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不是顾依依自恋,而是她真的觉得自己构造的这个架空世界非常的棒!虽然死活都不想承认造成这一切都是她忘记考据的缘故。
比如这个季节才是初春,但是顾依依却掐到了初夏才有的几朵凤仙花,让裴醉拿来替她染指甲。
凤仙花汁这东西天然无污染,原主的手又好看,很适合把指甲染成粉嫩粉嫩的颜色。
她前世的时候就这么干过,不过那时候只是草草的用叶子一裹了事,根本不如裴醉现下这般仔细。
先是把花瓣捣碎了加一点点明矾,再用上好的丝绵剪成和顾依依指甲差不多大小的十片小棉片,整个的浸入捣好的花汁里,等吸足花汁才取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依次贴放在顾依依的指甲上面。
就算是这样还不够,裴醉非要剪了布条替她缠住十个指头过夜,而且连续染了三次才算彻底完工。
虽说染成之后真的非常漂亮,颜色怎么洗都不掉,但是这三天夜里顾依依都不能动手挠裴醉的痒痒,实在是相当的不快!
不过,不快只是故意摆给裴醉看的。每次裴醉不注意的时候,顾依依就悄悄抓住过路的人问,“我的指甲漂亮不?”
别人光说漂亮还不够,顾依依还要得意洋洋的表示那是阿醉给她染的,从将军府洗衣房的大婶到看门房的大叔,顾依依就这样挨个儿炫耀了个遍。
就连癸卯风尘仆仆的赶过来的时候,顾依依的第一反应也是冲到她的面前扬起手,露出了十个手指。
但是癸卯却无心去看,而是一脸焦急的样子,连喝口水都急得慌:“姜理醒过来了。”
“醒过来不是好事儿吗?”顾依依有些不解,癸卯这些日子来的次数有些少,她说姜理醒了,可是顾依依看着她却是一副愁容,甚至眼睛下面都有一片明显的青黑,妥妥的两个黑眼圈。
“醒是醒了,可姜理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没有撞到头,醒来之后就跟失忆了一样,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认识了。”癸卯眉间愁云笼罩,她这几日简直头都大了,鞍前马后的照看着姜理,偏偏姜氏女皇一个好脸色都不肯给她。
顾依依心里一惊,险些将手里端给癸卯的茶盏打翻,她的心底慢慢浮上了一个猜测,可是又不敢确认,只能小心的拐着弯询问,“那他醒来之后有和你说话吗?”
“有,他问我叫什么名字。”癸卯其实很想告诉他自己叫癸卯,哪怕这只是身为暗卫的一个代号,可终归是属于她自己的名字。
但她只能告诉姜理,她叫谢安容。
“你喊他的时候他有什么反应?”顾依依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斟酌着开口。
癸卯抿唇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迟疑着回答:“最初的时候好像连他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总会愣一下才能意识到在喊他。”
“姜氏女皇最近对他是什么态度?”顾依依心下越发的不安,她突然想起同为穿越者的姜氏女皇,如果真的是那种情况,她应该也发现了奇怪之处吧。
“明明身为母亲她应该比我更愁啊!可是我只觉得她心情差得很,倒不是很担心姜理的样子。”这就是癸卯最愁的问题了,她费心尽力的照顾姜理,一方面出于自己的私心,一方面是为了完成任务在姜氏女皇面前刷好感度,可是姜氏女皇的注意力却从来不在她的身上。
顾依依听闻癸卯的回答,已然能确定发生了什么。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哪怕撞进身后裴醉温暖的怀里,她的手指也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指尖发凉,一直凉到胸口。
身为穿越者,失忆是最俗套却也是最好用的借口。
可是同样的话,在姜氏女皇这个既是母亲又是穿越前辈的人面前,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主撞了头,她便穿了过来。姜理受了伤,薛梁也有可能穿过来。
不不,也有可能是别人穿越过来。顾依依试图用这个借口来搪塞自己,可是一想起姜理那张和薛梁一模一样的脸,她的想法便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你怎么了?”裴醉伸手握住顾依依的手,只觉得那双小手冰凉的可怕。
“我……担心癸卯。”顾依依别开视线,支支吾吾的说道。
癸卯顶着谢安容的身份顶着谢安容的脸,是这个世界美貌又尊贵的公主。
薛梁那种人,会喜欢的吧。
虽然她更希望癸卯看清他渣男的本质,可是……这种话说出来癸卯会信吗?
女子穿越一般都会想着找一个男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男子穿越,走的却一般都是种马风。前世的薛梁就花心,穿成姜理既有了身份又有了地位,保不齐也会成为那样的人。
两国联姻,为了彼此的颜面,应该不会轻易和离才对。
可万一到了那个时候,癸卯已经入了火坑,才发现姜理既娶侧妃又纳妾,又该怎么办呢?
承徽帝必然不会在乎的,他连亲生女儿的性命都不在乎,更何谈一个小小暗卫的幸福呢。
顾依依捏了捏拳头,她第一次觉得古代社会是这么的不公,哪怕这是她自己架空的世界,根深蒂固的思想依然决定了女子身份的低下,容忍了男子的多情。
凭什么呢!在顾依依的思想里,无论是哪个朝代,她的忠贞,都必须建立在丈夫对她的忠贞基础上。
若是对方不忠贞,要么合离,要么他有几个小妾歌妓,她就该有几个面首侍从,这才是真正的公平。
“癸卯,带我去见姜理。”顾依依要亲自确认,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薛梁。如果真是,她便是豁出去,也要阻止昭荣公主和西苍二皇子的婚事。
姜理的病房里充斥着药味,那些苦涩的味道散在空气里,就连顾依依闻着都忍不住拧起了眉。
顾依依并没有出现在姜理的面前,哪怕原主长着一张和她前世完全不一样的脸,她也害怕被穿越过来的那个人认出来。
重生而来的顾依依还是顾依依,可是穿越来的……
顾依依侧头望向身后的裴醉,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的关系颠倒过来,变得她在害怕失去。
她转回头,扶着纱幔看着癸卯坐在姜理的榻边,小心翼翼的端着药碗,一勺又一勺吹冷了递给他喝。
顾依依忍不住垂了垂眸,就好像所有热恋中的少女一样,癸卯细心又体贴,温柔又懂事,几乎完美的无可挑剔。
她沉醉在自己幻想的美好热恋里,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盔甲,任凭谁来都打不破。
顾依依闭了闭眼,脑子里回忆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半响,她才睁开眼睛,轻声吩咐:“阿醉,你出去替我守着,谁都不要放进来。”
她总是无意的忽视裴醉身为西苍大皇子的身份,依旧将他当成忠犬吩咐使唤。事后往往想起都会后悔万分,生怕裴醉就此生气,可他却也仿佛一点都不在乎,依旧待她如初。
顾依依从手上摘下一个白玉鸳鸯点翠环,蹲在地上朝着癸卯的方向滚了过去。
咕噜噜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姜理耳朵动了动,然后先是看向自己面前的癸卯,这才寻着地上的声音望了过去。
顾依依见到此情此景,心下却是越发的凉了。这本是她和癸卯定下的暗号,可也间接证明了,眼前的姜理,已经彻底变成了薛梁。
一个人的衣服面貌哪怕是气质,都很容易改变,可是习性,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扭转得过来的。
前世的薛梁在和自己相处的时候,如果周遭发生了什么,他的第一反应都是抬头看向自己对面的人,然后才会转向一边寻找事情的声源。
癸卯此时已经拿着顾依依的手环走了出来,她不解的望着顾依依,不明白她约定此时喊她出来有什么事情。
“癸卯!不要在姜理面前提起我的名字,更不能说出我是重生的事情!听到没有!”顾依依一把抓住癸卯的手腕,压低声音急切的道:“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他,真的想和他在一起的话,牢牢记住我的话。”
她知晓热恋中的少女什么都不听劝,就算是撞上了南墙也不愿回头。
她不能阻止她入火坑,那至少清理掉一些让癸卯难免会糟心的人和物,哪怕是她顾依依自己。
癸卯应了应,可顾依依却怕她记不住,拉回来仔细又叮嘱了一番,这才肯放她回去继续喂姜理喝药。
“她很喜欢姜理。”姜氏女皇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顾依依身后,赫然把她吓了一跳。
“您、您……”顾依依下意识的寻找裴醉的身影,虽然她总是带着裴醉避开姜氏女皇,可有的时候真的不是她想避就能避。
“我已经见过裴醉了。”姜氏女皇似乎看出顾依依在想什么,一下子把她盯得窘迫起来,复而又叹了口气,别开了视线,看向了姜理的方向,“我把决定权交给了他自己。”
“您说真的?”顾依依有些意外,把决定权交给裴醉的意思是……去不去西苍都由裴醉自己决定?
“是。”姜氏女皇的声音沉了沉,她想伸手摸向顾依依的头发,可最终还是收回了手,“但是,我还是希望他能回来。姜幽的性格不适合当女皇,姜理他又……”
姜氏女皇说不下去了,自己儿子的身体被别的灵魂占领了这种鬼话,谁会相信?
可是,待她百年之后,又怎能弃天下苍生于不顾?那唯有一个出路——
“顾依依,西苍需要裴醉。我知道你不肯放手,我也不愿棒打鸳鸯。所以我希望的是,你跟他一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