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阳光照耀着山林,叶上晶莹的露珠折射出绚丽的光芒。雨后的空气湿润而清新,林中不时传出一声鸟鸣,清脆悦耳,天地间呈现出一派祥和与静谧。
封寒槿踏着地面上还有些潮湿的枯枝败叶,在林中缓步而行。四周草木丛生,交错纵横,显得既原始又神秘。
越靠近墨溪谷,无疑就会越危险,封寒槿并未选择在显眼的空中前行,行事谨慎,这使得封寒槿能够在这多年的腥风血雨中存活下来。
一路走来,封寒槿也遇到了不少潜伏在暗处实施偷袭的毒虫猛兽,不过以他的修为,只要稍加小心,也并不会遇到多大的麻烦。
眼看前方已没有道路,封寒槿停下脚步,纵身跃到一颗高大的树木之上,阵阵微风吹过,飘动了他黑色的长衣。举目望去,林海茫茫起伏不定,不远处天空之上一片黑云凝聚不散,便是这夏日骄阳,也不能穿过一分。
那是属于亘古的黑暗。
封寒槿目光移过,在前方数十丈处空出了一大块地域,一抹幽蓝微微闪烁,却是一片林中小湖。而在那片小湖边,隐约显现出了一座房屋。
封寒槿大为惊讶与不解,这样一个到处是毒虫猛兽,凶险万分的深山密林,又据冥地不远,谁会在这里修建一座房舍?普通人显然不可能,难道是某个修道隐士?
想到这里,封寒槿身形一晃,眨眼就来到了湖边。
入眼处是一座农家小院,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年月,外面石砌的围墙已经坍塌了大半,剩下的也爬满了藤蔓,看上去摇摇欲坠,似乎一碰即倒。
封寒槿朝着里面走去,院子里杂草丛生,只依稀可见一条斑驳的石板路,弯弯曲曲地通向一处房舍。
只见那房屋四面由大块的青石砌成,上面也爬满了藤蔓,有的还开出了一些不知名的小花。房顶厚厚地盖着一层茅草,在经历了狂风骤雨之后却并没有显得凌乱。整座石屋透着一股沧桑之感,经过了无数岁月却依然坚挺,看来当日修建这座石屋的人也花了不少的心力。
在感慨之余,封寒槿的目光注视到了石屋的木门上。只见这木门上生出了不少裂痕,看上去朽败不堪,木门半开半掩,里面漆黑一片,不知有何物。
“咕咕,咕咕。”
一阵鸟鸣从封寒槿身后的树林中传了出来,在这空旷的地方显得突兀和凄凉。
封寒槿转头看了看,并未发现林中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封寒槿摇了摇头,转身推开了木门。
“吱呀”一声,木门缓缓推开,屋顶上尘土纷纷落下,使得屋中更为昏暗。封寒槿略微皱眉,用手轻轻拂开了眼前飞尘。眼见屋内只作寻常人家摆设,只是桌椅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想必是许久未有人迹了。
就在此时,房梁上传来“嗖嗖”地破空之声,封寒槿脚下一点,身形闪到一旁转头看向原先站立之地,只见两道白影刚一落地就向自己扑来,速度奇快。
封寒槿冷哼一声,双手置于胸前飞快划印,一幅赤色火焰图案显现出来,霎时红光大盛,将整个石屋照耀地一片血红。
“砰、砰”两声,两道白影径直撞到火焰图案上,紧接着伴随凄厉的叫声,两道白影被击飞而出,重重地摔倒了地上。
封寒槿收起法术,只在手心凝聚出了一朵妖异的红色火焰,缓缓朝那两道白影走去。
走得近时,封寒槿仔细一看,发现那两道白影却是两只山猫,遍体白色皮毛如锦缎一般光滑柔亮,四足漆黑如墨,眼角处生有两道黑色泪痕,显得极不寻常。
只见一只山猫侧躺在地上,背上豁开一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泊泊流出,浸红了它雪白的毛皮,眼看就要不活了。而另一只体形较小的山猫却正在轻轻舔着重伤那只的伤口,而它腿上的伤口依然触目惊心,可它浑然不觉。
它的动作那么轻柔,不时还用头轻轻蹭着躺在地上的山猫,似是在呼唤它让它站起来一般。可那一只山猫俨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丧命仅在某一瞬间。
封寒槿心中莫名一痛,手中火焰渐渐熄灭,随后他从腰带中取出一只玉瓶,抖出了两颗散发着阵阵幽香浑圆的药丸,然后单手一挥,两颗药丸径直飞到了两只山猫的伤口处,霎时间就融入了血肉中。紧接着伤口迅速地止住了血,凝结成了一道疤痕,然后只见躺在地上的山猫呼吸渐渐有力起来,片刻之后,“呜”地一声低鸣,那只山猫醒了过来趴在地上。另一只山猫眼见立刻“呜呜”地叫了起来,两只山猫亲昵地互相蹭着对方,情意浓浓。
“你们走吧,下次再碰到人时最好躲得远远的。”封寒槿说道。
那两只山猫似是通人性一般,注视了封寒槿片刻,接着“呜呜”地又叫了两声,便蹒跚着缓缓离开了石屋。
封寒槿看着两只山猫相伴离去的身影,却有些惘然若失之感。
当日我伤重之时,你也这般不顾自己地来救治我。
在你师父的利剑下,你又不惜以你之命相挟来换取我的生机。
可我如今连你身在何处都不知,你可知这年复一年的折磨让我有多么痛苦?
封寒槿走出石屋站在荒草丛生的庭院中,双手紧紧握拳,脸上满是痛苦。渐渐的,他身上腾起一黑一红两股气息,翻动着缠绕在其身上。那红色的气流碰到的荒草立马燃烧起来,而被黑色的气流碰到的荒草就瞬间湮灭,消失于无形,诡异非常。
两股气流交缠涌动,似是相互争斗一般,而庭院受到波及,显得一片狼藉。
眼见黑气气势大涨,就要吞噬掉红色气流时,封寒槿胸前忽然红光大盛,生生将黑气压制了下去。之后黑气渐渐不敌,退回了封寒槿体内,而伴随着红光消退,红色气流也渐渐消失。
“呼”,封寒槿长出了一口气,只见他满头大汗,神色间疲惫至极,似乎黑红二气的斗争也消耗尽他的精力。
封寒槿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红色的凤形玉佩,轻轻地抚摸着:“你又救了我吗,韵夏?”
封寒槿缓缓抬头望着天空,望着天上不时飘过的白云,思绪飘飞,仿佛回到了过去。
那个冰天雪地的世界。
枢阳山中某处。
一队十数人正踏着雨后湿润的土地,不紧不慢而行。为首的是一个面貌不善的中年汉子,手持一根黑色长棍,步履稳健,足下生风,却不寻常。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明眸皓齿,脚步轻盈。而后则是一群凶神恶煞之徒,老少皆有。
却是先前酒舍中出现的那伙人。
当日在酒舍中吃喝歇息,并未有人起任何冲突。而在雨停之后,众人似有默契一般,几乎同时离开了酒舍,不过相互之间皆保持着相当距离,一入山中就四散而开,显是十分顾忌彼此。
而中年汉子却不慌不忙地饮食罢,又向掌柜打听了一些枢阳山中情况,才慢慢率众入山。
“凌门主,小女子有一事不明,不知门主能否为我解惑?”小女孩问道。
小女孩所问之人自然是为首的中年汉子,此人面貌凶恶,一根黑棍从未离身,威势不俗,又得旁人称一声门主,却正是封寒槿先前提到的逸尘宗中原八门的门主之一——鬼棍凌昆。
凌昆听小女孩所言之后,面上也无表情,只回道:“你说。”
“凌门主也该知道,此次帝君玺重现世间,各方豪杰无不争先而至,为何我们不加紧赶路,反而这样缓慢的前行呢?照这样的速度,还需数日才能抵达墨溪谷,恐落于人后啊。”小女孩说道。
“那以你之见,我们却当如何?”凌昆问道。
“御空而行,以我们的修为,不消半日便能抵达墨溪谷,帝君玺现世不久,越早行至便越可占得先机,再以你凌门主之实力,帝君玺必定是你惊门的囊中之物了。”小女孩诚挚地说道。
听到这里,凌昆停下脚步,盯着小女孩清澈的双眸,心中暗道:若不是我对你秉性有所了解,指不定我还会以为你这小丫头是真心提议。你故意言之为我惊门而不是逸尘宗,便是知晓二位星君也已至此,以为我会怕被抢功从而顺你之意,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性,鹤鸣宫真是收了个好弟子啊!不过你也太小看我凌昆了。
念头一闪而过,凌昆冷笑一声,说道:“哼,枢阳山中此刻已经遍布各门各派的修士,一旦御空,立即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你们正道之人还不群起攻之?你们鹤鸣宫并未遣人前来,你这小丫头私自出行,却也是自讨苦吃。而倘若依你之言,紫杉老道便能立即察觉,鹤鸣宫虽大多是乌合之众,不过有至宝‘道陵镜’存在,若要在毫无遮蔽的空中寻得门下弟子却也容易,到时候紫杉老道假惺惺地派人前来营救,却不是给我添了许多麻烦。我岂会轻易上你之当?”
小女孩瘪了瘪嘴,自觉无趣地走到一边,嘟囔了几句,并没有继续答话。
“而且墨溪谷亘古长存,凶险万分,谁先抵达并不一定能占得先机,反而更有可能早早丢掉性命。”
在小女孩走到一旁后,一阵话语传来,却不是身后凌昆之言,而是由前方林间幽幽传出。
小女孩循声望去,只见一道修长的人影缓缓走出。
身着一袭浅紫长袍,腰间系着一块纯白玉佩,泛着淡淡毫光。长发如墨垂至腰际,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嘴角挂着浅浅笑意,便是在这盛夏时节,也给人以春风拂面之感。
小女孩从未见过相貌气质如此非凡的男子,不由得怔怔出神。而凌昆望着踏步而来的紫衣男子,并未有惊讶之色,只是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
“开阳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