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了?”凉亭中追风惊讶的看着颜问天。
“我一生未娶,更无子嗣,宁儿虽不是我亲生女儿,我却视她如己出,待她如亲生无异。匆匆十四载,我疼惜她、娇惯她,将她困于府中保护她,容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到头来是否会变成害了她,又或许此般的呵护太过沉重,本身就是伤害,难以得到理解,让我对她的疼爱演变成她对我的恨。”颜问天似在自语,却更像是在自责,他不需要理解,只要她安全便好。
这两日颜问天吩咐仆人在她门口看着,让她在房里休养,饭菜汤药每天准时送到她的房里,宁儿醒后自知有错,未敢吵闹,想着这两日异于往常的爹爹,她潸然泪下,他从未如此漠视过她,她的心犹如刀割,被割成一片一片。
第三日房间门被打开,女仆进来时并未端着饭菜,带来的是一句话“小姐,老爷请你过去,他在客厅。”宁儿听到后愁绪的脸庞转为欣喜,她想着爹爹已经原谅她了,便换好衣裳往客厅走去,走进客厅她才明白自己错了,爹爹并没有原谅她,她看到爹爹坐在椅子上面露怒意,追风叔与常宏叔在他两侧站着,而怀德哥正直立立的跪在他的面前,宁儿慢慢的走上前“你也跪下!”颜问天带着怒意看着宁儿。宁儿未有反驳,而是遵从了爹爹话,跪了下来。
颜问天转头看着怀德“你可知错!又可知错在何处!”“怀德知错,错在违命不遵,擅自带小姐出门,并险些丧命,怀德甘受处罚。”怀德并未有任何畏惧,声音铿锵有力。
“好,很好。”颜问天说完便转头看向宁儿问“你、又是否错!错在何处!”“宁儿知错,是因为让父亲大人担忧了,对于外出是否有错,有,仅错在未告知父亲大人,但如果告知父亲大人,我便不会有机会出去。”宁儿一直低着头,她不敢直视爹爹听到这番话后的眼神。
颜问天起身,面露惊色,而不是怒意,他没想到宁儿竟会如此回应“你确实长大了,语气如此坚决,好,我倒要看看你等会还是不是如此坚决!来人!上家法!”
颜问天手中拿着一尺长的方形木棍,他缓缓走到她的边上“最后问你一遍,知不知错!”宁儿闭着眼并未回应,随之而来的就是“啪”的一声,颜问天手持家法打在她的背上,宁儿并未叫喊,颜问天一气之下连打了几下,她还是未发出任何声响,只是眼角似有泪水将要滑落。
“老爷,错在怀德,是我强求小姐出去的,小姐是无辜的,要打请打我,这么重的处罚小姐受不了的。”怀德见不得宁儿受到伤害急道。
“你也不必求情,今天你们俩谁都躲不了。”颜问天用不可置疑的眼神看着怀德,此时常宏站了出来“老爷,养不教,父之过,还请老爷要处罚的话处罚我。”“老常,怀德不再是小孩了,自己做错的事,应由他自行承担后果,而不是逃避,得像个男人自己抗住。”常宏没有再言,向后退了一步表示遵从。
“怀德哥,常叔,谢谢你们,你们无需再言,我受的住!”宁儿的话带着微微颤音,但丝毫不影响坚决的语气,她咬着下嘴唇等待着下一鞭。“好!我今天就成全你。”颜问天说完举起微抖的手用家法重重的打在她的身上,越打越重,打了几下后怀德不忍,顾不及别人的看法,礼仪什么的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抛之脑后,他上去挡在宁儿的背前,“啪”的一声家法打在了他的背上,宁儿听到声音后身上却没有被打中,她回头一看,看见了怀德的脸,她从未见过怀德如此的眼神,是如此的温柔,是那样的清澈明亮。她缓缓闭上眼睛强忍着眼泪。
“呵,逞英雄,好,好。”颜问天重重的一下接一下打在怀德身上,不知打了多少下,怀德的嘴角溢出丝丝血迹,他一声不吭默默承受着,他突然咳了一声,宁儿睁开眼看见他嘴角的血迹,终于抑制不住泪水哭喊着“爹,别打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不该未经允许外出,我再也不敢了。”处罚停止了,颜问天扔下家法离开了客厅,追风亦跟着出了去。只留下常宏父子与宁儿。
宁儿帮怀德擦去嘴角的血渍,泪水不止,她握着怀德的手“怀德哥,为什么要这样,就让爹打死我好了,看见你这样我会伤心难过,我不该让你带我出去的。”
“我皮厚抗打,没事,别哭了小花猫,快回房上点药吧,很疼吧?”怀德疼惜的看着她,“嗯,我不哭”她擦去眼泪看着常宏扶着怀德走出客厅,自己便回到房里将门紧紧的关了起来,任由来帮她上药的女仆如何敲门都装作没听到。
“这次下手为何如此之狠,如果小宁儿不求饶,难道你真得打死怀德?”追风疑惑不解,颜问天怎会发这么大的火。
“你既然这么担心,怎么当时不跟着求个情?现在追问,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颜问天冷冷的回答
“问天兄,这么多年难道我还不了解你的脾气,你执意如此,我求了又有何用?”“知我者莫过于追风兄,今日如果心软,他日指不定会闹出何事!我意欲近日请田修大师过府一聚,请他为宁儿与怀德授业。”颜问天欲知追风的看法。
“田大师,剑术精湛,落雁族能胜他者恐无几人,在他手下我能否接住十招亦是未知之数,能请来自是好事,但我听闻田大师从未有过收徒之意,强人所难恐怕有所不妥吧。”
“强人所难?呵,我想是成人之美吧。”
“何解?”
“追风兄,何必明知故问?以你现在之修为,难道一点都未察觉到?”
“你的意思是?难道是!灵力?”追风睁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颜问天,似乎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
“正是,当日他俩受困于坑洞之中,待我找到时便已发现有所异常,宁儿的灵力有所外泄,极其微弱的灵力游动于怀德身体,不然你以为他们会如此之快的康复?再到今夜我打怀德之时,宁儿的灵力似有爆发之意,非常强烈。”颜问天语气略带不安。
“如此说来,与我所猜无异,方才我亦有同样之感,但并未在意。”追风想了一下便继续道“如此也好,田大师长年隐居于秦山之顶,不问世俗,宁儿若能随他上山避世,对她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况且她也一直向往着在群山之中生活,感受自然之美,也算如她所愿,可谓一举两得”追风很是同意颜问天的想法,他与颜问天一样,同样的疼惜宁儿,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不想她过早的承受不该承受之责,代价实在难以言语。
一位女仆走了过来,打破了两人的谈话“老爷,小姐她不肯开门上药,特来请示老爷。”
“追风兄,你代我去一趟吧,好好安慰一下她。”颜问天心里是何等的痛苦,自从有了宁儿以后,她就是他的全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为她也许做过很多不可饶恕的罪恶,他愿意承受这天下的唾骂,只为换她片刻安宁!。
“小宁儿,快开门,是你风叔我,有什么事尽可向风叔倾诉。”追风敲着门,希望可以尽快见到宁儿,为她排解烦恼忧愁。
门开了,他走了进去,房间里没有吵闹声没有满地碎片,只见宁儿走到床边坐下,没有伤心、没有泪水,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是静静的、痴痴的坐着,她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她是在想受伤的怀德?不,她在想着爹爹,想着爹爹为何不来安慰她,是有事?又或许当自己顶撞他时,已彻底让他失望、心碎。
“想的再多也是徒劳,不过是平添烦恼,何不痛痛快快的向风叔哭诉一番缓解心里的痛楚?”追风见宁儿未有任何反应便继续说“烦恼是心魔,易带人坠入无尽的深渊,难以逃脱,无尽的烦恼来源于无尽的胡思乱想,最后结局是自己将自己困住。”追风走到宁儿面前蹲了下来看着她的脸,并笑着用手里拿着的药瓶在她面前晃着“小宁儿,药我给你拿来了,你看是你自己上,还是风叔帮你上?”
“风叔,你别闹”宁儿接过药瓶,脸上泛起微微红晕。
“嗯,还好还有反应,我还以为小宁儿被打傻了。”追风看着宁儿的小红脸继续戏道“风叔可没闹,小时候帮你洗澡也没见你有说我在闹呀!怎么?现在到嫌弃起风叔来了?”
“风!叔!,我没有,风叔是我最亲的人之一,我怎会嫌弃,只怕时间久了我最亲的人都会渐渐嫌我、弃我,留下宁儿一人,我怕,真的很害怕”宁儿拉起蹲着的追风坐在床边,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她把追风当做颜问天寻找着些许安慰,她想念爹爹,十四年来从未这般想过,想他的笑、念他怀抱、想念他轻柔的安抚与温柔的轻语。
“别想太多,有什么就都说出来,风叔与你一起分担,你爹只是拉不下面子,等几日他气消了,自然会跟以前一样疼爱你,你在他心里很重要,比他自己还重要。”
“是吗,那我就等他,一直等他气消,我爱爹爹,比爱我自己还爱,怎么眼泪自己流了出来?我答应过怀德哥,以后尽量不哭,要开开心心的。”宁儿强笑着擦去眼泪。
“宁儿真的长大了,不再似以前的小丫头了,记得答应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哦!”
“嗯,我一定努力做到,风叔,可以唱歌给我听吗?”
“小宁儿想听什么?”“想听爹爹经常哄我睡觉哼的那首。”宁儿闭上眼耳畔传来一阵优美的音调。
门外的颜问天听着里面的谈话,他几次无法忍受想冲进去,终究理智战胜了冲动,他缓缓离开了宁儿房外,长舒一口气。
追风见宁儿已经熟睡,如颜问天般,将她轻轻的抱起放至床上盖好被子,离开时叮嘱女仆明早记得给她上药。
花谢花开自有时,缘聚缘散由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