国军官,原来李虎堪堪赶到天主堂时,佐佐木也刚好拘押了美良子赶来天主堂准备下令对方先觉等人就地正法,李虎当机立断背起方先觉从后窗飞身而下,交给早已候问在后门之外的盛飞龙盛飞虎兄弟,葛先才等人都是身手敏捷的军人,唐破也不弱,一个个飞身跳下后窗,急奔天主堂后门对面的矮山而去,得到急报的王倩和王伟能星火赶来接应,从山路将方先觉一众人接入李旺财家后院去了。
李虎独自一人在矮山上阻拦佐佐木派来的追兵,这些追兵都是伊仁的兵,追到这矮山上便不再追了,一个个因为伊仁少佐被佐佐木拘押而心灰意懒,便在山上坐下来,静听对面天主堂内的变化。
这时候,天主堂内,佐佐木非常自负,给伊仁的罪名是看守重大敌酋方先觉失职,给美良子罗织的罪名是暗通敌酋王倩,涉嫌故意让数千名中国战俘逃脱,宣布:“就地正法,立即执行!”宪兵们举起排枪,瞄准美良子和伊仁。
杏原驾车闯进天主堂,两位宪兵企图阻拦,未及举枪,被杏原从车上双手拎起,在强大的惯性下翻出十几个滚一直滚到佐佐木脚边。佐佐木拔枪时,杏原已腾空飞出,锁住了佐佐木的咽喉。
众军官推开宪兵,一齐拥向美良子和伊仁,佐藤拔枪照住一个宪兵,大喝:“拿手铐的钥匙来!”宪兵是最讨人嫌的兵种,平时一向趾高气扬,没想今日不顺受辱,想仗佐佐木的势,佐佐木却正在被杏原爆打,满脸的血。
杏原将佐佐木掼倒在地,过来掐住美良子手上的手铐,一用劲,生生扯断锁孔,取下手铐往那不愿开锁的宪兵头脸劈去,那宪兵彪血而亡。
杏原一把拎起一身是血的佐佐木,问:“龟孙子,你准备给我定上什么罪名啊!”佐佐木知道今日撞上了龙泽南系的煞星,不求饶必定丧命,求了饶能否保命也不知道,遂大声哀告:“佐佐木有眼无珠,冲撞了杏原君,万请高抬贵手!”
杏原冷笑:“看样子,你很想活命啊!爬过去,向美良子长官认罪,向伊仁君磕头!”佐佐木哪敢有半分违抗,淌着血爬向美良子,不停磕头认罪。在佐藤等军官眼中,杏原今日的举动实在太胆大包天却又大快人心,这是他们每个人想做却永远不敢做的事情,普天之下,也只有龙泽南的兄弟才有如此石破天惊的豪迈!
美良子看着听着不停哭告求饶的佐佐木,心中更有外人所不知道的仇恨滋味,原来这佐佐木正是美良子的师兄,当初美良子入肥原门下,强行被土肥原破身,在一旁按住美良子协助土肥原施兽行的,正是这个佐佐木,然后轮流侵犯美良子,又是佐佐木率先。
佐佐木不知死活,低声哀求美良子:“师妹,看在我们过支的情份……”美良子一脚踢向佐佐木的嘴巴,这样的话实在太恶心,美良子仍不解恨,抢过佐藤手中的枪照住佐佐木的面门。
“放下枪!”天主堂门口涌入大批宪兵和特工,一溜溜的枪口瞄准过来,一个肥胖的矮子在重重重火力护卫下进入天主堂来。
美良子和佐藤等人无不惊慌:土肥原亲自来了。
杏原的耳内听到王倩传来细如蚊蚋的密音:“杏原君,我们全部在你附近,放手应付!”杏原信心大增,在无声中呐喊:“龙泽君,小弟今日要为你手刃仇人!”
因为土肥原在日本军界崇高的地位,他手下的人举枪,佐藤诸将及士兵心生惧意,并不敢举枪反抗,一时局面非常不利。跪伏在地的佐佐木本来已经求生无望,见老师土肥原到来,形势逆转,回头向土肥原大喊:“老师……”
美良子见今日事情难有善局,把手枪塞入佐佐木的嘴巴,就要开枪,耳内听到江五传来细小的密音:“良子,不要冲动!把佐佐木交给杏原!”美良子停住了要扣动扳机的手指,杏原已经凶神恶煞扑来一把扣起佐佐木排众而出。
土肥原在卫兵丛中朗声道:“杏原君,你们的英雄事迹我已听闻,龙泽南野战分队战功卓著,龙泽大武士生前虽然与中国人李虎结为兄弟,但行事光明磊落,不曾因为兄弟之义有半点不忠于大日本帝国和天皇陛下。大武士殡天之后,杏原君率野战分队上海岛与美国人作战,威振太平洋,十三人去,君一人还,他日我与军界同仁必至天皇近前为野战分队请功,为龙泽大武士及分队众英雄立庙,亦为杏原君请不世之功。今日之事与你无关,还请杏原君将佐佐木交还给我,他冲撞杏原君的地方,我必对他加以严惩训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