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算是二进宫了,走在那条奢靡的走廊上,就仿佛是行走在一条黑暗的甬道上一样,恍恍惚惚的,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
来到莫折枝的房间,仆人护士在门口围了一大圈,相比上一次的寂寥,这次倒是热闹了不少。莫耀停在门口示意让我进去。
“你不进去吗?”我问。
“艾绿,他现在还很虚弱,我希望你能控制好你的情绪,我知道你们之前还很要好,后来的事,恩,他醒了就要见你,这应该足够你原谅他了吧。”
我不知道回答他什么,因为我并不认为莫折枝见我会是什么好事。或许,他终于按捺不住,要和我好好理论理论了。
我默默地走进房间,放轻脚步,各种各样的模型仍旧冷冰冰的躺在那儿,泛着生硬的金属的光泽,它们并不会因为我们多见过几面而展露笑颜,不过也幸好没有。
卧室的窗帘半掩着,莫折枝半倚在床头,浸在夕阳里,脸色潮红,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我在原地迟疑着不敢前进。环顾四周,没有绍江的身影。
“来了?”莫折枝突然开口,原来他一直眯着眼睛,我刚才的一举一动俨然全部落在了他的眼里。
“过来啊。”他语气自然地像是在邀请一个不常见面的老朋友。
“恩,看你挺精神的。”我嘿嘿干笑了两声,走上前扶着床尾的栏杆,扭拧着杵在原地。他只好努力的挺直了上身,试图和我平视,他脖子上的纱布越发扎眼,我立即很识趣的走近他。初春格外清冷,我看见被子已经从他肩膀上滑落下来了,于是弯下腰把被子给他往上提了提,重新盖住了他的肩膀,这一系列的动作自然顺畅。
我还是很在乎他,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后悔,如果当时我能在意他一点,现在他也不用躺在这儿了。我抬起眼帘,想努力给他一个温暖有力的笑容,但是当我看向他,他正悄然凝视着我,眼梢有点倦意,却看不出一点波澜。我一时竟想不起来自己想干要什么了,便假装随意的打量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俊朗的脸膛,像是在正正经经的探视一个普通的病人,近距离的看他,却发现他的脸像是敷了一层粉,脸色比刚进来的时候还要红了。
我脑子一卡,竟冒出一句:“脸这么红,抹粉了吧。呵呵。”
其实我说完就后悔了,因为莫折枝的反应直接略过语言,过渡到肢体动作上。他挣扎着从被窝里伸出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想把我往床边的沙发里按,由于动作幅度太大,我看见他的嘴角有明显的抽动,我立马伸出一只手揽住他的一侧肩膀,另一只手抓住他搭在我肩上的胳膊,反向小心翼翼地把他往靠枕上靠,但是我们的力量过于悬殊,他愣了一下,停止动作,我竟就这样僵在了他的怀抱里,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有点像在跳舞。他的鼻息扑在我的睫毛上,痒痒的,我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他继续把我按进了沙发里,然后很自觉地躺了回去,我还是起身再一次帮他盖了被子,也很自觉地重新坐进沙发里。
“这些天绍江一直在这里照顾我,现在我也好得差不多了,你可以把他领回去了。”
他的话出乎我的意料。他并不看我,但是语气里没有却半分不友好,我原本以为他会挑衅或是什么的,现在看来倒是我多心了,他并没有因为我和绍江在一起,而表现出一点不开心的情绪,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我的确可以稍微释怀点儿了。但是气氛还是不对,我在舞会上的态度太过决绝,没有给他一点解释的余地,我们之间又说不清的东西横在那里。而且,我还不确定,我们还算不算朋友了。
“如果你需要,可以在,在多留几天。”我嘴巴有点不利索,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需要客套几句了。
莫折枝收起下颚,苍白的一笑,不明意味。我注意到他的头顶浓密的黑发已经长出了,原本的红色略显暗淡。
“艾绿,你是不是还因为姚媚的事,怪我。”
他一下子把话说明,我却语塞了。怪,还是不怪,渐渐地,我自己也糊涂了。
“当时,看到你们两个遍体鳞伤,我甚至想当场就杀了她!直到现在,那种仇恨也还是一样一份不减,甚至还因为她,我就要失去我们的,友谊。”
他的眼睛没在刘海后面,语气坚硬又柔弱,像是一个期待着被安慰的受了伤的孩子。
“很多事情并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你知道吗。”他抬起头,眼梢竟带着点点泪痕。
他是在埋怨我,我避开他的眼睛,心里会好受一点儿。这一刻,我已经完完全全的后悔了,甚至产生了罪恶感,我伤害了一颗水晶般珍贵的心,是我的自以为是离间了我们的友谊。
“对不起。”我说得很轻,害怕再多一个字他都会感到厌恶,因为我都已经够厌恶我自己了。
我缩着脖子,等待着他的反应,他会不会突然跳起来说:对不起!趾高气扬的艾绿也会知道错!我就在这儿等着这三个字呢!我不会原谅你!你要永远记住到你伤害了我,伤害了我……
“有什么,因为我的话而说对不起吗?你没有做错什么啊,朋友之间不是都会小打小闹吗?”
我惊讶的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说的轻描淡写,带笑的眼睛灿若明珠,脸上的绯红比三月的桃花还要漂亮。
“绍江……,呢?”我接着试探着问。
“哈哈……”他抱着胳膊笑的桃花乱坠,“你在担心什么?我的好朋友抢了我的男朋友?”
他继续笑着,带起几声沉重的喘息。
“呃……”
他突然不笑了,若有其事地说:“一个家族的继承者,有时候总要牺牲自己的幸福,知道吗?”
“呃……”我傻傻的点了点头。
“本公子胜就胜在聪明。我能被这些俗事儿困住!?”他挑着一边的眉毛得意洋洋的问我。
“呃,所以,你说你喜欢绍江,只是,一个,借口?”
“我什么时候说过?都是你们这些人说的吧?”他倚在靠枕上,抱着胳膊,一副事不关己的熊样。
我感觉像是被耍了一样,我纠结了这麽久,竟是被这个小子给算计了!我一下子站起来,掐住他的脖子。
“你不是个那个啥!你早说啊!道歉!快给我道歉!”
“死艾绿!我脖子上还有伤呢!你哪知道你以为我是那个啥!”他瞪着气鼓鼓的眼睛,嘴角却还是藏着点点笑意。
其实,他说完那些话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自己如释重负了,什么罪恶感,纠结啊,伤害啊都一下子烟消云散了。我的心里没有了一点芥蒂,我很高兴,自己又能在莫折枝面前无所顾忌,没有形象了!他还是我的阳光,只是被我心里的乌云暂时给遮住了,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欢呼雀跃!欢呼雀跃!
我松开手,坐在床边,心里有点后怕,我们差点就闹掰了,我恶狠狠地说:“就是因为你啊!我才会表现的那么不自然,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莫折枝往被窝里缩了缩,戏谑的说:“哦~怪不得,原来你一直以为我是那个啥啊,那?要是你早知道我不是那个啥,你会不会喜欢上本少爷啊!”
我愣了一下,他半张脸蒙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我。有一瞬间,我觉得他,无比认真。但是他随后就把被子蒙过头,抱着被子笑作一团,他的身体在被窝里轻轻颤抖着。
我长须了一口气,莫折枝!死性不改!我攥起拳头,找准他屁股的位置,给他狠狠地来了一下。
“啊!!!!!!!!!!”被子里一阵闷哼。
莫折枝探出头,翻着白眼,脸色有点菜青菜青的。
“医生~”他咧着嘴说。
呜呜……
对不起啊!是你逼我打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