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无辜,也许你不懂
命运却决不因此降低它的编剧水准
所以,你只能继续无辜,继续不懂
阿粪根本来不及想阿乌怎么会在身后,花雯怎么会有这种举动,他只盼着花雯快点清醒过来,但是花雯没有。
一阵痛哭打骂之后,花雯竟然开始撒娇:“墩墩,外面好晒,我们回家吧。”随即不由分说,把阿乌拖进了自己的洞里。
这时,阿粪才慌了,才追过去大叫:“他是阿乌,不是墩墩!”却被花雯一阵乱打,赶开了。
他当然不肯罢休,想冲进洞里,花雯恼怒起来,张口就要咬他,他宁愿被咬死,也决不允许误会这么轻而易举发生。
阿乌出来挡住了花雯,满脸愧疚对他说:“阿粪,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原来的名字叫墩墩——”
“墩墩,你拦着我干什么,让我咬死这个癫痫痤疮瘦皮虫!” 花雯朝阿粪呲牙厉骂:“你还不滚?等着让蚂蚁给你收尸,是不是?”
阿粪当然不信阿乌真的是墩墩,所以,他选用了一种满眼鄙夷、昂首挺胸的姿态,骄傲地离开了。
等阿乌和花雯亲亲密密一起进洞后,他立即折回去,躲在土块后面,等着看阿乌被花雯暴打出来。
果然,没等多久,不过是太阳从东面升到头顶、再落下西面土坡的这段时间,阿乌就出来了。
但不是被打出来,也不是单独出来,而是尾随着花雯说说笑笑出来的。
虽然身体筋疲力尽,心也彻底破碎,阿粪却依然若无其事,偷偷跟在他们后面,因为他知道阿乌之所以没死,是花雯不愿意让他死在自己的洞里。
一路上,阿乌和花雯都在笑,笑得很无耻,不时的亲昵举动更不堪入目。
阿粪愈发欢喜起来,这只能说明花雯憎恶阿乌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这样做当然是在残酷折磨阿乌,先让阿乌得意忘形,然后突然咬死他,让他死的时候也痛苦到无以复加。
阿乌一边小心跟踪,一边欣赏着路边的风景,那一天他才发现这个世界竟然如此恶心,已经恶心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一路曲折,绕到了猪圈那边。
阿粪恍然大悟:原来花雯是要阿乌先做苦力,然后再咬死他。
果然,阿乌用力掘粪团球的时候,花雯一直守在旁边笑眯眯看着,还在不停说着些什么,当然应该是她最擅长的千奇百怪的辱骂,可怜的阿乌却只能卖力地干,干一会儿还得朝花雯笑笑。
粪球团好后,两螂相视一笑,阿乌倒转身开始推粪球,花雯竟然在前面拖。
看到这一幕,阿粪更高兴了:看来花雯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所以才会这么心急。
上坡的时候,由于两螂协力,粪球滚得很顺当,上得很快。
阿粪不由得感慨万千:如果把阿乌换成自己,这样的生活基本上可以算是幸福完满了,唉——
终于到了洞口,阿粪的心狂跳起来:阿乌的死期终于到了!
可也许是花雯有点累,所以先钻进洞,从里面拖粪球,让阿乌在外面一点点送。粪球完全送进去后,阿乌竟也跟了进去。
“惨叫!快惨叫!”阿粪翘首期待。
可惜,惨叫声一直都没传出来,笑声和戏谑声倒是没有间断。
很快,天黑了。
阿粪也早已潜伏在了花雯的洞口边。
虽然他还是个纯洁的童男,但里面传出的呻吟声、扑腾声他还是听得懂的。
虽然他很坚强,也很洒脱,这时也不得不允许自己哭着离开。
那天晚上的星星真多,真亮啊,把夜空戳得千疮百孔,根本无药可救。
阿粪听到身后传来花雯和阿乌的说笑声,他们又出来了,那话语间的甜蜜比蜂蜜更毒。
他还隐隐听到花雯问:“墩墩,这些星星真美呀,我想要,你去给我推一个下来——”
“可是——”阿乌支吾道。
“可是什么?螂家想要嘛!”花雯撒起娇来。
“可是——”
阿粪不愿意再听,也不愿意再哭,恍恍惚惚回到洞里。
一片漆黑,毫无声息,这时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孤单,就像一颗掉在地上、没有了光亮的黑星星。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怒火腾涌,斗志重生,他疾步出洞,仰望着星空,咬牙切齿发誓:“这些星星是我的,全都是我的,谁都别想碰!”
奋力鼓翅,他向星斗飞去,飞近一颗星星,轻轻推了推,发现星星很坚硬,但不比粪球重。
推着这颗星星,他来到花雯洞口的上空,大叫:“痴呆阿乌,你给我出来!”
阿乌爬了出来,伸头张眼四处寻找,一抬头,才看到:“阿粪,你——”
阿粪大叫一声,将星星重重向阿乌砸去,阿乌猝不及防,惨叫一声,背壳被砸破,星星滚落在地,光亮消失。
不等他逃跑,阿粪连续推动几十颗星星,发起猛烈攻击,很快,阿乌就被星星埋住,结束了他痴呆愚蠢的生命。
这时,花雯才赶了出来,看到这种情形,顿时大哭起来。
“别哭!你个瞎眼骚皮的贱女螂,再哭我也把你砸成螂饼!”阿粪在空中骂道。
花雯忙止住哭,哀求道:“求求你,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可是又不敢说!”
“真的?”阿粪冷冷问。
“当然是真的。”
“如果你真喜欢我,就把那个痴呆螂给我吃掉。”
“可是他很臭——”
“臭也得吃!”
“好吧——”
花雯哀哀切切从星堆里拖出阿乌的尸体,一口一口吃起来。
“好了!我就饶了你!你快给我滚!”阿粪喝道。
“我不滚,我喜欢你,我要跟你在一起嘛!”花雯又哭起来。
“你要想跟着我,就得吃我的屎!”
“好啊!好啊!只要能跟着你,我什么都愿意!”花雯欢喜起来。
阿粪在空中屙下一坨屎,花雯不等屎落在地下,忙抢过去张口接住,有滋有味嚼下肚,意犹未尽,咂着嘴求道:“再来一点,螂家还要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生以来,阿粪第一次这样仰天放怀狂笑。
笑着笑着,笑醒了。
洞里依然漆黑,毫无声息,怀里抱着一颗粪球,脸上有些湿凉,应该是梦里笑出来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