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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流忧心忡忡地回到了招待所,尹重由老姚和老钟陪着在抽闷烟。他一时理解不了刘副厅长的话,烦得倒头就睡。这时,晓哥打来了电话:刘总,告诉你一件稀奇的事情,这事可能对你有用处。
刘流没有什么心情闲扯,催着他赶紧说。晓哥清了清嗓子,神神秘秘道:这场大雪,山上都被冰盖住了,连一片树叶都看不到。奇怪的是,我发现梅山坳半山坡上有一小块地方黑糊糊的,还在往外冒热气,我怀疑那里是一个山洞,被冰雪压垮了洞口现出了原形,洞口距离梅花潭不远。
在刘流的印象里,水库底下的老洞子和其他洞子是相通的,当年老洞子首先被挖开,附近的村民们蜂拥而至,在距离老洞子不足百米的范围内开出了很多新洞子,洞子的走向都是往老洞子这边靠拢,挖的是同一条矿脉。因此,打到了底部以后,所有的洞子都全部连通了,打架死人的事情就是在那个时候因争抢矿石而发生的。据此说来,晓哥说的那个洞子,极有可能和梅花潭相通。如果是这样,洞子底部肯定也全是水,去看了也没什么意义。罗丹见他日渐憔悴,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建议道:地下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是否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出现呢?不如我们去看看,再赌一把如何?
尹重认为目前拿下张家村金矿的可能性不大,唯一的办法是另想他法,哪怕是私采。他的意思很明白:梅山坳现在是我们的地盘,也许传说中的金脉就在那个洞子里面。刘流的心情又活泛起来,在房间里转起了圈子,金脉的诱惑重新充斥了他的脑子。老钟问:安排谁进洞子呢?安全有保障吗?
刘流想来想去,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亲自下去看看。如果自己在洞子里面遇到了危险还好说,反正是自己负责,如果是其他人出事,他怎么也脱不了干系。挖金子之前罗东就这样告诫过大家,而罗东自己也是这样做的。做兄弟多年,人命关天的大事,他不想让自己下半辈子过得不安生。
老钟自告奋勇做起了准备,除了必备的安全设备、照相机、罗盘、样品袋以外,他还准备了一根木棍,一把军用匕首,用来防御冬眠的毒蛇突然发起进攻。临走之前,刘流把手机和钱包留在了房间,给阿三老板发了短信:万一我回不来,那50万就请交给刘艳贵。他想好了,在地下深处,钱买不来平安和性命。
尹重掐算好了时间,一行人到达梅山坳时天刚刚放出一点光亮。老钟经验丰富,一再叮嘱刘流避免事故,下去时,在什么情况下可以继续往前行,在什么情况下必须坚决回撤,感觉不好时也要坚决往回撤,这些,刘流都牢记在心。他心里很感谢老钟,一同下过井面对生死的人,感情比战友情还要深。
路很滑,爬上半山坡时几个人已经是浑身大汗了。晓哥说的地方离梅花潭大约500米远,洞口已坍塌,留下了一条仅供一人钻过去的缝。转过身向远处一望,老姚、尹重和刘流同时惊呆了,眼前的河流和山脉,不就是藏宝图显示的一切吗!尽管三人已经得知金脉极有可能就在梅山坳,当得到证实时,他们还是感到相当震撼。尹重彻底服气了,谴责自己不该怀疑一切。疑问依旧存在:金脉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趴在洞口看了好一会儿,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刘流发现洞子里面基本保持完好。老钟打着了打火机,火苗呼呼地往上冒,火焰也没有异常。说明洞子里面通风良好,并且没有有害气体存在。他对刘流打了个手势,表示可以进去试试。尹重神色凝重,帮着刘流整理好行装,吩咐一定要安全归来。
刘流长舒了一口气,麻利地戴好安全帽和工作手套,趴下身子慢慢地钻了进去,爬过那堆坍塌下来的泥土后他站了起来,但是身体依旧不能站直,那洞子“设计”得太矮了。他所处的位置是一段平巷,巷道非常窄,没有采取任何保护措施,两壁和顶上的岩石看起来还比较稳固。可能是荒废得太久,地上积着厚厚的一层泥。在记忆里,他曾经进过一个这样的矿井,猛然,他想起了资城那处采矿遗迹,不由得想:难道这个洞子就是老祖宗们挖的?果然,刚走了一步,他就发现了搁置在井壁上的瓦质油灯。
慢慢地挪动步伐往前走,他走一步看一步,二十几米长的巷道很快走到尽头,巷道在前方往右手边以90度的大角度急转弯。看来当年在这里发现了金脉,跟着金脉挖了进去。走到转弯处,后面的巷道也改平巷为斜井往下延伸。前方静悄悄的漆黑一片,他不知道即将等待他的是什么,心里怦怦直跳。手电筒的光柱从井壁一闪而过,两只红色的小灯在光柱中突然出现。刘流的注意力相当集中,马上注意到了这个异常,便把亮光重新拉了回来。来回几次后,他终于锁定了红色光源的出处,定睛再看时,吓得他魂飞魄散!
一条大蛇盘踞在凸出来的岩石上,肆无忌惮地对他吐着猩红的芯子,两只眼睛发出血腥的红光,它没有电影《哈利?波特》中那条叫做吉纳尼的大蛇那样巨大,但是,蛇身却比手腕还粗,而且花纹鲜艳,显然是条毒蛇。刘流心里一沉,立即想到了财宝身旁必有猛兽守护的说法,那说法是多么正确。
他的到来惊醒了蛇的睡梦,大蛇清醒了过来,它很不高兴,绝不欢迎他的到来。除了手上的木棍,刘流手上没有任何武器,他深深地明白,必须战胜它才能拿到进洞子的门票,他已经没有了选择。
刘流有打架的经验,却没有和蛇打过交道。他举起木棍靠近蛇头意图试探,大蛇呆若木鸡,棍子快挨近时,它立起身子对着棍子张口就咬。刘流反应不及,木棍被大蛇一口咬住,它那如手电筒般大小的身体便扭曲着缠上来,刘流情急之下把它从石头上拉了下来。大蛇意识到木棍太硬,根本就不适合它的胃口。它的心情太迫切,咬得太用力,牙齿已深深地嵌入到木棍之中,蛇头一时不能从木棍上抽身出来。
在这电光火石之际,只要大蛇不顾一切地用力一甩,就能弃牙再战,在黑暗的世界,刘流便没有任何可以战胜它的机会。刘流咬紧牙关,眼睛里似乎要冒出火来,飞快地脱下头上的安全帽,连棍子一起把大蛇的头压在脚下的泥巴里。他用脚踩住安全帽,全然不顾大蛇露在外面扭动的身体缠住了他的小腿,快速从雨衣口袋里拿出编织袋扣了上去,他要把大蛇装进去。蛇身很滑,刘流掰开蛇身往袋子里放,大蛇头部被制伏,无奈地被一寸一寸装进了编织袋。到蛇头位置时,刘流死命地抓着它的七寸,大蛇狂舞起来,腥臭的芯子舔到了他脸上,他一把将编织袋扣上了它的脑袋,快速地打了个死结。摆平了那条蛇,刘流浑身是汗,感觉自己没有了丝毫力气。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又休息了好一阵,走到巷道的拐弯处。
斜井的坡度很大,一踩下去就是一个坑。下去了约有50米,前方赫然横着一块巨石,上方还悬着一块,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刘流想,完了,怕是过不去了。他点了一支烟,犹豫着是爬过去还是结束这次冒险,不管怎么样,安全还是最重要。就算是死了,也要留个全尸,不能让尹重他们为了找他而再次冒险。
小心翼翼地用混子戳了戳顶上的那块岩石,那岩石摇了一下。刘流找到一个更加平稳的位置再次站稳,他决定还是要冒险一试,不管金子能不能到手,到此一游,给下辈子留个纪念也好。他注视着头顶上的巨石,先跨过一条腿,确认安全后再慢慢地从巨石上面把身体移了过去,小心得如履薄冰。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前方极有可能存在更大的危险,退路也可能会被堵死,矛盾的心情使得他的心理负担极重。他气喘如牛,安全帽上的泥巴流到了他的脸上也毫无知觉,脚在泥里拖动,安全帽碰撞得两边的井壁砰砰作响。
巷道又转平了,前方左侧有一处缺口,一股风灌了进来,再往前走100米有一座天然的石桥。过了桥,地上有几只筐,脚一碰就散了架。他小心地踏上那座小桥,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尽头,巷道又是一个往右的急转,变得更加的狭窄,刘流眯起眼睛,心里越发没有了底。右边的巷道在手电光的照射下一眼望不到头,水珠随处滴下,滴到地面叮咚直响,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刘流拿出罗盘,指针飘忽不定,他明白已经失去了方向。猛然,他听到了水流动的声音,声音很大,搅得他心神不宁。而且,他看到地上有一行脚印伸向黑暗的前方,脚印陷在泥里,虽然有些模糊,但肯定是人踩出来的。
小关哥当年冒险在水库底下开采,由于设计的高差不够,巷道与库底相穿,一下子淹死了全部井下作业的矿工。他用重金摆平了事故,又花大价钱请来南海舰队的专业潜水员修补漏洞重新开工,无奈水库库容太大,修补后的地方根本抵挡不住水的压力,最后只好作罢。刘流心想:难道头顶上悬着一条地下河?
越往前面走,脚下的碎石越多,垮塌的地方随处可见,被遗弃的工具到处都是。刘流拍了几张照片,又查看了岩石的结构是否稳固。老钟的经验告诉他尽量不要去触动那些冰凉的石头,以免发生垮塌。也许是他急促的呼吸产生了震动,他的手根本没有触及,便有一些矿石哗啦啦地掉了下来,露出金光闪闪的一片,刘流揉揉眼睛,确定发光的东西绝对是某种金属。他掏出地质锤把那块金属撬了下来,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岩石不约而同往下倾斜,转眼就把他的双脚埋住,刘流这才意识到危险已经真实地降临了。
手里抓着那块沉甸甸的矿石,他马上弯下腰,手撑在地上用力去拔脚,刚刚拔出一只,另外一只脚却被一块大石压住,刘流用尽全身力气去推,那大石却丝毫不动。刘流发了疯似的去刨石头底下的碎石,眼见被埋住的那只脚四周的石头越来越少,当他拔出脚的时候,大石便立刻填补了那个位置,再晚一秒钟,他就被砸成肉酱了。顾不上再看,他拔腿就跑,身后传来岩石轰隆隆的倒塌声,声音好像砸在他心上,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心里呼喊着:菩萨保佑,让我今天平安地出去!我这一辈子可没有干什么坏事!菩萨马上就回答了他:前方也响起了岩石的倒塌声!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砰地摔倒在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过了很久,终于安静了。他爬起来,想呼喊,又觉得那是多么可笑和多余。他呆立着,感觉那样孤单和无助。那块金属是一块原生金,沉甸甸的好像压在他的胸口,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它的吸引力大打折扣。他心想:不管怎么样,就算是真的要与这些石头为伴,还是要离地面近些才好,那里有我的亲人和朋友,当他们来祭奠的时候,好歹离他们近一些。
过了很久,他强打精神去观察目前的处境:石桥没有倒塌,再往上面,他的来路已经被严严实实地堵死,一丝小缝都没有给他留下。他只好退回小桥处呼吸新鲜空气。四周静悄悄的,耳旁冷不丁擦过一丝微弱的冷风,这股风引起了他的注意,如果山洞还有其他出口,那股风吹下来的通道就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根本顾不上休息,他努力寻找那股风的来处,很快发现了出风口。令他欣慰的是从那小洞里居然透过来一丝微弱的光亮。 这辈子他从来没有觉得有生的希望是多么美好,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戴好手套,试着去扒开出风口周围的石头,没有想到那些石头风化得很严重,不用费力就可以撬得动。
出风口被越扒越大,刘流越扒越有精神,心里乐得大叫:弟兄们,刘大美女,我又活过来了!挖了约有一米,从里面传过来水流巨大的声音。老姚的猜测没有错,看样子梅山坳地下真的存在一条地下河。最后的障碍被搬走了,在电筒的照射下,清澈的河水赫然显现了出来。
河的上方是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河水带着风呼啸着冲向前方,气势逼人。奇怪的是,溶洞一侧画有箭头,指向了溶洞里右侧地势稍高的一处开阔处。他跟着箭头指示走了过去,这里远离主河道,清得发亮,浅浅的河水漫过一段平坦的石灰岩缓慢地流下,手电光下,能够清楚地看到石灰岩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砂层。他步履蹒跚地走过去,发现水里有一条手掌宽的金黄色金属线!它向黑暗处蔓延开去,根本看不到尽头。这一幕似曾相识,他弯腰抓起了一把,手掌里的东西颗粒饱满,沉甸甸的竟然让他一下子把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