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草看了看山坡上的牛,当时就是靠着这大黄牛将他们三人从人贩子那里走了将近一天才到她现在的地方,上坡村。
牛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肖草放下手里的活,走过去将牛牵了回来,提上半篮子草准备回去了。就这半篮子还是五岁的刘贝贝帮着打了一些的,她一个人弄不来这么多草。
刘老太远远的就看到了她买来的媳妇汤豆豆正牵着大黄牛往回赶,瞧篮子都没冒尖就知道没有多少草。脸色不禁难看起来,这媳妇是给在外地打工的儿子准备的。这山沟里因为又穷又偏僻,附近村子里的女娃根本不愿意嫁过来,村里人多数也出不起那彩礼钱。
就拿他们家来说吧,距离他们村最近的一个村,那里的姑娘嫁到这边来要求男方家要有楼房,要给对方八万块的彩礼钱。刘老太的儿子在外打工一年也存不了多少钱,包工头拖欠工资太厉害了,这次听说花四万块钱就能买个媳妇,她赶紧让刘老头去打听了,虽然最后花了三万八买了个次等货,但刘老太还是觉得值。
省下的娶媳妇的钱就可以让刘老太的儿子刘大力提前回家盖房子了,这样一家人既可以住新房,又可以给儿子娶媳妇,等生下一男半女的,买来的媳妇也不会再想着再回去了,村头的刘强媳妇不就是买来的,刘强还陪着他媳妇回过一趟娘家哩。
“豆豆,这么早回来干嘛?”刘老太扒拉扒拉篮子里的草,不满道。
“牛吃饱了,就回来了。”肖草将牛栓到屋子西边的牲口棚里,那里还养着两头猪,一股猪栏里的臭味飘了过来,肖草已经习惯了,第一次闻到的时候她还将刚吃下的米饭吐了。让刘老太夫妇说了半天。
“不要只顾着牛,猪的吃食还没有打够呢,下次打草要把篮子打满才能回来。”刘老太提着那些草去剁碎。
“多了我就提不动了。”肖草喊道。
“提不动不会放到牛背上么,来这里已经快五个月了吧,也没见长胖,力气也没见长,这以后怎么帮大力哦……”刘老太十分不满意这个瘦啦媳妇,本想着这么久了也能长长力气干干活什么的,谁知道这么久了还是那个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肖草已经习惯了刘老太的每次唠叨,已经可以做到当没听见了。刘大力马上就要回来了,她得想想怎么逃出去。出村的那条路已经没人看守了,从村子里到人贩子运她们到的那个地方还要走将近一天,她现在的脚力不知道行不行,在之后的路她就不敢去想了。
回了屋,肖草开始洗菜,刘婆子剁完猪草也进了厨房,要开始做饭了。
看着桌子上的大白菜,肖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不想吃任何蔬菜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几个月不吃猪肉是这种感觉,夹起一点空心菜放进嘴里,使劲咽了咽。
肖草有时候也会想想外婆,她在想外婆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她没在广州吧,不知道外婆能不能算到她现在在这里。当然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外婆早就说过,除非肖草要求,否则不会再算关于肖草的任何事。
在这里就是睡得早,山里的夜冷得很。肖草躺在一张木板床上,想想自己还真是适应的快。虽说爸妈去得早,但还真没怎么受苦。她怎么就被弄到这里来了,现在想想还觉得跟做梦似的。
偶尔她也会想,会不会一觉醒来就在家了,还是她以前的生活就是个梦。紧了紧被子,肖草听着外面的声音,青蛙已经不叫了,天气已经转凉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冷。大山里的冬夜大概是最难熬的吧,肖草合上眼睛。
没等肖草想明白怎么过冬,就发生了一件事情打破了她的计划。那天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具体的肖草已经不记得了。只听说是去集上回来的人给刘老太夫妇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刘大力死了。
这对于刘老太夫妻来讲这简直就是无法相信、不敢相信的噩耗,据说一听说这个消息一向健壮的刘老太当时就晕过去了。肖草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屋里围满了人,全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刘老太正坐在床上抹眼泪,从她断断续续地哭诉和两边的人不断的劝解声中肖草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刘大力在城里做农民工,据说马上就要当上包工头了,加上第二天就打算回家娶媳妇了,就邀了几个同乡喝酒。几个人喝了两斤白酒,其中一斤是刘大力喝的,能不醉么,回去的路上就摔河里死了,连个尸体都没找着,还是河边的一只鞋被人发现才知道的。
刘老太死活不愿意相信刘大力死了,直嚷嚷着大力喝一斤酒不可能就醉,旁人谁相信啊,那可是一斤白酒啊。
肖草知道这件事情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的命再次被印证了。但肖草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没有时间给她反应了,在刘大力的死讯在村子里传开的第二天事情的焦点就暗暗地转到了她身上。
那天刘贝贝在后院叫住她跟她说了听来的话,从他口中肖草才知道,原来现在很多村里人已经开始暗暗地筹划向刘老太买自己了,这简直就出乎她的想象,她怎么也不相信这群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即使是死,也要死在外面,她得提前动手。回了屋,肖草见到肖老太和肖老头,觉得他们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这些日子的相处,让肖草知道在农村生活的不易,她更加明白失去唯一儿子对这对老夫妇的打击,心里不是不同情的。
肖草躺在床上,看着山那头的月亮,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真不想独自上山。几乎可以预见,如果买她的人一个个都死了之后,那她的下场……不敢再想啊,也许会比死更痛苦,谁也不知道。
“老婆子啊,拿个章程吧。”刘老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慢慢说道。
“这有啥好说的,大力没死……”刘老太激动地大声喊道,说到后面已经开始哽咽了,眼睛早就红肿不堪了。
沉默了良久,刘老头再次开口,“要我也不相信,大力虽然出去的早,但早在十五岁的时候他就能喝一斤白酒了……”
刘老太噌的爬起来,看着刘老头激动道,“老头子,你也认为咱家儿子没死对不对?!”
“躺下,先躺下来。”刘老头将老太太拉下,“儿子肯定不会因为喝一斤白酒就醉,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不管真死假死,儿子工地上没赔钱给咱不是。村里的人现在都盯着豆豆呢,咱俩得想想怎么办罗?”
“你啥意思,你啥子意思啊!”刘老太高声叫道。
“轻点,轻点,你想把隔壁的都吵醒啊。”刘老头捂着刘老太的嘴劝道。
肖草晚上出来上厕所,听到刘老太的叫声就想过来看看。
“你要卖了豆豆!这可是咱儿子的媳妇啊!”刘老太压低声音道,农村人再压低声音也够门口的人听见了。
“咱们都老了,大力究竟是个啥情况谁也不知道,现在只能作最坏的准备了。不是卖,咱们可以招个上门女婿,也没啥的要求,出点钱,再给咱俩老的送终就行了,也不指望那人能给咱养老。”
“那……”刘老太也不知道要问什么,就是一下子不能接受。
“就在我们村里挑一个,也好控制一点,招外村的怕是村里也容不下啊。”刘老头最后拍板道。
肖草悄声回到房间,将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拿了出来。看了看手表,这是当时人贩子唯一剩给她的东西,也快四点了,现在出发正好。等到五点的话,村里就开始有人了。提上包袱,带上斗笠和竹筒罐子,悄悄地往村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