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赤金儿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他慢慢地放下半举着的双手,然后把手中的木板往旁边一抛,双手垂在了两边。临死之前,他真的很想很想再看秦苏最后一眼,但不知为何,他始终都不敢转过头。也许,他是怕看到她的样貌之后,他又不舍得就这么死去了吧。
当今世上,能够让他留恋的人,除了爷爷与师父之外,似乎也只有这个曾经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少女而已了。或许,为她而死,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吧。最起码,也算是为她做了一件事情。这么想着,赤金儿反而觉得有了一种幸福的感觉。于是,他不管秦苏不断的呼喊,慢慢地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而此时,那男子手中的紫菱已经再次劈了下来。
“不要啊……”秦苏大声地嘶喊着,泪水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但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与赤金儿相处了那么久,虽然谈不上喜欢,但就算是和一条狗,一只猫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一个人呢?对于赤金儿而言,她多少还是有些感情在里面的,最起码,也算是一个朋友吧。况且,他还是一个如此善良的人,善良的人应该死于安乐,而不是死于非命。
时间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静止,闭着眼睛的赤金儿只觉得一股强劲的力道自脑门处逼近,逼得他胸口发闷。紧接着,一股寒意落到了他的额头之上。赤金儿只觉得额头一痛,随即,他感到有东西流了出来。慢慢地流到眉心,再经过鼻梁流到鼻尖,自鼻尖处滴落到人中上,再由人中滑落到嘴里。又是那股一丝粘稠中带着腥味的熟悉味道,原来,又是血来了。
面对死亡,即使是闭着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好。但赤金儿的心里依然还是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自己的人生就是如此的短暂吗?就这样与师父、爷爷永别了吗?就这样再也看不到那个少女的容貌了吗?心中有太多的不甘,但却又是那么的无可奈何。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人生吧。只是自己命不好,太过仓促地结束罢了。
师父、爷爷,请原谅我不能给你们尽孝,来不及跟你们告别,等下辈子吧,下辈子再孝敬您二老。而秦苏呢?在你的心里,是否会一直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人,一直陪着你到处流浪,直到结束他的生命的那一刻呢?应该会记得吧,又或者说,会记得一段时间吧。其实她也是个善良的姑娘。
想到这些,赤金儿似乎突然感到了释然,他的嘴角也随之微微上扬,全身放松,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但不知为何,除了那额头传来的那一丝疼痛之外,他似乎再也感觉不到其余的地方有任何的疼痛感了。那把紫菱仿佛就这么停留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没有了任何的动作。片刻过后,赤金儿只觉得额头一轻,那紫菱似乎离开了他的额头。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是个痴情郎。也罢,冲你这一点,今天我就破例一次,放你们过去吧。”很出人意料的,那男子突然收起了紫菱,看了一眼赤金儿,轻声说道。
由始至终,他一直都在观察着赤金儿的变化。由他开始的眉头紧锁,到满是恐惧,再到一脸的释然,历练丰富的他看出了赤金儿是个有故事的人。虽然他还是不明白,赤金儿一个小小的孩童为何会有如此丰富的内心情感。但是,他还是觉得,赤金儿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孩童。而且,他还能看得出来,赤金儿挡在秦苏的面前,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救她而已,更多的是,出于一颗对心爱之人的奉献之心。
赤金儿的这些举动,让他突然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当年的自己,面对自己的心爱之人,又何尝不是如此的一种偏执的心态呢?为自己心爱的人而死,对于死去的人来说,也许是一种无奈的幸福。但对于仍然活在世上的人来说,却是一种痛苦的折磨。现在的自己,就是最能体会这种感受的。为了不让同样的悲剧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哪怕是间接的也好。因此,他选择了退让。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一时反应不过来,又听不懂那男子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得面面相觑。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反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话了。
“前辈,你,你说什么?”赤金儿似乎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听到那男子这么一说,急忙睁开了眼睛,也顾不上擦掉脸上的血迹了,有些不敢相信地对那男子问道。
“废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不管你们是否听得明白都好,那都与我无关。”此时,那男子又是一副冷漠的表情,说完把手中的紫菱往剑鞘的方向掷了过去,那紫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锵’的一声,竟然插回了剑鞘里面。随后,他自袖中拿出了那根竹乐器吹了起来。随着乐声的响起,那些笼罩在一起的竹子逐渐散了开来,渐渐恢复了原貌。要不是不断地有竹叶飘落,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随着竹子的逐渐恢复,光芒也不断地透了进来,地面又恢复了光明。但看向天空之际,此时已然到了黄昏时分。天边的霞光异常美丽,染红了半边天,云朵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红彤彤的一大片。这美丽的霞光照射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得气色好了不少。众人虽都受了伤,但看到这样的美好自然景象,心情都不由自主地好了一大半。
“你干什么?放开我方师姐。”一曲完毕,那男子轻飘飘地来到了昏迷不醒的方玉身旁,把她抱了起来。全身乏力的何安娣一直倒地不起,突然看到那男子抱起了自己的师姐,不由得大惊失色,脱口而出。
但她似乎已经完全虚脱了,喊出来的声音如同蚊子振翅,小之又小,并没有任何人听得见。依然倒在地上的她想爬过去救师姐,无奈她现在似乎连直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无论她如何发力,身体却始终无法前进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男子抱起了方玉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