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点了点头,抬眼瞧着桌子上面摊开的账本,小五舔了舔唇角,开口道:“姨夫,最近东西卖不出了吧?”
郎中听了一怔,却又是低头瞧了瞧手中的账本,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小五的唇角带了一丝笑,如今在郎中的眼眸里面,却怎么看怎么像是小五在安慰自己,小五的嘴巴微微张了张,身子向着右边偏了偏,瞧着门外的世界:“如今,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打进来,有钱一点的人早就已经拖家带口的走了,剩下的都是连饭都吃不起的人,谁还有功夫做什么保健品呢。”
毛郎中的头依旧垂着,小五动了动嘴巴,继续开口道:“咱家的那些半夏,终究没有熬过夏天,等春漪大婚了,咱去京城开店吧,京城的地方大,咱们的东西有新,肯定能开出一片新的辉煌来。”
小五的话还未说完,毛郎中却是沉默了,一双眼眸微微鼓了鼓,瞧着眼前的晏小五,嘴巴张了张,却像是喉咙里面卡了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
小五轻轻咬了两下自己的唇瓣,他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来的太过突然,小丰村是毛郎中扎根的地方,小五本来就是不愿意走得,毛郎中在这里呆着的时间更长,又怎么会愿意走呢。
毛郎中起身,身子背对着晏小五,突然发出了一声苦笑,声音,带着淡淡的无奈:“这般,你大姨知道吗?”
小五一愣,却还是点了点头:“恩,大姨先和陆离说的。”
“呵。”又是一声轻笑,撞击在晏小五的耳膜,老人布满了皱纹的眸子向着远方瞧了瞧,眼底不知究竟承载了多少的沧桑:“我活了一辈子,却没有哪一年活的像是这半年这么精彩,尹沉的事情,秋的事情,你的事情,一件有一件,就像是一出戏,如今,连小丰村都变成了主宰,咱家的小厮,走的走,逃的逃,春丫头的事情终于见了分晓,可我总觉得,我自己的一生,也快走到了尽头。”
他的声音很淡,却承载了一个老人一辈子的沧桑,小五一怔,抬头瞧着眼前的人的背影,却觉得自己的喉间像是梗了鱼刺,说不出话来。
毛郎中顿了顿,继续道:“没错,虎子走了之后,后院的那些半夏终究是没有长起来,连带着咱家前面的那棵大树也跟着砍了,这个地方,是该荒废了,你哥的事情办完了之后,你爹和你娘早已经不知道一起逃到了什么地方去,等春丫头成亲了之后,你们也走吧,你带上你相公,那孩子注定不是一般的人,让他好好保护你和你大姨,我今生,没什么遗憾,就两个,一是春丫头,一是秋,现在,我把他俩全都托付给你了,小五,我信你,我信你有不属于一个孩子的东西,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
小五的眸子轻轻眨了两下,瞧着眼前的狼人不知何时转过头来瞧着自己,小五一怔,嘴角微微张了张,只道:“姨夫,你呢?”
他说他把一切都交给自己来管,可是他自己呢?
毛郎中听了晏小五的话语,眼眸又是不知道向着什么地方微微偏了偏,嘴角划开一丝牵强的弧度,唇角微张,话语淡的像是全然没有一点味道:“我老了,走不动了,守着这地方,挺好的……”
小五的心咯噔了一声,又是向着郎中瞧了瞧,郎中的眸子微微合上,唇角带了几丝笑意,像是放下了一切的微笑,小五张了张嘴巴刚想说些什么,却是晏秋端着汤碗向着两人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小五一愣,伸手微微擦拭了几下眼眶的泪花,晏秋将汤端到了桌子的上面,嘴角一抿,笑盈盈地瞧着眼前的姑娘:“小五,听大姨的话,以后别乱跑了,好生在家里面养着。”
小五的唇角微微划开了一丝弧度,瞧着晏秋髯间不知何时多出的几丝白发,手掌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笑了笑:“大姨,我还能当十个月的石头不成?”
晏秋伸手为晏小五称汤,唇角跟着勾了勾:“可不是要做十个月的石头,不对,孩子生出来之后你也得消停的在家里面呆上一阵子,你不是要做十个月的石头,你是要做二十个月的石头!”
毛郎中瞧着眼前的一幕,眼底,却又是微微泛起了几分红晕,几个人坐下一起吃饭,除了晏秋依旧兴致勃勃,其他的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晏秋以为是小五怀了孩子心里面藏了事,便也没有太在意。
小五吃过了饭,本想帮忙收拾一下碗筷,奈何晏秋一直不许,便只得作罢,小五的身子向着前面走了两步,还未开口,却是毛郎中的脑袋微微垂着,唇角叹出一声叹息:“你去找春漪说说这个事,我这两天倒是打听了一下,夏宏那孩子没有父亲,只有一个瞎眼的老母亲也一直让他快点离开这里,你把这事去和春漪商量商量,记住,别说我不走的事情。”
小五抿了抿唇角,瞧着眼前这位微微显得有几分无力的男人,手掌抬起,却又是垂下,碰触指尖的只剩下空气的冰冷。
姑娘的眸子微微怔了怔,唇角微张,语气淡淡:“可是,她总会知道的。”她总会知道,这场局里,被骗的只有她一个人,他总会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那一刻,她又该怎么面对春漪?
毛郎中伸手狠狠地碰了两下子自己得发梢,只觉得心里窝了一团火,沉吟许久,只觉得时间都要静止:“瞒过一时,总是好的。”哪怕后悔,也是未来。
小五咬了咬唇角,瞧着眼前有些沧桑的老人,却有些说不出话来。毛郎中抬头,像是在寻找晏秋,声音又被微微压低了几分,老人的眸子里面带了几分无助:“你去吧,如今还这么麻烦你……”
小五微微摇了摇头:“姨夫,都是一家人,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却是毛郎中从作为上面站起了身子来,深深地向着眼前的人鞠了一躬,小五一愣,手掌都忘了伸出去,生生瞧着眼前的男人将腰板弯了下去,毛郎中的唇角勾了勾,像是自嘲:“好像,自从认识你以来,我,就一直在请你帮忙,这一辈子,我可能都没有办法再报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