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雪开春,晌晴薄日。
帅府门前,锣鼓漫天,宾客盈门。
今儿个,是北地十三省少帅许蕴锋跟财政司长千金孙嘉懿大喜的日子。人都赞金玉良缘,一双璧人,实乃天作之合。
茶馆里,热闹喧哗,如此风光无两却被知情人一语道破:始乱终弃,这许少帅虽然少年英雄,终究未能免俗啊!
旁边围观众人听罢,良久不发一言。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珮儿站在院落一角儿,看着阖府上下人影绰绰,片刻间便泪盈于睫。指甲已然掐进了肉里,也跟没感觉似的。
由来只见新人笑,有谁闻得旧人哭?
“夫人,小心身子,别着了凉!”侍女凉春不知何时来的,拿了一件狐裘大衣披在她身上。
她凄然一笑:“我算哪门子夫人?前厅那个拜堂的才是正儿八经的。”
侍女扶着她胳膊:“可是在凉春心里,您永远都是夫人。”
她闻言便趴在凉春身上哽咽起来。
“夫人,多少您也是有了身子的人,总得顾惜自己不是?”凉春说着,便扶着她绕过角门,回了后宅偏院。
热闹繁复,不觉间月上中天。
酒空筵散,已是更深露重。偏院里回廊里,不时也有三三两两的下人从经过,虽忙碌了一天,她们脸上也依稀可见一派喜气洋洋。不远处,两个婆子窃窃私语着由远及近,那声音竟有意无意地大了起来:“我可见着了,新娶的这位夫人啊,还真是个一等一的人物,跟咱们少帅站在一起,那真真就是天造地设的!”
另一个也搭话:“可不,且不说新夫人那模样作为是个万里挑一的,单这出身,就是寻常女子比不起的。话说回来,咱们少帅这样的人中龙凤,也只有那般金尊玉贵的才配得起。等闲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为嫁进这帅府便锦衣玉食高枕无忧了,冲着谁都吆五喝六的,真拿自己当少帅夫人了,呵!麻雀永远是麻雀,以为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简直痴心妄想!”
门外那些闲言碎语夹杂着脚步声如数传进了珮儿耳朵里,她只是坐着,心如死灰。果真世道乖舛,人心凉薄,所有人谈论着的,都是这新夫人如何的出身高贵,何等的贤淑大方。似乎没人再愿提及,不久前,这许府的当家主母,还是她,这个名唤江珮儿的妙龄女子。
似此良辰非昨夜。
桂堂春暖,鸳鸯成双,曾几何时,这般景象也点缀着她的洞房花烛。可终究,都已作故。过了今晚,她便只能仰人鼻息了。站在窗边,越发玉容憔悴。修长的玉指不禁抚上凸起的小腹,珮儿紧抿着嘴唇,眼角眉梢,终是不甘。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那声音微茫,几不可闻,慢慢地便淹没在了春风里。
那个人曾经信誓旦旦,在她耳边呢喃,说珮儿,此生只为一人去。
那时一晌贪恋,却原来,风吹浮世欢,岁月忽已晚。
肠断月明红豆蔻。
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