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亮,为什么透过神剑的剑身,我无法看清你的脸庞?”薛天傲将剑身靠近自己的双眼,看出的却是一片混沌,如浓雾一般。尽管如此,天傲的双眼只要一触到神剑,心中总免不了产生向往之情,他几次凝神定气,才驱除邪念,心中忖道:“这神剑的确邪门,竟能迷惑人的心智。”
左弦月走到天傲身边,效仿天傲,将双眼靠近神剑,道:“的确是啊,我也看不清。”
薛天傲单手托腮,思索道:“照理说,神剑剑身是万年寒冰所铸,万年寒冰便如玉壶中沉积的冰壑,透过神剑,理应能很清晰看到事物才对。”
左弦月伸手触摸神剑,道:“我知道了,是神剑剑身内部还隐藏着东西。这一点先生也注意到了,但是任凭他用尽内力也无法将神剑剑身打开。”
薛天傲笑道:“昔日师祖和石盟主联手才能破坏神剑,宇文老怪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足以抗拒这万年寒冰的。”他将神剑双手举起,对着九华灯,试图看清剑身里面的玄机。
左弦月忽然笑了,薛天傲奇道:“小月亮,刚还哭鼻子来着,怎么忽然笑了?”
左弦月道:“适才将神剑举起,你的脸上变得花里胡哨的,像花脸猫。”
薛天傲精神一振,将神剑再次举起,左弦月又笑出了声,道:“又是图,又是字,在你脸上。”
九华灯的灯光透过神剑剑身,照在了薛天傲的脸上,竟映出了奇怪的图和字,只是这些图文模糊又黯淡,几乎只留下一丝影子。薛天傲忙将神剑放低一些,使剑身仍对着灯光,光从剑身穿过,正好在身边地上映出了奇怪的字和图。
“小月亮,你看看地上映出的字,是不是上古文字?”
左弦月蹲下身,仔细查看后,无奈地摇头道:“很是模糊,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她又想到了什么,道,“薛大哥,很奇怪,先前我也帮助过先生破解神剑之谜,可是,灯光映射下来,并没有出现过今天的文字和图案啊。”
薛天傲又开始低头沉思。
左弦月道:“薛大哥,你在想什么?”
薛天傲道:“我在想,什么事情是我们对神剑做了的,但宇文老怪不曾做,或者说,是在破解谜团时不常做的。”
“有两把神剑,一把是在光之下,显现不出文字和图案的轩辕夏禹剑,称为甲,另一把就是现在我手中的这把,是为乙。一定有什么举动,使甲神剑成为乙的。”薛天傲喃喃自语,感觉甚是不错,此番对未知的好奇,使他像昔日办案一般兴奋。
左弦月道:“不会啊,先生将剑交给你与大旗主之前,一直把神剑握在手中,直到你们两个来到星少爷房中,先生才叹了口气,将神剑入鞘。”
“在神剑入鞘之前,小月亮你确定它始终未显出字和图案来?”薛天傲问道。
左弦月颔首道:“肯定没有,先生也常常将神剑对着灯光,抬头细看,我从来就没笑过。”
薛天傲道:“神剑入鞘之后,宇文老怪有没有对神剑做过什么古怪的行为?”
左弦月回忆道:“入鞘之后,我一直跟在先生身边,他在进星少爷的屋前,并没有对神剑做什么。”
“嗯,原先我以为是宇文老怪用内力欲探索神剑内部的秘密,使得神剑出现了变化。如今可以如此推想,神剑在宇文老怪进房前,是神剑甲,而进房后,则变为神剑乙。这般破解的范围就缩小甚多,我们只需要回忆宇文老怪进房后神剑出现的状况。”薛天傲道,“我记得宇文老怪进房的第一件事是将神剑扔在了地上。”
左弦月奇道:“怎么会?先生很珍视神剑的,神剑沾染了灰尘,他都会小心翼翼擦去,怎么能将神剑掷于地上?”
薛天傲笑道:“一个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心态也会起很大变化。宇文老怪既然敢对神剑以内力加之,足可见他心态已起微妙变化。”他继续思索道:“神剑被扔于地上之后,似乎一直没有被动过,期间……”他忽然笑了出来,“如果没猜错的话,我有办法使剑上的字和图案清晰起来。”
左弦月也隐隐猜到了:“薛大哥,你指的是将神剑反复掷在地上?”
薛天傲笑道:“不错,先前神剑在宇文老怪那儿养尊处优,直到他心态起变,才将剑投掷在地上。而神剑进屋之后,我对它做的有趣的事情,便只有将它掷在地上如此一件而已。”薛天傲恍然悟到了什么,道:“小月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左弦月想了想,道:“快到巳时了。”薛天傲闻言一惊,道:“啊呀,要来不及了!左弦月问道:“薛大哥,怎么了?”薛天傲道:“我得出去一趟,小月亮帮我个忙,请你不停地将神剑掷出,再捡起,好么?”
左弦月点点头,她目送薛天傲出门,然后照天傲所说做了起来。
这是为豺云城惟一一个窗户,至少薛天傲只发现了这么一个,朱框白面,正向外敞开。
窗前的薛天傲正托腮思索着什么,忽然,一只白鸽迎面飞来,从窗口直入薛天傲的怀里。他取下白鸽脚上捆着的纸团,手一松,那白鸽扑腾几下翅膀,重新飞向了蓝天,向着苍穹与大地分界线而去,俄而消失不见。
天傲打开纸团看了几眼,又将它扭成小团,藏在了上衣中。
骆初见天傲在走廊的窗前待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上前道:“怎么样,鸽子我们没动过吧。”
薛天傲笑道:“宇文教主下的命令,有谁敢不从?若是有,骆老爷子你肯定第一个诛杀他。”
骆初面有得色,道:“那是当然的,谁敢抗教主之命,我拧下他脑袋!”
回到房中的薛天傲,差点笑出声来,他看到左弦月满脸通红,还在认真地执行他赋予的“使命”。
薛天傲上前握住左弦月双手,道:“小月亮,你辛苦了,我方才出去办了一件大事,如果我没有命完成这件大事,就要靠你啦。”
左弦月吓了一跳,道:“不许你这么说,你还有很多游戏没陪我玩过呢。”
薛天傲笑道:“对,对,咱们若能出去,我带你玩遍天下所有好玩的游戏。”他拾起落地的神剑,再一次将它举向了房间顶部的九华灯。
宇文星的房间处于豺云堡的中部,并不在顶层,房间的顶部与地面一样,皆是齐齐整整的,不同的是顶部装了几十盏九华灯,才使得不透光的房间明如白昼。
左弦月拍手道:“薛大哥,印在地上的文字和图案,当真变得清晰了许多。”
薛天傲道:“世人得到神剑,将它当神一般供着,却没有想到欲破神剑之谜,先得将其怠慢一番。”他尽量保持举剑的姿势,对左弦月道:“你快看看,地上的文字却是何意。”
左弦月在小桌上拿了纸笔,细细阅读,道:“这些文字果然是上古时期的,但是那个图案,我却不认识。”她将文字记在纸上,又将它们转译成隶体,一并写在纸上。
薛天傲道:“小月亮,你到我的位置来,帮我拿着神剑,我来瞧瞧这图案。”
左弦月照做,薛天傲俯下身子检查那奇图,险些叫出声来。左弦月举着神剑,不敢懈怠,问道:“薛大哥,怎么了?”薛天傲道:“真是奇怪了,这个图案是三垣二十八星宿图,竟是一幅天文图。”左弦月接着问道:“为什么奇怪啊?”
薛天傲看着印在地上的那张如成人手掌般大小的天文图案,道:“三垣二十八星宿图虽然最早出现在《尚书》中,但是,直到唐代,图案才最终被完成,这轩辕夏禹剑应为夏时所铸,怎么会出现如此完善的三垣二十八星宿图?”
左弦月惊道:“莫非,我们的先人真能未卜先知?”薛天傲道:“也有可能,但我更认为是后人搞的鬼。”他稍加思索,道,“嗯,我们先不管它,就把天文图案作为线索,顺藤摸瓜。”他捡起左弦月先前记录文字的纸,对她道:“小月亮,你过来吧,剑可以放下了。”
左弦月轻轻放下神剑,来到薛天傲身边,薛天傲正在读纸上的隶书。
“巨匠斲为圆小以为方气上成云下成山林则材木不足用也亢房。”
薛天傲摸不到头脑,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意思?”
左弦月将文字反复读了几遍,道:“薛大哥,我曾看过一些关于字谜的古籍,这些书中也常常会出现让人难以捉摸的句子,但只要将文字次序稍作调整,便能读出其中玄机。”
薛天傲道:“你说得有道理,咱们来试试看。”
于是两人索性趴在了地上,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薛天傲将字句加以调整,道:“我明白了,此句却是出自《盐铁论》。”《盐铁论》乃是西汉桓次公所著史书,薛天傲将调整后之句抄于宣纸上,却是:匠斲巨为小,以圆为方,上成云气,下成山林,则材木不足用也亢房。他先前已见识了唐代星宿图,此时的汉代史书也便见怪不怪,多左弦月道:“只是多了亢房二字。”
薛天傲重新将神剑举起,道:“小月亮,你再瞧瞧,是不是抄的时候抄错了。”
左弦月再次审视印在地上的图文,道:“薛大哥,文字较刚才变淡了一点。”薛天傲使劲剑于上摔打数下,图文这才又清晰起来。
“怪事啊薛大哥。”左弦月道,“地上的字变了,和先前不一样了。”说罢她将文字再次记录并转译在纸上。薛天傲忙问道:“图案呢?”左弦月目不转睛道,“没有变,薛大哥你快过来看。”
天傲掷下神剑,却见纸上又是一串奇怪的文字:
“草所以逃谿遁险阻者所也谷也蓊以止车翳者御骑亢房”
薛天傲如法炮制,将正确顺序给出,却是“草蓊翳者所以遁逃也谿谷险阻者所以止车御骑也亢房”除了尾部二字,却是出自《六韬》。薛天傲一时撧耳揉腮腮,不解道:“字会变,却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左弦月瞧出端倪,道:“我明白了,薛大哥,你站的位置,与先前的不一样。”
“也就是说……”天傲道,“站在不同的位置,灯光透过神剑所映射出的文字是不一样的?”左弦月道:“是呀,我们可以再试试其他位置,说不定字又会有变化。”
薛天傲颔首,于是又换了数个不同位置,将神剑对向九华灯的灯光,左弦月则仍是将神剑映射在地上的文字仔细地记下,然后转译成隶书。
薛天傲瞅着纸上那变化多端的文字,道:“果然,每一次的文字都不一样,但是,图却没有变化。”左弦月道:“薛大哥,你快看,虽然字有变化,但最后两个字,似乎都是一样的。”
薛天傲道:“不错,几段文字,皆是以‘亢房’二字结尾。”“亢房,有什么意义么?”左弦月不懂天文,故难以理解此二字。
薛天傲道:“要说这‘亢房’二字,倒是与那三垣二十八星宿图有所关联……”一念至此,他到小桌边拿起笔,在宣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左弦月笑道:“薛大哥,你又要麻烦骆老爷子了吧?”薛天傲顽皮一笑道:“是啊,这次可需要他帮一个大忙。”说罢将宣纸从石门底下的缝隙中传出。自信写在天傲脸上,他傲然笑道:“或许,此番咱真能成为开天辟地第一人。”
左弦月内心却是百感交集,是该与薛天傲一同分享即将胜利的喜悦吗?她看了看放置于地的赤霄剑,她真希望这辈子都不用碰它。
神剑神秘面纱的徐徐揭开,是否也是天傲生命终结的开端呢?左弦月不愿去想,因为他的薛大哥,总能给她带来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