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八个人的确实是习武高手,在火药爆炸而产生的巨大的冲击就要波及到他们的一瞬间,他们已经反应过来,蹬离地面往远离铁门之处逃散开。
夜璞未及转身,即被冲过来的黎陌一把互在怀中,往远处带去了。
而徐久宁轻轻一跃,本已避开冲击,却未料到因爆炸而飞起的铁门正直直向她拍过去。徐久宁隐隐察觉身后不对劲,可是她正跃起在空中,没有任何支点供她变转方向以避开厚重的门板。正在这时,程远忽然出现,将她往远处一撞,自己却代替徐久宁,被厚重铁门狠狠砸中了额角。
——————
很快,火海漫上了堆放在一起的木桩和木柱,屋中的火光越来越红,越来越亮……
徐久宁知事情不妙,跌在地上,又连忙爬起来,回身看去。她希望看见奇迹,却亲眼见证了她头脑中一闪而过的不好的预感。
她瞪大眼睛,完全呆立在原地,绝望地看着程远摔在地上,鲜红的血溅了一地。半晌徐久宁忽然大声喊道:“程远!”她有些嘶哑的声音,在噼噼啪啪的火苗声里显得格外悲凉和无助。紧接着,徐久宁只觉两行温热的液体从她眼中滚出来。
是泪……
在这之前,她从未流过泪,也从不知道眼泪是什么。
可是此时此刻,她明白了。泪原来是,失去了很重要的人的时候,才从眼睛里流出来的东西。
世事无常,她做为一个随时会丧命的武者,这道理她懂得,或者说——她曾以为她懂得。
他们出过很多次任务。一起采过悬崖上的石斛,也一起采过深谷中的灵芝;一起见过薄冰新化,也一起见过初雪飘零。
是什么时候,她竟会对这个寡言少语的男子产生感情的呢?是互相之间只通过交换眼神而默契配合的时候?是一起死里逃生之后大喘着粗气,对起视线的时候?还是两个人默默无闻走过夕阳西下的时候?
她真的记不清了。
她将这份感情埋藏于心,很久很久了,她只想等着寻一个最好的时间,再告诉他。可这一等,却一直等到了他永远地离开她的时候。
等到了……他为了救她而永远地离开了她的时候……
“程远!程远!”徐久宁冲程远冲过去,这个一向冷漠淡然的女孩,此时此刻,竟然跪伏在程远身边,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仿佛她出生以来的所有掩藏起来的感情,终于在这一刻完全迸发出来。
——————
忽然,一黑衣男子迎着火光,缓缓踏进嫦靖塔二层的屋中,只一抬手,忽然嫦靖塔内外的时间似乎都静了一瞬,一时间断裂的木人桩上的火焰不再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塔外天边的孤鸟也停滞在空中,八个人全静在原地,连徐久宁也默了。而后孤鸟再次开始飞翔的一瞬间,熊熊燃烧的烈焰全部自己灭了,八个人忽而身子一软,全晕倒在地上。
原来是几个人曾吸入阁中混有迷药的空气,火即是这迷药的解药,火熄灭了,几个人自然会昏迷过去。
那黑衣男子缓缓将手放下,从他身后冲出来数名黑衣蒙面男,进入屋中,探了探几个人的呼吸,将昏迷不醒的几个人于脚踝处一捆,抬出屋去,而将死去的程远弃在了屋中。
然而被抬出去的几个人里,却不见徐久宁的姐姐徐瑾。
——————
少说六年,嫦靖塔与泽畔阁之间从未有过不快,嫦靖塔将上好的药给泽畔阁,泽畔阁每年的开支里,将近一半都给了嫦靖塔。苏幕与给予自己手下八个高手十分的信任,也给予嫦靖塔十分的信任。
而这次谁也没料到,嫦靖塔竟会突然失信,反插泽畔阁一刀。
——————
嫦靖塔里,浓烟还未完全散去。烧焦的木柱和巨大的倾倒的木人桩堆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凄凉的气息。
突然,交错着架在一起的木柱堆微微动了动,几根被烧得残缺不全的木柱子倒下来。伴随着几声断断续续的、努力隐忍过,却还是从喉咙中逸出来的轻咳,木人桩和木柱子胡乱交织起来的狭窄的空间里面,爬了出来一个女子。她缓缓站起身,又似乎已经耗尽了全身力气的样子,一下子向后跌坐在地上,头靠在木桩上,大口大口地喘着弥散着黑烟的空气。
那正是徐瑾。
——————
徐瑾在因爆炸逃散之时,受到爆炸的波及,被砸进了巨型木桩与地面架出来的狭小的空间里。
而后火被熄了,在蒙面男子把泽畔阁的一个男子绑起脚踝拖出去时,那男子尚有些迷蒙的意识,没有完全昏迷。他努力将眼睛睁出个缝隙,使尽力气微微抬手,把斜靠在木人桩上的数根木柱子往一旁一带,木柱倒过来,架在了将那个狭小空间遮了一半的几根木柱上,把那个狭小空间里昏迷着的徐瑾遮挡住了。那蒙面男正处于任务将轻松完成的洋洋得意的情绪之中,只当自己拖拽的男子已完全昏迷,不小心碰到木柱子而已,只回头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而又因为徐久宁年纪太小,徐瑾与徐久宁恰是同乘一马而来,因此拴在嫦靖塔下树上的马,只有七匹。
——————
他们一行八个人来到嫦靖塔,如今塔里仅剩下两人。
徐瑾无力地坐在地上,远远看着程远的尸体,想起妹妹撕心裂肺的样子,她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谢谢你,照顾我妹妹。”过了半晌,徐瑾终于用极小的声音,轻轻对程远说了一句。
——————
徐瑾的这句感谢,程远听到了吗……妹妹那份心情,究竟传达到了吗?
可是至少,他们证明了他们能保护好这几个女子——正如黎陌对夜璞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