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天傲虽没见过九州大侠荀骁,但他的名字名号已如雷贯耳,荀骁文韬武略无人能及,领兵屡挫辽军,在宋人心目中早就是神一般的人物。如今此等领袖却一声不吭地消失了,当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突然间,范府管家范义冲上了三楼,见了薛天傲,神色慌张道:“薛少侠,夏人大军已至不远,大人请少侠速速回城楼商议。”薛天傲应了,转身对燕征南道:“燕叔叔,敌军来犯,我先回城楼,待退兵后再与你去寻九州大侠。”燕征南道:“我与你同去,打夏狗的好事,怎能少我一份?”薛天傲道:“求之不得。”说罢,三人同离开了天残楼。
范仲淹站在城楼之上,眼望城外暂时的宁静,心中却盘算着退敌之法。见薛天傲等人上楼,忙将他拉至身旁道:“夏军已行进至马铺寨,据线报人数不下六万。敌军此次不惜以重兵突破我大顺城,可见攻城心之绝。”范仲淹身旁一将领手捧战盔,请缨道:“大人,夏人来得正好,末将正想与之一战。”范仲淹并不言语,转问天傲道:“少侠有何妙计?”薛天傲道:“敌众我寡,以守为上,伺机出击,夺取焚烧敌军粮草。粮草一断,大军自退。”燕征南笑道:“大人可在城下布上北斗七星阵,坚守渭州,另派一队人马放火烧了夏人粮草。”范仲淹心在战场,并未留意燕征南,拱手问道:“这位侠士是——”薛天傲引荐道:“这是南侠燕征南,听闻渭州遭夏人进攻,特来相助。”燕征南作揖道:“久闻范大人威名。”不多寒暄,话语重回战场,薛天傲将阵法精要与范仲淹一一细说。
范仲淹不料这少年有此等见识,捋须道:“范某为官多年,一直主张坚壁清野,却遭到众人非议,如今终得一知音也。”方欲下令,却闻密探来报,夏军竟分派五队押粮,五队人马又分插于大军之中。范仲淹眉头一沉道:“夏军早有准备,截粮之计怕是难成。”薛天傲道:“不妨在城楼安置火弩手,城头布上火石车,待敌军来到,只管往军中投射火石火弩,必能殃及粮草。”范仲淹颔首道:“时间不多,我等这就准备迎战。”他一声令下,众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忙碌起来。燕征南协助军士搬运箭矢长矛,筑起高台,将投石车架于城楼之下。薛天傲则是往来于城楼内外,奔波于城之上下,历经三个时辰,终于将北斗七星阵布好。
原来薛天傲将城外百步见方之地视为星云图,命范仲淹麾下七大将领兵分守于天枢、天璇、天玑等七个方位。薛天傲解释道:“倘若夏人硬攻城下,与我军短兵相接,是时星云斗转,相连互补,定将其困于阵中。”范仲淹身边一白衣谋士道:“夏国亦有投石机,大可以筑台远攻,那巨石落下,阵中的将士岂不遭殃。”薛天傲方欲言,却听范仲淹道:“如今我军占据东道之利,早已在城楼筑起高台,架起投石车。而夏军远道而至,投石机随军而动,并未有架高台之势,故射程不及我军。”众人无不俯视,只见城楼之下七星阵之前已筑起十余高台,燕征南正对着众人竖起拇指。范仲淹笑道:“夏军若要倚仗投石车攻城,终究是得先进入我军之射程,到时他们恐怕还未摆正投石机,便已被我军飞石打得四处逃散。”众人闻言无不抚掌称妙,先前对天傲小觑的众将,此时也是心悦诚服,延州城上下同心,欲与夏人血战到底。
翌日清早,延州将士已头戴兜鍪,手持利器坚盾布下天罗地网。范仲淹等数人站于城头,远远望着夏军浩浩荡荡向延州开进,待到离城不足数里,忽然变阵,粮队后置军阵上前并封住两翼。薛天傲叹道:“夏人果真狡猾,粮草撤后便能免遭战火侵袭,两翼被封我军想绕到背后偷袭粮草也难了。”
忽听燕征南道:“来了,来了。”城楼下上百驾驭弩车的力士已然拉动绳索,眼见夏军便要进入宋军弩车射程之内。
见宋军摆出奇阵,夏国阵中一男子忽地紧勒马缰,伸手止住大军的攻势,怒眉直竖,向身旁紫衣人问道:“国师,宋军此为何阵?”这男子天生异相,长着一只鹰钩鼻,虎目闪烁似高深莫测,他白衣夹衫,顶戴黑帽,胯下骑了匹汗血宝马,威严之势不可侵犯,竟是夏国主元昊。那紫衣人则是夏国师宇文淝水,他缓缓道:“此乃北斗七星阵,是圣剑盟独创阵法,若强攻则我军险也。”元昊道:“哼,又是可恨的圣剑盟,此番倒是得感谢耶律德光,为我除了心头之恨。”往事浮上心头,原来十五年之前,元昊还是皇子之时,圣剑盟人曾经以反间计诓骗于他,使他误杀爱将。元昊也因此怀恨在心,对圣剑盟人恨之入骨,圣剑盟若说东,那么元昊便向西而去。元昊傲然笑道:“昨日,河南转运使安插在中原的线人参了国师一本,国师可知?”宇文淝水沉着笑道:“主公何等英明,自不会听信谗言。”元昊哈哈一笑道:“那线人是圣剑盟人,朕早就将他斩了,算是替国师出了口气。”宇文淝水垂头拱手谢恩道:“多谢主公,臣下必当鞠躬尽瘁!”元昊笑道:“国师也要留心,树大招风,木秀于林,每日参国师的本子却是不少。”宇文淝水正襟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元昊微微一笑,威严不减,却是与元昊谈起战场之事:“国师,我看阵内不过区区一万人,还敌得过朕的五万大军吗?”宇文淝水道:“玄门奇阵,主公不可小觑。虽然北斗七星阵只是布在城正门,但是左右两侧城门皆由密林覆盖,倘若我军从两翼突破,敌军只需以火攻便可重创我军。此刻天时地利却都不在大夏这边。”元昊瞧着七星阵中将士,道:“不如连发箭矢,破他阵型。”宇文淝水示意元昊道:“主公请看,宋军手持坚盾,箭矢一发,千盾蔽日,难以伤及宋军毫发。”元昊叹道:“国师有何计策?”宇文淝水不假思索道:“不如命全军暂且待命,宋军七星阵中的将士总有吃喝拉撒、疲惫之时,我军只需待得七星阵自行凌乱便可。”元昊颔首,将马缰一扬,命令夏国大军原地待命。两军便如此对峙起来,哪一方都不敢轻举妄动,身怕将破绽露于敌方。
日渐西沉,已至黑夜,宋军将士却锐气益壮,仍是昂首守于城前,延州城军士乃范仲淹亲自训练的精良队伍,况且范仲淹早料到夏军会打消耗战,故在出城前已让每位军士酒足饭饱,士饱马腾而去。
元昊瞧出端倪,对宇文淝水道:“国师,宋军怕是有备而来,并无衰迹。”宇文淝水道:“无妨,待得再晚一些,睡意来袭,宋军定会鼓馁旗靡。”宇文淝水话音刚落,却见延州城正门缓缓开启,大队人马从城内出来,原本在七星阵内的将士却往城内而去,阵型斗转,出城的人马正好将劳累了一天的将士替换入城。
宇文淝水捋须道:“好家伙,范仲淹竟准备了两队人马轮换。”元昊知其有计,道:“国师不妨另觅良计。”宇文淝水道:“天色已晚,我军不妨在此安营扎寨,养精蓄锐,待得明日再行计策。”元昊应允。
待到翌日,宇文淝水对元昊道:“主公,请将大军分成两队,每队三万人马,一队留守此地,另一队向西进攻渭州,渭州守城宋兵不多,且守将韩琦主张进攻,定不会像延州般死守,故五万夏军足以攻破渭州。渭州与延州唇齿相依,互通粮草,渭州一破,延州便唇亡齿寒,不久必破!”
元昊笑道:“国师妙计!”于是派族弟李元英率五万夏军转而西向,自己和宇文淝水留守原地。
延州城中范仲淹见夏国六万大军分成两路,一路留守原地,一路掉头西向,不禁大叫不好,道:“糟了,夏人竟向渭州进发,渭州城定难阻挡,渭州一破,中原危矣。”
薛天傲道:“当务之急,应速派兵前往支援。”
范仲淹摇头道:“不可,你看,敌军已分成两路,一队西进,一队留守。如今延州城中只有二万五千余士卒,布下北斗七星阵已经用去二万一千多人,若派兵支援渭州,必得调遣北斗七星阵中将士。一调动阵中将士,北斗七星阵就无法成阵,那一队留守的夏兵便可长驱直入,攻我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