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云:‘人生为己,天经地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生有所修为,为己所用,方能安然于世,此乃天地间历久不变的为人之道。人若无为,自暴自弃,枉为人也,实乃天地所不容。正所谓:人老力竭心不从,万般努力皆成空,倘若……”
在髙商的国都,望良,有一棵上千年的大榕树。此树又高又大,枝茂叶盛,四季常青,站在树的底下抬头仰望,那树叶茂密得看不到天空,故名遮天,又唤常青树。在树的底下,常常围着好几圈人,说是里三层,外三层也一点都不为过。被人们围在当中的,正是这位说之乎者也的老者。
老者身穿一件旧得褪色的及踝黑长袍,须发皆白,因满脸的络腮胡又浓又长,覆盖了整个面部。就连他不张口时,嘴巴都看不见,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鼻子。故而看不清他的样貌,但从他炯炯有神的双目可以看出,他应该老当益壮。可他行走时,却是老态龙钟,说话时,却是语气沉闷低哑,仿佛一口气接不上来就会离世一样。
在这一带的大街小巷,甚至是整个京城,没有人不认识他。只因他是京城里有名的讲古人。但奇怪的是,却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人们也不关心这个,人们只对他讲的故事感兴趣。据说他并非京城本地人,他来自何方,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来这里的,也没人知道。人们只知道,每当午饭过后,他就会来到这棵大榕树下,摆放好书案,沏上一壶茶,盘膝而坐讲故事。
只因他所讲的故事,绘声绘色,时常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所以,上至文人墨客,下至流氓地痞,甚至是达官贵人,都喜欢来听他讲故事。就连路过的异国商客,都时常闻声止步,侧耳倾听。他虽无名无姓,但他的声望却很高,颇受这一带的文人墨客敬仰,尊称他为老先生。据传,国君还曾经派人来请他入朝为官,但被他拒绝了。
“哎哎哎,老爷子,废话少说,直奔主题吧,大伙儿都等着你讲故事呢,别老扯那些不着边的话。”人群中,一个地痞模样的男子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开口打断老者的话,催促道。
“年轻人,心浮气躁,难成大事。阻人言语,非礼也;催人之所不急,非敬也。非礼非敬不歉者,畜也。”老者瞥了一眼那男子,捋了一下及胸的胡子,慢条斯理地说道。此话一出,引得在场的那些个文人墨客哄堂大笑。
那男子估计只听懂老者前一句,却不知后一句的话中之意,大声嚷嚷说道:“大事难成,大便易出,互相补过,扯平扯平。什么之乎者也,略过略过。我只爱听故事,不爱听教诲。你快快讲来,要不然,大伙都要走人了。”
“脚在你身上,随你来往,要走便走,绝不强留。”老者说罢,挥挥手,示意那男子走人。
“嘿……你个老东西,蹬鼻子上脸了你还?信不信小爷我拿你茶壶当夜壶,泡尿给你喝?再掀翻你的书案,揍你一顿?”众目睽睽之下,那男子被老者下‘逐客令’,觉得面子上过去,于是发狠说道。
他此言一出,顿时引起公愤,众人纷纷指责骂道:“你个倒米的孬货,忒不知理。言语顶撞老先生也就罢了,如今还恶言相向。你不爱听就滚蛋,倘若连累我等也不能听,必定拿你是问。”话毕,更有脾气暴躁者,挽起衣袖,抡起拳头,气冲冲地就要过来打人。那男子看见形势不对头,慌忙往后缩去,转过身拨开人群,狼狈逃窜而去。
“老先生,那孬货已经走了,您别跟他一般见识,继续,继续。”众人纷纷说道。
“嗯……”老者又捻了一把齐胸长须,点点头。
“话说,盘古开天辟地,混沌初开,乾坤初定。女娲抟土造人。完好者,上界为神,瑕疵者,下界为人。故此,便有了人神之说。神,乃至高至上,完美无缺者。”说到此处,老者拿起书案上的茶壶,嘴对嘴地抿了一口。
然后慢慢放下茶壶,接着说道:“后来,由于下界为人者,越发彰显瑕疵鄙陋,各地为人王者,为己之欲,屡屡发动战争,闹得下界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女娲看到此情此景,于心不忍,于是,决定下凡间拯救苍生。其间,女娲造就龙凤俩娃,一雌一雄,为其管理上界。女娲这一去,便是三十几年亦不见归返。而龙凤俩娃日夜相处,逐生爱慕之意,因又无女娲管制,后来两人偷吃禁果,产下一子,名唤‘辛’。”
老者顿了顿,接着说道:“据说,那辛出生时,引发异常,全身散发刺眼金光,四龙前来围绕盘旋于上空,百凤赶至朝拜仰脖齐鸣,久久不愿离去。只一日时间,‘辛’便已长大成人。历时,任命星官曾驾云笑吟吟地带着龙袍前去贺喜,说是此子乃生帝王之像,天子之貌。于是呼,天庭第一任天帝就此诞生了。”说到此处,老者又拿起茶壶,嘴对嘴地喝了一口。
“在辛的管理之下,上界井然有序,繁荣昌盛,越发辉煌。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地位卑微的神祇,也开始变得和凡人一样,逐渐变得自私、贪婪起来。他们嫉恨辛的雄才大略,开始到处散布谣言,说辛道貌岸然,目空一切,串改法则,扰乱朝纲。因此,外集各处神祇,内结朝中逆臣,攻破南天门,打上凌霄殿,对辛进行逼宫。辛寡不敌众,见大势已去,只好忍辱让位。后被叛逆者锁住琵琶骨,用锁妖索吊于九重天之外,永世不得回庭。”讲到此处,老者的情绪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或许,是为辛的遭遇而感到悲哀吧。只见他再次拿起茶壶,可能是真的渴了,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地猛喝了几口。
“老先生,那带头者是何人?”边上一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问道。
“此人,便是:现—任—天—帝。”老者一字一顿地答道。
“此事可真?现任天帝可是造福众生的神,是宇宙的主宰者,他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叛逆之事?”边上有一些天帝的极度信奉者逼问。
“呵呵呵,老夫在此地也有不少时节了,所讲之事,上至洪荒开元,下至阿喏伊力战四国,雌雄争魁等等,有哪一件不真?”老者干笑几声,反问。
“那为何我等没人知道,偏偏就你知道此事?”那些个人又反问。
“古语云:家丑不外传。玉帝老儿占了辛的王位,自知羞愧难当,他固然封锁消息。就连后辈修炼得道成神者都不得知,尔等皆凡夫俗子,又怎会得知?”老者说道。
“哎呀,你们是来听讲故事的,还是来找人磨嘴皮子的,哪来那么多废话?别老打岔,不听滚蛋。老先生别理他们,继续讲,后来怎样了?”边上大部分正听得入神的人们,对于那些个刁难者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出言喝止。
那些个刁难的人眼看就要引起公愤了,也顾不得自己信奉的天帝是否真的就是如老者所说的那样,瘪着嘴,不敢再问话。
“辛生有二子,一子唤莽褚,二子唤祁灵。莽褚软弱无能,辛兵败之后,即对叛贼跪地称臣,不足为道。却说那二子祁灵,他天生神力,为人聪慧,年幼时即得上元天尊赏识,收为入室弟子,弱冠之年,尽得上元天尊真传,习得一身修为,实乃旷世奇才也。”
老者顿了顿,接着说道:“是日,祁灵闻言其父被众神围攻所困,故急辞师尊,赶去前往营救。祁灵孤身一人,奋战力敌众神,斗将七天七夜。纵使他有翻天覆地之能,奈何寡终须不敌众,又久战未息,他渐觉力不从心。后被众神擒住,又被天帝老儿用那‘蚀术钵盂’将其一身修为吸走,封印于下界圣母峰,子喜山脉之上。”
“为何要封印于下界此峰此脉之处?而不是封印于紫琼玉岭之上?”人群中又有人发问。
“只因此山乃下界最高峰,此脉乃下界最高脉,是最接近上界的山峰,也是通往上界的经脉。又因它终年积雪不化,荒无人烟,地理环境适宜。雪乃极阴之物,祁灵所修之道,乃至阳之功,物至之极,亦能克克。故此把他的修为存封于此。至于那紫琼玉岭,虽是天下第一名山,但那毕竟只不过是一个传说所在,事实是否存在,无人得知。再者,相传那紫琼玉岭亦阴亦阳,变幻莫测,时而极地富饶,时而骨骸成堆。此等变化无常之地,不宜封存。”老者回答说道。
“难道连万能的神也不知道紫琼玉岭是否真的存在吗?”又有人发问。
老者瞥了那人一眼,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拿起书案上的茶壶又喝了一口,清了清嗓音,这才笑眯眯地似答非答地说道:“年轻人,神虽广大,但亦非万能。自然界的万千种种,神有时候也是不得而知,更无法掌控,又何来万能之说?”那人被老者反问得哑口无言。
“那后来祁灵怎么样了?他是不是也像他父亲那样,被天帝锁了琵琶骨,横吊于九重天之外?”看来众人还是比较在意祁灵的生死,急忙问道。
“非也,非也。”老者连连摇头。“祁灵虽然与众神为敌,但他毕竟也只不过是出于孝道而已。那天帝用‘蚀术钵盂’吸走他的修为封印了之后,并没有对他施刑,而是把他流放了。”
“如此说来,那天帝还是很仁慈的嘛。”边上那些个极度信奉天帝的人忍不住又插话说道。
“仁慈?哼哼哼。”老者冷笑几声,并没有答话,而是接着说道:“相传,祁灵被封印在子喜山脉上面的修为,如果凡人能够得到,可延年益寿,长命百岁;如果君王能够得到,将会犹如神助,一统天下,千秋万代;如果为官者得到,官封相侯只在咫尺;如果修炼者得到,成为灵尊,不在话下,甚至五术皆通亦不成问题。”
“神的修为,凡人也可以享用吗?”有人问。
“当然,但也不是人人都可以,还要看缘分,如果跟祁灵有缘,即可吸纳,为己所用。如若不然,修为再好,也只是徒劳。”老者回答说道。
“那如何才能得知是否与祁灵有缘?”那人又问。
“这……就要去到子喜山脉上才知道了。有缘之人,自然就能打开封印,无缘之人,自然就打不开。”老者此言一出,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但是,要想到达圣母峰,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据说,封印祁灵修为的同时,那玉帝也挑选了一些能人异士,在各处守卫,防止有人前去探索圣母峰。在圣母峰上,甚至还有鸑鷟两只神鸟镇守。如非修炼有为之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到达,即使是有修为之人,也要结伴而行,方有机会……”
这边,老者滔滔不绝地说着古老的传说,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十分着迷。更有甚者,已经在心里开始打着如意算盘了。而另一边,方才被众人赶走的那地痞男子,路走了一半,心里却想着,被人赶走是一件耻辱的事情,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罢休。于是,他兜转头,又回到了大榕树下,看见人们正聚精会神地听着老者讲故事,根本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如此一来,他计上心头,蹑手蹑脚地走到最后排的人身边,伸手轻轻地把那人的钱袋解了下来。那人正听得入神,浑然不知。那地痞拿着钱袋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笑吟吟地又伸手到边上另一个人的身上,把那人的钱袋也偷偷地解了下来。如此这般,那地痞已经连续偷了七八个人的钱袋,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走开。
那地痞轻轻松松地就‘赚’了这么多银子,心清气爽,边走边哼着小调,一袋一袋地反复数着银子,不亦乐乎。正走间,那地痞忽然觉得右边肩膀一沉,像是有什么重东西搭在上面一样,紧接着,又感觉一股寒气扑脖而来。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慌忙停下了脚步,战战兢兢地斜眼往右边肩膀上瞄了一眼。
只见一把三指来宽,冒着寒气的剑不知何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如此一来,那地痞吓得手脚开始哆嗦,手里拿着的银子一时拿不住,撒了一地。他脚一软,‘扑’地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带着哭腔求饶:“大侠饶命啊,大侠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