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能脸上更加煞白。王倩挥手,说:
“兄弟们,你们还嫌仗打得不够吗?还想来一场宫庭政变,流血夺权?这正是与民主相悖的暴力途径!虽然我否决了你们的想法,你们也不要有任何的紧张,想让我做元首,或者你们当中任何人想做元首,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民主的制度下,人人都有竞选国家元首的权力,但方式一定是竞选,而不是暴力。一切从暴力中得来的权力都是非法的邪恶的权力,只有通过全体国民普选认可的权力才是合法的权力。
“包括我们现在的民国政府,从严格上说,它是中山先生领导辛亥革命的产物,也是从暴力中形成的国家权力,至今仍然不具备合法基础,但是因为国事堪乱外敌入侵,我们得暂时容忍它。等到抗战胜利,等到我们的民众告别了战争的恐慌,喘一口气之后,我们就应该坐下来,以理智的方式来实现中华民国的合法性,实现宪政,实现普选,实现军队国家化!让中国从此彻底地告别专制,告别政治流血,告别个人独裁,告别一党独裁,告别军阀,告别草莽,告别流氓,让国家真正成为每一个民众的国家,让每一个民众都切切实实地拥有国家,都与这个国家的兴哀荣辱息息相关!”
既有失落,也有振奋,军人们再一次掌声雷动。
王倩继续道:“兄弟们,把你们对蒋先生的不满尽量放下,我跟大家说一下方将军。早在八月份,我就已经成功地将方将军救出,可是方将军估计到敌人会因为他的逃脱而迁怒到其他被俘军官和你们这些兄弟们,只向我交待了几句话,就又立即骑着摩托车回到天主堂去了。当方将军回到天主堂时,盛怒之下的横山勇已经在那里架起机枪瞄准葛先才师长等十几个我方军官,而且横山勇已经下令将你们这些战俘包括伤病员全体统统取决掉,见方将军回,才追回取决令。你们现在自由了,回家了,而方将军仍然在天主堂内忍受疾病和囚禁之苦,现在的方将军,骨痩如柴,一米八几的大汉体重已不到七十斤,苍天也在落泪啊!可是至今还有人在说方将军是投降将军,你们当永远记住,没有方将军的忍辱负重,就不会有今天活着的你们!”
孙耀邦震天一吼:“谁污蔑我们军长,老子杀他全家!”
王倩双手齐挥,压下众怒,说:“兄弟们,你们今天该早早休息,睡上一个囫囵觉,王县长和游击队的同志会照顾你们!该动手术的兄弟要勇敢地面对,你们是军人,是死过多少回的铮铮铁汉,不要害怕!我是一名合格的外科医生,明天我会在县医院等候!”
王倩伸手和小董相握,小董点头说:“王长官,我不怕了!”
军人们跟随游击队员进通道,去向各自安歇之所,山道上蜿蜒着火把的长龙。
王倩正与王伟能道别,王雪琴冲过来对王倩道:“王长官,恭喜你啊,未来的元首,元首相公呢?你好意思就这么先下手为强,听说都领了结婚证了,现在我回来,连人都见不到了!”
王伟能一把拽住王雪琴劈手要打,王雪琴大吼:“大哥,我的爱情没了,你打啊!你开枪毙了我都行!”
王伟能被震住了,无限歉疚地望着王倩。王倩道:“雪琴,李虎和五姐在山上巡逻,你要见面就见面,好吗?”
王雪琴道:“王长官,你太强势了,李虎跟你在一起不合适,你把他让给我,我小鸟依人的,我跟他才是天生一对啊!”
从旁经过的军人们一个个在心中呸:这么撒泼的样还小鸟依人!
王倩心中浩叹:雪琴,我什么可以让,但这事我死也不让!
所有人都走光了,当禾场上只剩下王倩,李虎和江五出现,江五道:“妹子,我们没有发现瑶子的任何迹象,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放倒吧!”
王倩道:“我得去一趟天主堂,去看看方将军,原打算带我父亲来衡阳替方将军诊断,不巧我父亲头部被许志远击伤,临来时我父亲教了我一些内科门道,我去试一试!”
江五对李虎道:“我多少也是个医生,我陪妹子走一趟,你是个外行,就不用去了,我干爹家说他那里闹鬼,冯金龙又随王伟能干活去了,你就替我去龙府大宅住一个晚上,顺便把那些鬼都收了!”
李虎不服:“五姐,谁说我不是医生,跌打损伤,疑难杂症,我坐牢时,可是下了功夫学的,这么多名医治不了方将军,保不准是缘份,非等我去,才能医好!”
王倩对李虎道:“李大哥,你我天长地久,不争这一时,就让我们姐妹亲近亲近。再说,五姐毕竟是个女人,如果龙府大宅真有冤魂恶鬼,女人属阴,怎能制服,得靠你这个强横之人才可以化解啊!”
李虎问:“你这喝洋墨水的人,也信这些?”
王倩道:“不管信不信,你去龙宅住上一晚。我们一乘去!”
江五将家门锁上,三人一道走后山道,回龙潭村见过李旺财,李旺财一天都守在电报房,互告情形,陪都蒋介石得知衡阳三千多军人成功逃脱十分欣慰,发来贺电。李虎奔龙海生家去过夜,王倩江五往天主堂。
是夜。
李虎来到龙海生家投宿,也就晚上九点来钟,院门已经紧闭,院门上方插着桃树枝,又贴着道士的符,可能龙海生夫妇等不到江五来壮胆,已经请道士来施过法了。
李虎大声敲门,龙海生夫妇以为是江五回来歇息,兴奋地冲出来开门。李虎道:“干爹干妈,五姐有任务,吩咐我来这里住!”龙海生想:干女儿临夜都还有任务,让李虎来,也算有心。龙夫人引李虎进门,嘘了一口气:“李大侠,你来了,我们老两口,这心可以回到肚子里啦!吓死了吓死了!”
李虎想:龙夫人这样子可不是装出来的,这院内还果真有鬼?龙泽兄弟就在这院内殡天,杏原奉龙泽兄弟之命在这里杀了包括英次中队长在内的四十五位日本军官,要是有鬼,源头也就在此了?
要说镇鬼之法,李虎坐牢时还真学过,师傅也就是教给他屠狗法门的何香隐,李虎学这些旁门左道时本是半信半疑。屠狗法门已使用过两次,前一次在城西工地,今天这一次在城南工地,两次都把鬼子的狼狗报销了。屠狗法门使用的是一种使狗产生幻觉的药物,加上几句诅咒的口诀,李虎认为纯是药物的作用,至于那口诀起不起作用,也只有狗才知道了,但出于对师傅何香隐的尊敬,两次起课念口诀时,都是默念何香隐的音容笑貌虔诚地进行。
而何香隐传给李虎的镇鬼之法则全是口诀,所以也就没当回事,好在李虎信诚忠义,虽不当回事,但何香隐判了死刑一个临死之人传授的口诀,至今牢记在心。
龙夫人摆了酒菜干果,李虎与龙海生对饮。龙海生说:“李大侠,官道上的人历来不信鬼神,所以有时候王长官在,我也没敢提。我请过我家的佃户来这里过夜给我们壮胆,可是人家经不住吓,住了一晚再不敢住了。我请了几个地方的道士来驱过鬼,也根本不管用。”龙海生说话时,龙夫人一直站在堂门口听院外的动静,她走过来对龙海生说:“老龙,神了,神了,院子里不闹腾了,看来,还是李大侠的煞气大啊!”
李虎一听,觉得:这鬼还真的含糊我,不如把何商隐教我的法门搬出来试试,说不定就替龙海生夫妇把这院中的鬼给赶走了,从此得个安生?
李虎向龙海生要冥钱屑香,出门到院内点上,闭目起课,默念何香隐的音容,猛见内视中何香隐的形象支离破碎之后变成了龙泽南,李虎就地打坐入定,实则已经入睡进入梦中:
白衣胜雪。
龙泽南缥缥缈缈出现在院中,向李虎纳头便拜:“大哥,你来到弟处,不急着与弟相见叙旧,却为何默念那何香隐,你也要象那些臭道士一样,作一些破烂之法来驱赶我吗?”
李虎大惊:“兄弟,我真是糊涂,我只以为你已经升天而去,万万想不到你就与我近在咫尺!”李虎回头大呼:“干妈,拿酒食来,就在这故园中,我们兄弟俩大醉一场,我兄弟生前都不曾与我饮过酒!”
龙海生夫妇急急忙忙办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抬到院中,酒是足足的两坛。兄弟二人推杯换盏地喝着,一阵一阵地开怀大笑,喝得是畅快淋漓。龙泽南喝到兴起,仗刀起舞,放歌唱道:
“梦里常相见,醒时梦亦通。原来斯世界,尽在梦魂中。
“早谓人间世,全然现实真。而今思虑后,尽是梦中人。
“岂止睡眠中,所逢才是梦。无常此世间,一切皆空洞。
“水流因栅断,流水遂成渊。死别难遮断,无栏到九泉。
“后悔难先见,千悲有泪颜。哀哉流逝水,一去不回还。”
龙泽南唱罢,满脸皆是泪。李虎从坐中起来,有些手足无措道:“兄弟,你这歌,直把人心都要唱碎,我这腹内皆是草莽,无以为和啊!”
“大哥不能和,英子来和!”身着梧桐叶头戴樱花帽的英子天仙般进了院门而来,唱道:
“十月降时雨,水淋红叶寒。伤心人落泪,衣袖似枫丹。
“君着白衣袖,犹如一片云。泪流长不绝,云降雨纷纷。
“溪水看花影,樱花色最明。忽思君面目,每每不胜情。
“草深霞谷里,埋影入苍苔。白日忽然暮,黑夜白日哉。
“人皆换彩服,我独薜萝衣。但愿萝衣泪,梦里与君垂!”
英子唱罢,扑入龙泽南怀中。李虎见那英子如花,龙泽如画,好不欣慰,竟定定看着一对璧人,满脸傻笑。英子回头对李虎道:“大哥,你这样看着我们,怪难为情的,你找大嫂对歌去,你看,大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