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局长笑容满面地进来了,周红和苏荃跟在他身后,很是让他们意外。胡局长来到谭老板跟前,相互介绍了谭老板和周红的身份,他得意地对周红说:你们初来乍到,多接触一点资城的风云人物,对你们今后将很有帮助。周红笑意盈盈,端着白酒杯和谭老板碰了一杯。罗东起身去敬胡局长的酒,胡局长一仰头就把酒喝了下去。刘流不担心周红的酒量,却见苏荃站在她身后,和谭老板碰了下杯,很不理智地把一小杯白酒都倒进了嘴巴。刘流知道她喝酒的能力,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包房里除了谭氏兄弟,都是周红的熟人,她拉过苏荃,骄傲地介绍:这是我公司新上任的副总经理,苏荃,苏总!
苏荃毫无处事经验,可她还是下海了,罗东和刘流对望了一眼,不免为她担心起来。一个多月不见,她待人待物不再由着性子来,她端起酒杯,要敬谭老板的酒。刘流担心她出丑,慌忙说:谭老板的身体没有复原,不能多喝。谭老板刚才喝的是白开水,当着众人怎么好意思再往杯子里面添白水,刘流一说正中他的下怀。喝酒肯定伤身体,谭老板顾不得苏荃是大美女,也不愿意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故作痛苦地说:你的心意我领了,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苏荃本来是想气气刘流的,这个家伙大难不死,她又高兴又失落。谭老板不给面子,她一时愣住了,端着酒杯举在谭老板面前,尴尬地下不来台。她错误地以为刘流是在有意刁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刘流弄巧成拙,心里有些着急,还是罗东乖巧,他赶紧帮苏荃解围,他对刘流说:你们有师生之谊,理应敬老师一杯才是。刘流明白他的意思,端起杯子和苏荃碰了杯,说:苏老师随意,学生应当一饮而尽。
胡局长没想到他们原来是师生关系,刘流、罗东和谭老板在一起吃饭,就已经令他很意外了,而刘流和那个叫做苏总的大美女竟也是老相识,这就更令他平添了许多醋意。他说:既然都是熟人,那就坐一块吃得了,你们都是行业精英,让我这个主管领导好好地为你们服务一回。说完他又要往谭老板的杯子里倒国窖1573。谭老板见推托不了,干脆就听之任之。他问周红:周总,你们准备从哪方面着手呢?周红大大咧咧地说:我们和刘总已经达成了协议,第一步当然是收购鹰嘴崖金矿!
尹重和罗丹都不清楚刘流和她签了协议,他俩以为周红是在开玩笑。罗东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好像已经默认了周红的那份自信。刘流心想:周红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要买下鹰嘴崖金矿,这也太不尊重人了。假戏真做无非是逼我就范,下一步就会以白纸黑字为证,由不得我矢口否认了。
谭老板说:周总和刘流原来是合作伙伴啊,祝你们合作愉快。刘流不自然起来,事实表明他仍旧处于几方势力的包围之中,如果胡乱表态,很容易让谭老板和胡局长产生误会。而且,不说话等于是默认了被收购的事实,一旦被收购,领导们只会买建基集团和周红的面子,他的身份就自动降格为了打工仔,出生入死所建立起来的威信将毁于一旦。周红深谙为商之道,初来乍到就懂得炒作自己。刘流看出了她的意思,不能不防着一手。他说了一句:就看周总出不出得起价了。
周红的脸色一阴,嘿嘿地笑了起来,说道:刘总既然说到了价格,苏总会约个时间找你谈谈的。胡局长和谭老板恍然大悟,不约而同地举起酒杯招呼众人喝酒、吃菜。胡局长说:周总和建基集团合作,想收购资城锰矿,谭老板,你不加快速度拿出收购方案来,周总可要抢先了。谭老板说:周总心情急切,我就把机会让出来如何?胡局长也弄巧成拙了,他心有不甘地打着哈哈,劝谭老板道:谭老板,有竞争才有发展嘛,你又何必急着退出呢?我可没有袒护谁的意思哟。正红煤矿的扩界申请我已经批了,改天你派人来拿吧。谭老板高兴了,陪着胡局长扎扎实实地干了一杯白酒。
刘流对胡局长已没有了好印象,可又不能得罪他。矿井被封,也需要胡局长点头才能重新施工,他暗自在想办法,感觉却是那么难受。谁知胡局长主动端起了酒杯,要和他喝一个庆功酒。刘流忍着痛把酒喝了,胡局长很满意。这时刘流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是坐在对面的罗丹发来的,他说:趁着谭老板在场,你求胡局长高抬贵手,请他同意我们马上复工,这样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了。
刘流正准备向胡局长提出来,可胡局长又比他先行一步,当着众人,他对刘流说:查封鹰嘴崖金矿,是赵部长亲自抓的,他点头同意了,你们马上就可以恢复生产。刘流顿时语塞,胡局长除收取了26000元好处费,没有任何把柄在刘流手中。现在,他暂时不能对胡局长施加任何影响力,于是更加烦躁起来。
罗东见多识广,及时地把焦点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胡局长照样很“关心”他的铜矿,提醒他要安全生产,千万不要出岔子。罗东知道他想敲竹杠,不时把刘主任的堂哥搬出来搪塞,胡局长虽心有不甘,却也毫无办法。因为刘主任的堂哥虽然提前退休了,可他和郑书记是同学。
吃完饭,谭老板又请他们去喝茶,胡局长说下午要开会,先行告辞了。谭老板亲自泡了一壶极品普洱茶,对刘流说:赵部长那里你准备怎么办?实在不行还是请曾市长出面去说说吧。刘流问:赵部长不是喜欢钱吗?要不我送点钱给他算了,免得让曾市长为难。谭老板苦笑着说:你的钱,只怕赵部长不会收,他也不敢收!刘流不说话了,恳求谭老板无论如何要帮帮忙。谭老板说: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帮忙?我也烦得很,前几天去拜访刘副厅长,连他的面都没见到。
刘副厅长的性格是很怪,刘流现在却不怎么怕他,他啊了一声,说:你这么大名气,还见不到他的面?如果只是见个面,这个忙我可以帮你!罗东咳嗽了一声,提醒刘流说话要负责任,刘流便马上住了口。周红和苏荃推门进来了,谭老板也住了口,热情地招呼她们一起喝茶。
茶喝到一半,谭老板接了个电话,他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刘副厅长来资城召开安全生产会议,我得回去布置一下,先走了。说完,他带着谭春消失在门外。苏荃的脸红扑扑的,喝了几杯酒以后又增加了几分妩媚。苏荃问:你的伤好些了吗?这是一个多月以来她对刘流说的第一句话,刘流不由得又想起了刘艳贵,他说:不碍事,死不了。苏荃叹了口气,把脸扭向了墙上的那幅画。周红气不打一处来,开始数落起刘流来:后来出了那么大的事,也不和我们说,不知道苏荃妹妹有多担心,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刘流假装去喝茶,并不搭话。周红彻底火了,连珠炮似的发问:这才多久啊,你心里又有了别的女人,是不是?你说说医院那个漂亮女人是怎么回事?
罗东见周红胡搅蛮缠,刘流要招架不住,赶紧提醒周红:周总,苏总和刘流还不是一对儿吧?
周红理亏,仍旧强词夺理:现在不是,难道将来就不是?事情被她搅得越来越复杂了,苏荃顾不得面子,劝周红道:周姐,别说了。刘流平静地望着周红,清楚地说:那个女人叫刘艳贵,她救了我的命!周红呆住了,喃喃地说:原来是这样,你怎么不早说?周红胡乱的指责,勾起了刘流的心事,他被刺痛了,沉痛地说:说不说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走了!
包房里终于安静了。罗东问:周总,我们并没有同意把鹰嘴崖金矿卖给你,你到处宣传,对我们很不公平啊。周红无奈地说:建基公司想收购鹰嘴崖金矿,这消息已经传出去了,香港市面正闹得沸沸扬扬的。罗总,你是操过盘的,知道传言的厉害,在这节骨眼上一定要支持我啊。
罗东说:这事情可不好办啊,鹰嘴崖金矿是股份制,我们还不是控股股东。周红还算明智,没有把和刘流私底下签的协议抛出来,她着急地问:那怎么办?建基集团还指望收购鹰嘴崖金矿以后,再收购资城锰矿,正派人与资城市政府谈判,谈不成就彻底崩盘了。
罗东说:没想到这事弄假成真了,刘流当初可是义务帮忙,你不能拿那份协议来说事哦。周红说:我明白那是份假合同,刘总很道义,我现在是请求得到你们的帮助,并不是要和你们过不去。罗东问:你们准备拿多少资金来收购啊?周红伸出了大拇指和食指比画了一下。罗东问:8000万?
周红既没有确认,也没有否认,她在试探,并不愿意马上给出答案。刘流和罗东面面相觑,尹重和罗东相当兴奋,眼神里道出了他俩心里的秘密,刘流和罗东自然懂得他们心里所想。
从他们的眼神里,她至少看到了买过来有可能,唯一的障碍是价格,一转眼,她报出了底价:800万!尹重和罗丹的表情又黯淡了下去,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周红说:我找吴水明谈过了,他说金矿没有效益,你们已经无力再投入,他没有信心合作下去了。我看你们也赚了,干脆卖了算了。刘流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她和吴水明达成了协议,要联手压价!难怪吴水明提出过要把探矿证过户到公司名下。
罗东摇头:800万不能体现鹰嘴崖金矿的价值,金属量的价值远远高于你说的价格。依你周总的实力,不要做得太过小家子气!实际上,按照持股比例来算,能到我们手上的不到400万。
不用刘流暗示,罗东也没透露出已经找到了金脉,刘流不由得佩服他考虑得很周到。周红笑了笑,说:我看这个价格很合适,你们在资城根基浅,再玩下去将会更加艰难。资金充足才能维持日常费用,人脉关系广,才能保平安!这是两个必备条件,你们考虑过没有?我们有港资背景,前几天,我们陪着曾市长拜访了省里的老领导,曾市长明确表态支持建基集团来投资。胡局长也是这个意思。
罗东厌恶地闭上了眼睛,她在价格上从来都是寸步不让,不达目的不罢休,他装作习惯性地闭目思考,想压下她的锐气。刘流等人也不敢说话,过了一阵罗东说:收购的事情,我们商量以后再给你答复吧。
包房里。
尹重在拼命地吃水果,罗丹紧盯着电视屏幕上的《欲望都市》不放。罗东在打电话,与一家上市公司的负责人在探讨铜矿的储量问题。通过刘副厅长的引见,这家上市公司和罗东联系上了。他们的主业是生产电线电缆,对铜矿很感兴趣,提出来要收购。高总也许合作,那家公司考察后认为管理混乱,很快直接否定,气得他直骂娘。刘流控制不住思绪,又忍不住想起了刘艳贵,很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罗东终于放下了电话,问:周红知道我们找到金脉了吗?刘流说:她肯定知道,何教授在金脉处取了样,一化验就知道结果。罗东点了点头,说:看来只有吴水明还蒙在鼓里了。尹重说:谁叫他请的教授太过草包。罗东说:形势已经很明了,我们躲过了薛勇一劫,又陷入了另外一个旋涡。鹰嘴崖金矿成了众矢之的,要想复工都难,究竟是进还是退?你们都说说吧。
刘流说:矿井被封以后,巷道被水淹了,过了年,春季丰水期一到,施工将更加困难。罗东向来冷静,觉得现在的思路必须要做调整了,他说:没有把握,就考虑退出吧,三心二意总干不成事!看看你,命都差点没了。要是那样,你叫我下辈子如何活下去?罗东动了感情,搞得几个人的心里都酸酸的。
放弃,在刘流之前的事业当中出现过多次,他可以接受。不同于前几次,这回是被迫放弃。仔细一想,他觉得自己并不难受,他想:不管结局如何,我总要对尹重和罗丹的人身安全负责。
尹重似乎心有不甘,说:难道我们真的不干了?刘流说:周红说过他们不会参与矿山的日常管理,金矿还是委托我们来管理,我们的资金可以先退出来。罗东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说:你的意思是把股份卖给周红,只要抓住了矿山的控制权,实质上是换汤不换药,金矿还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刘流说:你是博弈高手,以退为进,你看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吗?罗丹不明白所以然,头脑里还满是色女郎们火爆的身材,他问:什么换汤不换药?罗东说:矿山是你一手操作的,你熟悉情况,技术员、工人都是我们的人,这是周红不能撤换你的原因。有了控制权,我们当然还有机会,在吴水明眼皮底下弄到了10000多克金子,就是很好的例子。
尹重认为那是他们的运气好,与控制权无关,因此他不同意刘流和罗东的意见,坚决反对在没有找到老矿工核实之前就把金矿卖了。他找了个理由:800万成交,吴水明能同意吗?刘流瞥了他一眼,说: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周红应该与吴水明都沟通好了,价格还用我们去说吗?罗东说:这是一着险棋啊,万一那条金脉储量巨大,我们就白送了一份大礼 !你的血就白流了!
刘流说:事实上,金脉的上部在我们眼里已经消失了,我们赌的是金脉的下半部分的储量。尹重心灰意冷,还在对卖矿权的事情耿耿于怀:我们这趟寻宝之旅算是结束了,仅仅是收回了成本,浪费了一年多光阴。刘流说:他们步步紧逼,我们要么答应,要么拒绝。机会稍瞬即逝,拖延时间是下策,万一周红找到了其他投资机会,我们还得再去找买主。
尹重仍旧不能接受多数人的意见,他说:我保留我的意见。刘流说:把鹰嘴崖金矿卖了,我们还可以去找沙金矿啊。尹重冷笑:谁知道你说的沙金矿在哪里?罗丹说:我们几个倒没什么损失,只是苦了流哥,你付出的代价太大了。罗东重重地叹了口气,眼圈有些微红。他说:我们为了地下的金子而来,没想到惹出来这么多麻烦事。刘流说:重新回到起点,我和尹重都习惯了。金子啊,金子,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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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罗东说:现在,我们不要表现得太急切,干脆你们随我去风顺县,在矿山休息几天吧?当地的腊肉、腊猪脚你们都没有尝过。刘流说:曾市长说晚上要接见我,我们一起去。
六点不到,刘流意外地接到了刘副厅长的电话,要他一起去吃晚饭。曾市长和谭老板也在,张猛也陪着来了,不知道为何,饭桌上没有胡局长的影子。刘副厅长现在完全接纳了刘流这个人,和他说话也很自然和随意,令曾市长很是意外。刘流第一次见曾市长,心里有些紧张,当着刘副厅长的面,他又不能说是曾市长开了口,他才能从拘留所里出来,所以,他一肚子感谢的话语根本没机会倾诉,场面上的气氛由罗东控制着,和谐无比。谭老板很高兴,看样子正红煤矿申请扩界,已经得到了刘副厅长和张处长的首肯。
曾市长说:刘副厅长,资城的矿山开采秩序,经过整顿以后有了很大的改善,现在各界都很满意。他又指着刘流说:也有小刘的功劳,啊,小刘不错,甘愿冒着生命危险,配合公安机关侦破薛勇涉黑案,功劳很大哟!刘副厅长兴致很高,频频点头,指着刘流说:他就是个辨不清黑白的愣头青,什么都敢干。不依靠政府,采取黑社会的方式以牙还牙,勇气可嘉,方法不可取!