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为了庆祝一年一度的艺术节,准备了一场大型的话剧演出。廖莎被直接指定负责整台话剧的钢琴演奏。
下午廖莎非拽着我去看她彩排,我只好跟着去了。
这次演出地点定于学校的礼堂,里面很大,可以容纳上千人。我们进去之后,廖莎就匆匆赶往后台准备去了,我找了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坐下来,百无聊赖的看着舞台上忙的焦头烂额的人。
“你也来排练吗?”杨予诺在我旁边坐下来,笑眯眯的看着我问。
她穿着一身天蓝色的公主裙,领口巧夺天工的布了一层亮片,头上带着银光闪闪的小皇冠,从化妆到服装,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副高贵的公主模样。俨然她是这部戏里的女一号。再看看自己,肥硕的校服皱巴巴的套在身上,由于这几天休息不好脸上还冒出了几颗小痘痘。我不自然的扯了扯我的校服袖子,“当然不是。”
“幸亏你没有参加,排练要累死了的。”她故意苦着一张脸,抬起她的胳膊晃了几下。
我笑。
“那好吧顾小楼,我得去排练了。”她站起来冲我粲然一笑,然后边冲台上喊着边绕到后台。
不一会儿我隐约听到从后台传来廖莎和杨予诺激烈的争吵声,我顿时感到心烦意乱,没有打声招呼就离开了礼堂。
演出那天上午最后一堂课是数学,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暖融融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窗户洋洋洒洒的落在我身上,一片明媚铺陈开来,我几度昏睡过去。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我那昏昏欲睡的脑袋瓜才略微清醒了一些。廖莎凑过来,冲我嘿嘿一乐。
我不搭理她,继续收拾桌子。
“今天阳光甚好,你我共同畅饮一杯如何?”她极尽一副文人骚客的模样。
“你疯啦!”我喊,“晚上你还有演出呢!”
“那也是晚上的事。”廖莎挑了挑眉,不由分说的把我拖出教室。
我们没有去WaitingBar,而是去了一家很干净的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Happy。
可能是因为不是休息日,咖啡厅里的人并不是很多,偶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进来,叽叽喳喳的给这安静的空气平添了几分活力。
我们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一个腼腆的小帅哥过来毕恭毕敬的问我们有什么需要。
“两杯Cappuccino。”廖莎冲小帅哥抛了个媚眼儿,我看到他的脸瞬间红了,给我们鞠了个躬后慌慌张张的走掉了。
“天干物燥,小心引火上身。”我老腔老调的说。
“你懂什么,这叫广撒网,捞大鱼。”她也拿腔拿调的学起了TVB的经典台词,“呐,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咯。”
我不打算戳穿她,毕竟那天晚上她哭天抢地的诉说她喜欢了四年的那个人的时候所流下的眼泪,在我看来,是足够真实的。
那个腼腆的小帅哥送咖啡过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敢看廖莎一眼,放下咖啡就急呼呼的走开了。
我用勺子轻轻搅动着漂浮的奶沫,一股浓郁的香味弥散开来,顺着鼻腔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似乎连细胞都活跃起来。这种香味,与这个咖啡厅的名字,更像是浑然天成、不容分割的。
廖莎放空的眼神突然聚焦起来,我顺着她的目光向门口看去。
我看到一个少年,白色的衬衫上铺满还未消退的阳光,明媚的笑容像是刚刚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一样。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廖莎就如鬼魅般飘到了男生身边。
“杨樊,你好哇!”她把手背在身后,很熟络跟他打招呼。
被叫杨樊的男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由于他背对着我,所以我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我只看到被阳光笼罩住的廖莎的脸上多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下午廖莎早早地就去礼堂做最后一次彩排了,我的胃有点不舒服就没有陪她。不知不觉的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傍晚时分,我被一阵电话铃吵醒,是廖莎。
“顾小楼你怎么还不来!话剧马上开始了!”电话那头听上去乱哄哄的。
“啊?”我看了看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墙上时钟的指针指向6:40。
话剧七点开始。
“啊什么啊!赶紧给大爷滚过来的!”她气呼呼的喊了起来,随后又像被刺破了的气球一样没有了底气,“杨樊没有来,他不会来了。”
挂上电话我一头扎进漫无边际的黑暗里。
到礼堂的时候大家都坐好了,我看着黑压压的人头心想要不再偷偷溜回去算了,没有座位也不是我的错。
“同学,跟我来。”这时候一个小个子的男生小声说。
我跟在他后面,穿过狭窄的过道。
“你来的真晚,”他突然又蹦出一句,“座位都安排好了,得看看还有没有空座了。”
“唔。”我答。
“我叫郭小敬,是学生会的。你呢同学?”他继续说。
“黄小蓉。”我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缘分呐同学!”这个比我矮一小截的男生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我没有理他,眯起眼睛扫视了周围一圈。
最后,我们终于在前面找到了一个空座,他很开心的跟我saygoodbye,“看的愉快哦黄小蓉同学!”
“干的不错哦郭小敬同学。”我也开始跟他打哈哈。
送走了一个话唠,我专心致志的寻找着廖莎的身影,她坐在舞台左侧,穿了一件亮黄的裙子。我听到后面的男生在小声的谈论她,每一个字都表示了对她的崇拜和欣赏。
廖莎总是这样,无时无刻不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她似乎是看到了我,站起来冲我挥了挥手,就在这个时候刚刚谈论她的两个男生的其中一个突然站起来边挥手边喊,“廖莎!我爱你!”
真是卯足了劲,喊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潇洒的破了音。
经过这个智障男的调动,开始有越来越多的男生站起来对廖莎表白。
我看着舞台上光鲜亮丽的廖莎,她似乎把全世界都屏蔽了,眼神不安且急切的在观众席中搜寻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她在找什么,但是她明知道他不会来的。
“呵,一群弱智。”坐我旁边的男生说。
我很想与他理论一番,我很想冲他吼“我们廖莎就是那么有魅力怎样啊”,但是我的身体完全僵硬住了,就连呼吸也好像是被失去了节奏的心脏推送出来的一样,一点也不畅通自如。
“杨予诺,你问我愿不愿意带你吃遍全世界的棒棒糖,那我告诉你,老子愿意!”他朝台上大喊了一声。
眼泪应声而落,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情话。
就这样,话剧随着楚安告白的结束拉开了帷幕。
动听的旋律缓缓响起,大礼堂倏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屏息聆听这首沁人心脾的曲子,廖莎曾对我说过,是班得瑞的《WishFromFar-AwayPlace》。
我不了解这首曲子的内在涵义,只有跟着其他人一起拼命鼓掌,掌心红了一片,却感觉不到疼。
楚安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杨予诺出来的时候,他才随众人一起鼓起了掌。黑暗中我偷偷地看着这张让我日思夜想的脸庞,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是我再也无法看到他那能让人沉溺的目光。
是的,再也,看不到了。
想到这儿,我又流泪了。
话剧进行到差不多三分之二的时候领导老师们就纷纷离开了,但是学生们按照规定,谁也不准离开。看吧,我们永远在别人的支配下,忘我的活着。
“是你,就是你!顾小楼呢!”钢琴声戛然而止,观众席开始躁动起来。一个中年男人冲上舞台把廖莎从座位上拽起来。
我的心一沉,因为那个男人就是沈玉梅的现任老公林城,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你他妈谁啊!”廖莎挣扎着甩开他的手。
“少他妈在这里装纯洁,你以为你们干的那点事儿我不知道吗!”林城被激怒了,此时此刻他就是一头被打败的野兽,任何一点动作都能引的他兽性大发,他一把把廖莎推到在地,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的说,“顾小楼呢!那个孬种在哪里!”
廖莎拼命去掰他的手,她的脸憋的通红,双腿不停的在地上乱蹬。台上的人吓得冲下舞台,台下的观众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
大家眼睁睁的看着这场精心排练的话剧变成一场闹剧。
“顾小楼!”我刚要站起来,就听到廖莎声嘶力竭的喊声,就像拼命从嗓子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干涩嘶哑,“没你什么事儿你他妈给我坐住了!”
我的廖莎,我的傻瓜,由我闯下的祸,凭什么让你替我抗?
我硬撑着让自己站起来,楚安一把抓住我,此时此刻,我什么都无法顾及,我必须,我必须站出去,去救我可怜的廖莎。
我发疯一样的冲上舞台,用尽全力把林城推开,我抱住廖莎,歇斯底里的哭起来。
“顾小楼,”她的声音很细很细,细到如果不贴着你的耳朵说的话,根本听不到。“你居然,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我边摇头边哭,“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你以为你是谁啊!廖莎,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朋友,从来都没有。”
我从没有把她朋友,所以我所犯下的错,都让我一个人来承担。
“顾小楼你这个孬种!贱骨头!”林城扑过来,把我从地上拽起来,歇斯底里的晃我的肩膀,“你把我们家所有的全家福,砸的一张都不剩,小小年纪就不学好,长大了也跟你妈一样,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
我盯着他猩红的双眼,轻轻地笑了出来。
“我让你笑!”他把我拖到舞台边缘,用力一推,我像只被人剪断了的风筝,不受控制的坠落。
我躺在地上,看着头顶上的灯光,它们曾变幻在我梦的最深处,现在也依旧是不太真实的样子。廖莎似乎在哭着呼喊我,然而她嘶哑的声音离我的耳朵越来越远,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