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煮了一大锅粥,盛出一碗来给杨予诺端进去,推开门,卧室里已经没了人影。
窗户开着,她跳下去逃走了,我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实在是累极了,我放下碗,一头栽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在一场复杂纠缠的梦做完后,我惊醒过来,窗外是悄然降临的夜幕。我端起桌子上早已经凉透了的粥喝了一口,那种冰凉顺着我的喉咙,蔓延到全身。
高考成绩出来了,廖白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进了北京清华大学。学校特意为此召开了表彰大会,这是学校至高无上的荣耀,廖白,注定要成为以后老师们口中的传奇人物。
我坐在观众席里看着台上光鲜亮丽的廖白,他太优秀太备受瞩目,一无所有的顾小楼,连对他动心的资格都没有。
我离开礼堂,此时此刻偌大的校园里空无一人,夏天早就来了,湿热的风扑面而来,热浪顿时席卷全身。我在树荫底下的小石凳上坐下,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洒下,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廖白慷慨激昂的演讲声和同学们热情洋溢的鼓掌声。
有人在我旁边坐下来,我偏头,正好对上廖白笑意盈盈的眼睛。
“廖大状元不在礼堂独享荣光跑出来干嘛?我这儿可没那多好听的话。”我阴阳怪气的说。
“老师同学们都太热情,我出来透口气。”他也不着腔调的回我。
气氛这么融洽我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明晚在我家有个party,你会来吧?”他假装很漫不经心的问到。
我思索了一小会儿,答他,“不会。”
这一次,我勇敢的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睛。
我没有去参加廖白的聚会,我还是去了WaitingBar,放了老板那么多次鸽子,我怕再这么任性就要被炒鱿鱼了。我很需要这份工作。
化妆的时候,玛卡推门进来,我看了她一眼继续涂眼影,完全当她是个透明人。
她往化妆台上一靠,点了根烟悠哉的吸起来。我还是不说话,我断定,她一定会先开口。
“小楼。”她叫我,我用只涂了一半眼影的眼睛看着她。“那天,是那女孩先找上我的。”
“所以呢?”我反问。
“我本不想伤害她,奈何那丫头吃硬不吃软。”
“然后呢?”
“没有然后,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个人所做出的所有残忍的事,都是被另一个更残忍的人逼出来的。”她狠狠地吸了口烟,然后把烟蒂扔到我腿边的垃圾桶里。
我站起来跟她理论,“玛卡,你不觉得你就是在给你的残忍找理由吗?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也许不该爱的人,她不是犯下了不可原谅的滔天罪行,你总是因为自己的一点小伤想方设法的归咎在别人身上,可是你想过吗?你做的事,很有可能毁了她的一生!”
玛卡愣了几秒,继而摸着我的头发说,“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的。”说完她拉开门要走,却又回过头来笑着说,“蓝色的眼影更适合你。”
我丧失理智的抓起化妆台上的梳子扔过去,随着门的正好关闭,梳子反弹了一下掉在地上。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乱哄哄的,一只眼睛上涂着紫色的眼影而另一只眼睛什么也没有涂,表情也因为过于愤怒而显得扭曲,心里封冻了很久的恶魔像是被谁唤醒了一样,张牙舞爪的在我身体里横冲直撞,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冲出我的身体,活脱脱的展现在所有伤害我的人面前。
这个世界,我真的忍了好久,生活真的很吃力,但是我也是真的很用力的在活了。
我站上站台,响起的是王菲的《开到荼靡》的前奏,开口却成了陈奕迅的《不如不见》。还记得我第一次来这里,阿夜就在唱这首歌,我学了好多天才终于把这首粤语歌完整的唱下来。
玛卡坐在吧台端着酒对我笑,吉他手很配合的换成《不如不见》的调子。
只是我没想到,廖白会来。他从人群中费劲的挤到前面来,专注的看着我,专注的听我唱歌。
我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感动。
唱完后,我到台下来,把他领到一个安静的包厢里。
“你不在家办你的趴踢,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我往沙发上一坐,双腿搭在茶几上问到。
他也跟着我过来坐下,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摆弄了半天,又瞪着眼睛扫了包厢好几圈,似乎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和新鲜。好久,他才说,“你和廖莎都不在,没意思。”
“廖莎去哪儿了?”我问。
廖白:“说是陪朋友去医院了。”
我拿出烟点上,小声的说了句,“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没想到被他听见了,表情特委屈的看着我说,“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先走了。”
我连忙拉住他解释,“不是不喜欢,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不是你这种好孩子来的地方。”
他又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夺下我嘴里的烟放到自己嘴里猛吸了一口,接着便呛的剧烈咳嗽起来。
我把烟掐灭,对着他大吼,“你他妈神经啊!”
他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吸过烟,是不是就不是好孩子了?是不是就可以留在这里,跟你一起?”
心好像被锥子狠狠地扎了一下,疼的要死。
曾经我那么用力的去爱一个人,现在连后悔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记得那种爱到奋不顾身的感觉,只是那种感觉一旦失去,便不想重来第二次。
我重新扬起笑脸,“你考上清华,我还没好好祝贺你一下呢,走,咱们去好好庆祝一下!”
我们去了一个油烟四起的路边烧烤摊,夏日的午夜,在露天的烧烤摊一边吃着烤的冒油的大腰子,一边喝着冰镇的啤酒,再配上晴空万里的朗朗星空,简直是人生一大美事啊!
“虽然不如大饭店里干净,但是味儿绝对正,”我得意洋洋的拿起一根板筋递给他,“尝尝!”
他接过去吃了一块。
“怎么样?香不香?”我迫不及待的问。
他连连点头,我笑的合不拢嘴。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好像考上清华的人是我不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老板过来赶人了,我喝的正兴起忽然被赶走当然不爽,于是借着酒劲开始跟老板胡说八道,“凭什么赶我们走,顾客就是上帝,我们付了钱我们就是上帝,赶上帝走你不知道要付出代价吗!”
我这种喝了酒闹事的人老板大概是见多了,不愠不火的说,“都已经凌晨了,小店该关门了,更何况,你们还没结账。”
“哎哟呵!”我拍案而起,一只腿踩到凳子上,廖白过来拉我被我一把推开,我从包里拿出一摞现金拍到桌子上,大声嚷嚷着“够不够!不够我这儿还有!”我开始全身找钱,甚至把裙子拉链拉开了。
“她喝醉了,你还是把她送回去吧。”这句话是对廖白说的。
我又不乐意了,“谁喝醉了?你丫才喝醉了呢!你全家都喝醉了!”
廖白帮我把拉链拉上,把钱塞回我的包里,自己掏出钱付了账,跟老板说了好几个对不起,死拉硬拽的把我拖走了。
我靠在廖白的身上,迷迷糊糊的哼起歌。
“你家在哪啊,我送你回去。”廖白问。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啊……”我唱。
我听见廖白叹了口气,拿出手机跟谁打电话,具体内容也没听清,嗯嗯啊啊了几声就挂了。
等我稍微有点意识的时候,我已经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了。
廖白就坐在卧室的椅子上,看我醒过来,他拿起杯水走过来,看着我说,“起来喝点水。”
“我不!”我翻了个身。
他又把我翻回来,哄我,“听话,起来。”
我心不甘情不愿的坐起来,他刚把杯子送到我嘴边我就撇过头去,死活不肯喝水。
“顾小楼。”他叫到。
“干嘛!”我回头。他顺势抱住我的头,吻住我,温热的水流进我的口腔,顺着喉咙流下去。
我彻底清醒了。怒目圆睁的瞪着阴谋得逞的廖白。
“需不需要我继续用这种方式喂你?”他坏坏的笑容里,藏不住满满的温柔。
“不需要!”我抢过杯子把里面的水喝了个精光。
他站在灯光下看着我,笑容温暖如阳,不戴眼镜的他少了些书卷气多了几分霸道,这样的廖白,我要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