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几颗辰星挂还在灰蓝色的天边。
风城西城门。两个护城卫兵刚刚打开大门,就看见一辆马车冲了进来。马车边缘几乎是擦着卫兵的鼻子过去。
卫兵刚要开口大骂,忽然看到了驾车的人。一个嘴角挂着懒洋洋笑容的少年,他的脚边还卧着一头毛色黑亮的野猪。那两个卫兵立刻闭上嘴,脸上浮起笑容,还没等他们开口说话,任飞一枚银币扔了出来:“拿去买酒喝。”
当先的那个卫兵接过银币,笑嘻嘻地说:“多谢飞少爷。”目送马车往城里奔去,拿银币的卫兵脸上笑容消失,换上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这个小魔星一回来,咱们风城又不得安宁了。”
坐在马车里面的紫珂听到守城卫兵对任飞的称呼,心里想:咦,这小奸商怎么又成了什么少爷了?他不是什么客栈的保镖吗?她一边想,一边从马车里向外看去。清晨的街道上几乎没什么行人,清脆的马蹄声敲击在青石板路上。这条路很宽,足可以容纳四辆马车并行。路两边是石砌的台阶,半尺来高的台阶上就是一排排的房舍。沿街的房子大多是两到三层的小楼,黑色的屋檐,白色的墙壁,原木色的大门。偶然有房子大门已经打开,可以看到早起的人倚在门边打哈欠。
任飞赶着马车一直冲到城南才放慢了速度。城南这里的树木多了起来,路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树林后起伏的小山非常秀气,山上也是苍翠一片。几乎看不到什么住户,但是在树林的掩映中,偶然露出的房檐让紫珂意识到,这里住着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
转过一处林荫,紫珂眼前一亮,只见一湖碧水映着天光,湖边垂柳依依,湖上有渔人泛舟,湖的远处就是起伏的小山。
“这就是南湖。”任飞指着湖的另外一边,“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那里。贝凌住在那里。他是我的好兄弟,医术无双。”
他一边说,一边赶着马车往那面行去,一路上姹紫嫣红,绿柳成荫。此时正是初夏时节,空气中带着微醺的花香,湖光山色,令人陶然而醉。
等到路边出现一片柳树林后,任飞弃车步行。他背着西门康,紫珂和灵凤跟在他身后,小黑则在最后面摇摇摆摆地晃悠,时不时跳起来捕捉飞起的蝴蝶,惊起蜂蝶无数。
直走到柳林的尽头,一条清溪出现在面前,溪水顺着柳林边流去,溪水中有几块大石露出来,供人踏足过溪。溪水后一条小径的尽头,用竹子搭着五六间房屋。竹屋前后都是花圃,里面种着诸般花草。
“到了,那些花草都是贝凌种的药材,是他的命根子,你们可别当寻常的花朵摘去玩耍。不然到时贝凌要拿你们做花肥,我可帮不了你们。”
紫珂听得一吐舌头:“什么神医啊,竟然用人做花肥。”
“这算什么,上次有个什么官员带着自己的儿子到这里请贝凌治病。那个衙内骄纵惯了,对贝凌喝来呼去,还把他种的一种入药的异花摘下来送人。贝凌把他的病治好以后,告诉他,他之所以出手给他治病,是因为自己曾经欠那委托之人的人情。如今他的病已经好了,他的人情已经还清。”
“然后呢?”
“然后贝凌就把他给杀了。据说尸体就埋在那异花的下面。”任飞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花圃。那个花圃很大,但是就种了一株植物。这植物的叶子有脸盆大小。八片叶子簇拥着一朵六瓣银色鲜花,花朵不过小孩拳头大小,可是闪着淡淡银光,在碧绿叶子的中间随风轻轻荡漾。
走过花圃边的时候,就连小黑都变得安静起来,埋头跟在任飞脚后,循规蹈矩,似乎不敢走错一步。紫珂此时感觉这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竟然隐隐带着一股萧杀之意!
“这种人,这种人也能算神医吗?”紫珂轻声说。
“所以别人背后都叫他邪医。”任飞嘿嘿一笑。
任飞背着西门康走到最前面的竹屋前,推开门进去。只见屋子里面有两个僮儿,一个正在分拣药材,另外一个正在煽火煮药。
任飞把西门康放到一边的床榻上:“快去让你们主人出来救人。就说他兄弟快去见阎王了。”
一个僮儿跑了出去,过了一会,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去报信的僮儿就跟在他的身后。只见这个年轻人披着一件银色大氅,身材修长,神清骨秀,面色冷峻,虽然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但一举一动气度沉稳,不苟言笑,和任飞的飞扬跳脱、轻薄浮华恰恰是两个极端。
“贝凌!”任飞上去使劲抱了一下他。
紫珂看到这个任飞所谓的神医竟然如此年轻,长相甚至比女孩子还要清秀。她不禁开始怀疑起任飞前面所说的关于贝凌的事情。
贝凌看向任飞的目光带着一丝温暖,冷峻的面容也变得缓和了些,可是当他的目光转到紫珂和灵凤身上的时候,目光立刻变得冰冷,紫珂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内心深处涌了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贝凌的目光最后停留在西门康的身上。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走到西门康身边,右手的两根手指往他脉搏上一搭,随后又解开西门康的衣服,看了看他后背上的伤势。此时西门康后背上的伤口颜色又开始变深,隐约有腥臭气从伤口处散发出来。
“‘牵机散’?”贝凌低头沉思,嘴里喃喃自语:“牵机出,魂魄散,牵机出,魂魄散……”
“晓康中的是牵机散毒?”任飞听到贝凌说出这几个字,顿时吃了一惊,“这种毒药在青炎帝国不是早已经绝迹了吗?怎么会又出现?你,你有办法的吧,你有办法救晓康的吧?”
“啰嗦。”贝凌看也不看任飞,只是冷冷说了两个字。
“我知道你是神医好了吧。多说几句话又不会死人,你老是这么惜字如金的,是怕话说多了伤元气吗?”任飞看见贝凌的神情,顿时放下心来,开始对贝凌嬉皮笑脸起来。
贝凌不再理会任飞,他把西门康的上衣除下,背朝上俯卧在床上。此时西门康依旧在昏迷中。贝凌对着西门康的伤口出了会神,随后走到一边的柜子里,从柜子里拿出八块细小的银片出来。只见他右手中指和食指夹着银片,运指如飞,转眼间已经把八块银片插入到西门康背部的俞府、云门,肩头“肩井”等八处穴道上。这八条银片一插下,他身上十二经常脉和奇经八脉便即隔断。
只见那插入穴道中的阴片露出的边缘瞬间就变成了黑色。贝凌随后又取出五根银针,这银针比寻常银针都要粗上一号,他把这五根银针插到西门康背部伤口,银针围着伤口,排成一个圆圈状。银针插好后,贝凌左手掌心贴着西门康的身体,从他颈部向下移动,右手则从尾椎向上移动。他双掌显然灌注了真气,在他双手移动的过程中,那五根银针的尾部有淡淡的黑气冒出。这银针原来中空。
贝凌双手抚过的地方,西门康的皮肤微微发红,就像烧红的煤炭一样。等到贝凌的双手移动到银针所在的地方,那银针通体都已经变成了黑色。这牵机散果然不是一般的毒药。任飞还是第一次看到贝凌替人治病的时候,额头上有汗珠滴下。他的双手按压住西门康的背部,然后吩咐僮儿端一盆清水过来。
僮儿捧着水盆站在一边,贝凌双手忽然有淡淡的银光一闪而没。随后那八枚银片、五枚银针齐齐从西门康的背上跳了出来,落到了那盆水里,清水立刻变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